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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志的“凭吊”突然出现在雪雪眼前,她虽然并没有一下子给惊着了,但,她对他未免也产生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未能脱俗的好奇心。
必悦。关山集团董事局主席。目前正在和乔氏洽谈海外发展项目。这是关悦最正面最通俗最无个人色彩的个人资料之一。可是大志曾经说过,其实他是个黑社会老大,当年她在他那里打工,发现他有洗黑钱的形迹,于是黯然离职。很久以来,关悦那黑金老大的形象在雪雪的心底向来是根深蒂固的。
不过,大志也说过曾经很喜欢他。他是她心中的一片云。就像雪雪外公家那水晶里供养的一片云一样,只要是夏家的人,无论身在何处,心心念念,都会与那片云魂牵梦萦。
雪雪又一次看到“那片云”时也是一个中午。不过是午饭后。见关悦和他的保镖与助手们进了公司大堂,关悦的保镖和助手似乎都是刻意挑选饼的,全是180以上的帅哥。雪雪想,怪不得现在路上少见这么高大俊朗的男孩子,原来都给搜罗到黑社会去了。那天那群帅哥们都穿着白色麻质西装(雪雪暗地里还思忖来着:关悦倒真是满舍得给自己的下属置办行头的),而关悦独独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配浅灰色西装马甲与西装裤,非常非常低调与素朴的样子。只不过,那亦是在用别人张扬洒丽的仙袂飘飘来衬托他的低调与霸气而已。雪雪发现他的右耳上还戴着一只小小的银色的耳环,而西装马甲的衣襟上,也流出一挂怀表的链子。原来,他今天的点晴之笔在这里呢,还满细致与押韵的嘛。
因是午饭后大家都已经上班了,大堂里人很少。大志在停车场还没上来,关悦的助手们经过雪雪身边时,无意间撞落了她手里的文件。关悦回头瞥见,便亲自蹲下来替她拣。雪雪道了一声谢,却在他蹲下的一刹那,雪雪忽地看清楚了他身上挂的怀表表链,她突然惋惜地想:这个男人看上去真的是无懈可击,接近于完美的。只不过,他身上的那挂怀表表链,是不是太崭新了点儿呢。
雪雪觉得自己不是在用女人的眼光看他。而是在用男人的,比如说夏四公子夏寒云(她家的老祖宗)的眼光来打量他的。夏四公子的品味,气息,与眼光,总是深深地潜伏在她的血液里,让她的灵魂无时无刻都在被操纵着。她想,既然一个男人是如此的衣冠楚楚,如此的“老派的摩登”那全身上下的装饰几乎是零瑕疵,就不过一条怀表链,忒新了些,便显得有点火气,有点不够范儿,有点暴发户的气味了。
“你在笑什么?”
雪雪回头,见大志在身后问她,便拍拍胸口道。“哟,你老早上来了?吓我一跳。刚才关悦他们上去了。”
大志不置可否。
“你故意不和他打照面?”
“没有,前几天开会的时候已经见过了。”
“说些什么?”雪雪问。
“没什么,都是公事。”大志突然转移话题道:“雪雪,刚才我看你用那种眼神看他,就知道他身上一定出了什么错。好象你盯着他的表链看了一会儿,是什么缘故?”
雪雪想,原来你一直在后面观察我和关悦来着。她就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了她。还加了一句:“放心,别人不会看的那么仔细的,即使看仔细了,也不会有我这样的感觉。你可以忽略不记。”
雪雪以为这一页就这么掀过去了。没想到晚上大志给她电话,问:“雪雪,什么地方有好一些的古董表卖?”
雪雪在瞬间一机灵,马上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原来,她盯着关悦怀表链子看的那几眼和她的笑,让大志如此地不舒服。
她说:“我家里有几只古董怀表,有一只是另一位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用过的,款式非常大方。不过,”雪雪因为以前看过欧亨利的麦琪的礼物,总觉得女人送男人怀表链子有点不祥的味道“假如你要买了送给关悦的话,你问他收100块意思一下。”
大志不知有没有看过麦琪的礼物,但是她对雪雪的冰雪聪明感觉很“惊悚”——她这个人有时候看起来是多么的迷糊,而有时候,却是谁都没有她那么一颗剔透玲珑的心。
星期天的中午大志请雪雪去吃午饭,告诉她关悦也会来。雪雪觉得她既然要送出她那份“麦琪的礼物”那么,她跟着去做什么呢。不过大志再三要求,雪雪突然感觉,似乎是大志有点胆怯,连她这样的女人居然都会胆怯。这世上真的是一物降一物。爱情,是多么神奇与微妙的东西呢。
幸好,吃饭的时候是关悦一个人来的。雪雪觉得,黑社会大哥其实也不错,就是每次都要带那么多人出来,那阵仗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儿。
必悦落座。雪雪发现他笑的时候眼尾略微有几条浅浅的小鱼,那些鱼儿,好象在光阴里的河流漫漫地游泳,游啊游,游啊游,居然又一次的“山水有相逢。”而他对这一切,似乎非常满意,说了句:“那我们吃饭吧。”
吃到一半,雪雪正猜测大志什么时候会把怀表送给关悦时,只听大志道:“关先生,给你说个故事。这个故事,以前是卢小姐告诉我的,”她指了指雪雪:“说的是以前上海滩大亨,大流氓杜月笙,就是后来娶了梅兰芳下堂妾孟小冬的那个杜月笙,他是白相人出身,未免会沾染一些白相人的习气,喜欢在手上戴大金刚钻戒指,金刚钻就是钻石,”
雪雪一时不明白大志给关悦说这个故事做什么,难道是向现任的流氓大亨介绍前辈流氓大亨的发家史?只听她继续道:“杜月笙的二太太出身名门,她对杜月笙说,上流社会的男人是不会戴那么大那么闪的钻石戒指的。杜月笙听了之后也很是警觉,马上改过,自后总是清清爽爽的一袭长衫,一无繁华俗丽的饰物。”
雪雪这才发现关悦今天手上戴有一只满天星的钻石手表。关悦当时心里怎么想没人可了解,只见他不动声色地说:“哦,我们公司刚拿了欧洲一个名表的代理权,这是他们总公司送我的手表。”
上汤的时候关悦离开了一会去接了个电话。等他回来的时候,雪雪发现他腕上已是空空如也,想来那只手表已经悄然摘下来了。
这两人之间真是有一种旁人看不懂的默契与情感。而这种默契与感情,如同壁虎一般,此时断尾,彼时重生。断,是为了生;而生,生是为了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