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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晖,透过枝叶扶疏的大树,洒下点点摇曳的金色光芒。
一道小小纤影,穿梭在广大的后院,一会儿瞧瞧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粉雕玉琢的嫩脸沾满了泥,却仍只专注地盯着泥地上的小洞,小小脸蛋几乎贴上了地面。
瞧了一会儿,他备觉有趣,起先的困惑早让这小小可人儿逗趣的行径给吸引了住。
“你在做什么?”就在她一脸宝贝似的捧起搁在脚边的小盒子时,他也按捺不住好奇地走向她。
“呀!”小小人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着,小手一松,盒子落了地,不知名的小东西由里头蹦出,一晃眼便不见了影。
“啊人家的蛐蛐儿”女孩惊皇地低叫,心慌地想抓回它。
“怎么了?”他眨眨眼,看她皱着小脸,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都是你害的,你赔我蛐蛐儿!”她嘟嚷着转向他,大有哭到山河变色、天地动摇之姿。
“我?”他好无辜地回望她,不清楚自己犯了哪条滔天大罪。
“本来就是,如果不是你突然出声吓我,蛐蛐儿怎会跑了!”女孩挽起袖子,看来是和他卯上了。
秋若尘真是哭笑不得。
“那我抓只更好、更大只的还你,好吗?”迫不得已,只好用哄孩子的口气和她打交道。毕竟才一个五岁大的娃儿,好摆平得很。
谁知“不要,我就要原先那只。”她噘着小嘴,神态执拗。
一般人遇到这情形,多半会认定孩子在耍脾气,无理取闹罢了,无需理会,但不知为何,秋若尘就是不这么认为。
他好脾气地蹲下身与她平视。“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再好、再大只,都不是原先的蛐蛐儿了,人家才不稀罕,我就是要我原来的蛐蛐儿嘛”说着,说着,涉及人一皱,竟泪眼汪汪了。
秋若尘心下一动,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扣住了心房。
这小小娃儿好特别!
她只坚持她要的,也许不是最好的,却是无可替代的执着,就算再有更好的一切,都取代不了最初的唯一。
能令她执着的事物,是何等的幸运呀!
不知不觉,他勾起极温柔的笑。“好,我替你找回它,但问题是,你认得出它来吗?”
“当然。”她骄傲地点头。“当你好喜欢、好喜欢一样东西时,不管它变成怎样,一定认得出来的。”
秋若尘细细玩味着,柔柔细细的童言稚语,听进他耳中,却别有一番深意。“小丫头,我会记牢你这番话的。”
揉揉她的头,他随后挽起袖子,勾起她脚边剩没多少水的水桶。“来吧,帮我提水,咱们来灌蛐蛐儿喽!”
他有多久没这么随性寻乐了?
记不得了。当脱离童稚看见之后,自然而然便展现出超龄的沉稳与智慧,十五岁,却更甚弱冠之龄的内敛自持。
然而,这小丫头勾出了他的真性情,让他情不自禁的随着她的每一声笑语而展颜,不由自主地想疼她、宠她,不惜代价想留住那道灿烂的笑靥。
“这里、这里!快嘛,这还有个洞。”稚嫩的嗓音荡起,催促着慢吞吞的男孩。
“来了!”弯低身子,不在乎一身清雅的白衣早已惨不忍睹,一大一小同时掬着水往拨开的无底小洞灌去。
“咦又一只!”兴奋地拎起跳出小洞的蟋蟀,递到女孩眼前。“是不是这只呢?”
女孩抿抿嘴,失望地往旁边的木盒丢去。
“没关系,我们再试试。”他无所谓地笑笑,拉着女孩的手寻找下一个目标。
时间悄悄流逝,直到最后一点光亮也被云层吞没。
他们几乎抓光了附近所有的蟋蟀,异常执拗的大男孩与小女孩却谁也不肯放弃,眼看木盒也装满了跳动的蟋蟀“咦?对对对!就是它!”她突然兴奋地惊叫,并拢的双手将刚抓到的战利品围困其中,看也不看满盒的大小蟋蟀便倾盒一倒,独留手中那只,满心珍惜地放了进去。
他同时也留意到,那只蟋心绪脚上绑了条细细的红绳。
说什么认得出来,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还差点相信她真爱么神奇呢!
秋若尘轻轻笑了“不生我的气了吧?”
“嗯。”她表情好心满意足,主动跳进他怀中。“早就不气了,在哥哥,你真好。”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他抱起娇小的女娃儿,任她撒娇似的将沾泥的小脸往他胸怀磨蹭,不介意早已面目全非的衣裳惨到最高点。
“若儿啊”一声叫唤由屋内传出,一路寻来的秋水心边走边道。“找着灵儿了没?好歹也将媳妇儿带来给爹娘瞧瞧,别私藏呀”
秋水心的话忽然打住,目不转睛地直瞧眼前的景象,忍住想揉眼睛的冲动。
不、不会吧?是她看错了,对,一定是她看错了!
那个向来沉稳自律的翩翩俊儿郎,怎么可能发丝凌乱、尘泥满脸的,和一个几乎与他半斤八两的小丫头亲亲昵昵地抱在一起?他那一身清逸不凡的白衣是从不染尘的耶,而那个小丫头,居然还偎偎蹭蹭、不遗余力地加重他身上的“灾情。”
怀中的小小女孩眨了眨眼,顺着秋水心的视线仰着看他。“喊你吗?大哥哥的名字叫若儿?”
“呃?”秋若尘一愣,红了脸。
让一个奶娃儿学娘的口气叫儿子似的喊他,着实教人无言以对。
“这”秋水心又来来回回看了他们好几眼,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
她已经可以确定儿子抱中怀中的小娃儿便是小泵的独生女灵儿,同时也是若儿的小未婚妻。
瞧瞧这两小无猜的模样,她会心地笑了。
脏兮兮的小脸蛋,看不出生得俏不俏,但那双灵活生动的大眼睛,格外惹人疼惜。
“漂亮阿姨刚才有说媳妇儿,娘说,媳妇儿就是新娘的意思灵儿是大哥哥的新娘吗?”她偏偏头,一派纯真的提出疑问。
“呃?”这回愣得更严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秋水心闷闷低笑,她这儿子真老实。
“大哥哥不好意思说,让我来问好了。灵儿想嫁给大哥哥吗?”母亲径自作主,开始当着儿子的面,替他拐年少无知的小新娘。
灵儿看了看搂在胸前的小木盒,考虑不到三秒钟,脸上马上漾出大大的笑容。“要!灵儿要嫁给大哥哥,当大哥哥的新娘。”
接着,小小的手臂搂上彻底愣到十万八千里远的男孩,开开心心地补充道:“大哥哥对我好好哦,会帮我抓蛐蛐儿呢!”
因为一只蛐蛐儿,拐来一个新娘?
这会儿,连秋若尘都说不出话来了。
夜,已经深了,秋若尘向来惯于独眠的床上,多了个攀缠在他身上的小东西。
微仰起头,他带着些许无奈。“娘,麻烦转告姑姑和姑丈,灵儿在我这里。”
秋水心勾起唇角。“我知道了。”
“别用这种表情看人,娘。”他叹了口气。
“你命令我?太久没被扁,忘了谁是母亲、谁是儿子了吗?”她爱用什么表情看人,这小子有什么资格说话?
秋若尘淡哼一声“不必吧?浪费宝贵青宵来强调母亲与儿子的差异,不怕爹怨死你吗?到时爹要耐不住寂寞,给我讨个二娘回来,别怪不孝子没提醒你。”
这死孩子!就会戳她的痛处,明知她最大的弱点就是爱谷映尘爱得死去活来,被丈夫给吃得死死的,没场所得像个可怜小媳妇,儿子不同意她也就算了,还拚命的取笑。
秋水心差点冲上床去揍人!
“要真有这一天,你听着,老娘绝对会把你丢给继母去虐待个半死不活!”
继母?秋若尘实在很想笑。“娘,你又还没死。”
“快了!”而且是被亲生儿子给气死的!
“问题是,你儿子我,已经大到脱离当受虐儿的年纪了。”
“是啊,还大到可以拐拐小新娘呢!”水眸溜呀溜的,又往他怀中安睡的女娃娃瞧去。
这小灵儿生得还真俏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巧的鼻,粉嫩嫩的小嘴,活脱脱玉雕一般的小娃娃,可预见十来年后,必是个绝色小美人,真是便宜了这小子。
“要不要我提醒娘,是谁毫无道德廉耻,诱骗年幼无知的孩童嫁你儿子的?”秋若尘道。
秋水心敢纺,他那口气,绝对、绝对是不屑、唾弃!
“起码我没拐她来和你同床共枕,你倒是说说,谁比较无耻?”老娘可是卯上了!
“我也没”
“那我现在看到的全是幻象喽?”一句话堵了他的嘴。
他也不是有意的啊!灵儿就偏爱黏他嘛,他能怎么办?秋若尘无奈地想。
打进屋之后,灵儿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他半步,沐浴、吃饭,无一不是由他代劳,就连入睡,也“钦点”由他陪寝,他无奈地发现,原来他也挺有当奶娘的潜能。
“喂,你倒是说说话呀,澡也洗了、床也睡了,身子也抱光看遍了,人家小姑娘的名节全毁在你手上,你可不能不认账。”
澡洗了?床也睡了?还、还抱光看遍?这这这“娘,你不要愈说愈像一回事哦!人家灵儿才五岁,我该负什么责啊?”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睡了什么,最重要的是,被抱光看遍的人是他耶!
他可没忘记寸步不离、坚持与他共浴的灵儿,一双水灵大眼有多目不转睛的瞧着他的身体,还数度企图伸出小魔掌研究两人的差异处,窘得他差点夺门而出大喊非礼!
苍天为证,他才是那个“名节受损”的人好不好?
“五岁就不是人啊!秋、若、尘!你存心欺人家纯真无知哦!”烽水心咄咄指陈,音量围控制。
“嘘”他连忙暗示母亲噤声,轻拍怀中稍稍受惊的小小人儿,柔声轻哄“没事,灵儿乖,你继续睡。”
“唔”挪了下身子,寻找到更舒适的角落,小灵儿再度安稳地沉入梦乡。
秋水心要笑不笑地睨着儿子。
还说得一副自己多委屈的样子,他明明也打心底疼爱灵儿。
“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谈这个,未免言之过早,将来,还得问问灵儿的意愿。还有,爹已经等得不耐烦,想亲自过来抓人了。”
“啊!”最后一句,令秋水心如梦初醒地惊叫一声,才一转身,就迎上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孔。
“终于想起我了吗?”谷映尘哼笑。“甚感荣幸。”
“对不起”她小小声地说着,柔弱无骨的身子挨了过去。“在生气吗?”
“你说呢?”谷映尘连眉都没挑,对于爱妻的投怀送抱,一点都不打算给半点面子回应她。
“那你要怎样嘛!”
“好问题!或许,今晚我们可以详细地彻底地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一整晚!”敢冷落他?罪无可恕!
“”她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问:“一整晚?”
“是的,一整晚!”他坚定地道。大手不知不觉揽上纤腰往回走。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胆让他大半夜“守空房。”
“不要啦,不然”
“再多说一句,我让你连明天都出不了房门!”
声音渐行渐远,习以为常的秋若尘完全以视而不见来响应。
娘还是这么顺从着爹的意思。
究竟是爹太强势,还是娘爱爹爱得太深,所以没了自我?
打小看到大,他几乎不曾见娘反驳过爹什么,好像生命之所以存在,只是为了依附他。而爹爱娘吗?答案当然也组成庸置疑的,虽然他从来不说。
这样的感情,究竟值不值得欣羡?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只知他们的情很狂、很烈,以他未识情滋味的年纪,并不明了那种感觉,而在若干年后,若若他能识得,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境呢?
是温淡如水,还是狂炙如火?
低首凝视怀中的小小人儿,他微勾起笑,陪她入梦。
而,在连他都不曾留意的角落,两道相偎的身影,也带着笑渐行远去。
“幽,我们的灵儿很聪明呢!”
“怎么说?”倾身亲了爱妻一记,宠怜的眼瞳,悄悄流泻万继柔情。
“因为她小小年纪,就懂得替自己找个会疼她的夫婿呀!”
唐逸幽浅浅一笑。“我以为,这名夫婿,是我们替她找的呢!”
“那也得灵儿懂得把握呀。”像极了全天正气母亲,以女为荣,骄傲到天边去了。
“羡慕吗?”他垂下眼眸凝视爱妻。
“才不。”谷映蝶回身对上他深情的凝眸,倚偎而去的娇躯,迎向他温存绵远的柔吻。
无需去羡慕谁,因为,拥有这个待她无尽包容的丈夫,她才是人人欣羡的对象。
来不及出口的话,她知道,他会懂得。
今晚的月华,幽幽淡淡,漾开一片属于情人的旖旎柔情。
“不管,不管,人家要嫁你啦”娇小到未及腰腹的人儿,哭得满脸泪水、可怜兮兮。
一摆一角被捏得死紧,清雅飘逸的白衣,就这么一处被小魔掌给摧残到皱得不能看,成了美中不足的一大败笔。
然而,他一点也不在意。
“灵儿乖,把手放开,表哥要回家。”
半个多月来,他们同寝同食,小灵儿黏他黏得紧,寸步不离的成了秋若尘的小影子,浓浓的依赖之情,早已不可分割。
后来她才知道,她口中的漂亮阿姨,是她的舅妈、大哥哥的娘亲,所以她要喊大哥哥表哥。
舅舅一家,只是来探亲的,要不是她死缠活缠,也不会停留了半个多月。
灵儿眨着泪眼,求助的眸光看向母亲。
“少来,灵儿,你这招用过了。”
“呜呜呜人家就是不要表哥走嘛!”像个被夺走心爱玩具地的小孩,灵儿哭得惨兮兮的。
这模样,看得秋若尘于心不忍。
蹲下身,他极有耐心地哄着。“灵儿别哭,表哥有空会来看你的。”她就要等好久好久才能看到他了。
见她这抱定了主意赖他到底的架式,秋水心打趣道:“若儿呀,我看你要是不负起责任把人家娶回去,灵儿是不会放过你了。”
“可以吗?”灵儿看了看几个大人要笑不笑的表情,而后,飞快道:“要、要!表哥,人家要让你娶,一定要!”
因为表哥很疼、很疼她,就像爹对娘一样,什么事都依娘,那既然娘说,嫁人就可以一直和那人在一志,让他疼,那她当然要。
“这”这些天来,习惯了大庭广众的让人求亲,秋若尘已学会不感困窘,但一时之间,仍是不晓得该如何正确响应。
见他不说话,灵儿小脸一皱。“你不要对不对?呜呜呜我就知道”
“别灵儿,别哭呀!”他慌了手脚,将小人儿勾进怀中拍抚。“哭丑了,我可真的不要你了。”
“不哭,你就要了?”多么神奇啊!收放自如的泪瞬间止住,她眨巴着眼瞧他。
秋若尘勾出系在她颈间的碧澄琼玉。“等你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时候,就带着它,到汾阳来找我吧!”
“那那要是我丑丑的,然后你不要我,怎么办?”
他低低一笑。“那就想办法拐到我愿意娶你吧!”
“嘻”她心满意足的笑了,将残泪未干的小脸埋进他颈间。“你一定要想我哦!”听到没?她“命令”他非想她不可呢!
眼眸漾满宠溺。“好,我想你。”
“要很想、很想!”她得寸进尺地要求。
“好,很想、很想。”从善如流。
“有多想?”
“你说多想就是多想。”
“那到底是多想?”
“想到无力。”
“想也会无力吗?”
“想你就会。”
找碴的问话,疼宠而纵容的应答,一声又一声漫向天际,飞过十二载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