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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女子的电话,再也没来过,她松了口气,内心深处却又隐隐不安有几回,秦以雍捕捉到她出神的凝视,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露出一贯的调皮笑意,回答他:“小气!你不知道帅哥就是要让人欣赏的吗?”
无数个夜里,脑海缠绕着电话中那道幽怨的嗓音,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声音像极了她,于是,梦中哀哀泣唤的角色换成了她,悲诉出同样的话语
她哭叫着惊醒过来,冷汗涔涔,再也无法入睡,也惊动了枕边人。
“迎曦,你究竟怎么了?”
他写满忧虑的眼神正凝视着她,她几乎要冲动地询问他,那个女人是谁?那个被他辜负爱情,至今仍哭唤着等他回头的女人在哪里
“迎曦,别沉默,你心里在想什么,告诉我,这样我很担心。”掌心轻抚她汗湿的脸蛋。最近,她总是睡不安稳,像是有什么事缠绕着她,睡梦中都会无意识地流泪。
那道心事太沉重,沉重到乐天开朗的她,都无法在他面前维持一贯的阳光灿笑。
她究竟,有什么心事?
秦以雍无数次自问。他已经那么小心在呵护她、呵护他们的爱情,还是不够吗?他究竟遗漏了什么
steven要回法国了,临行前与他出来吃饭,听完他的困扰,竟哈哈大笑。“秦,枉费你纵横情场,聪明一世,居然栽在这小小的问题上。”
“它不是小小的问题。”它非常大条!迎曦眼底拂不去的阴霾与轻愁,已经快让他担忧死了!
“去买颗钻戒吧!情况应该就会改善了。”
“迎曦不是那种拜金--”愣住,瞬间领会。“你是说--结婚?”
“你不想的话也没人勉强你。”
“当然不。”他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只是本以为还得再等一阵子,也许迎曦会觉得二十四岁走入婚姻还太早。
算算,他们在一起也有一年了呢!一年来,爱情不曾稍减,反而更温存隽永地往心底去,点滴渗透他的生活,与生命合而为一,无法抽离。
“不管这有没有用,steven,还是谢谢你的建议。”
他决定,等等去接迎曦下班时,马上向她求婚,如果她不反对,就可以顺道去挑对婚戒了。
他刻意将车停在较远的地方,步行前来接她下班,牵着手走在人行道上。
有一段路,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
他在心底暗自模拟,该如何开口比较适当。“迎曦--”
“啥?”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不怎么经意地哼应。
“steven的合约,我拒绝了,后来我们反覆沟通的结果,重新拟了契约,只当作玩票性质的副业。”
“咦?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年收入以千万计耶,他还真舍得!
“我们开家服饰店,你觉得如何?”他用的是“我们”他的未来里有她,她应该听得出来吧?
可惜,没有。
她耸耸肩。“steven要是舍得放人,我哪有什么意见。只是,你怎么会想到要改变现在的生活模式?”
“我想安定下来了。”经年累月出国、身边绝色如云,那样的工作性质,免不了肢体碰触,别说迎曦不介意,心里总是不安的。
他笑笑地挑弄她发尾。“嫌不嫌弃我穷?”
“你这样叫穷?”说这话是专程槽蹋人是吧?明知道她银行存款连他的零头都不到。
“店名,我想取作破晓。”夜尽,破晓,迎曦。
以她为名,她懂吗?他的爱情,他永远的恋人,他生命中的晨光。
“曦,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是不是--”前头一片吵杂,他随意瞥了一眼,她已挣脱他掌心,靠上前去一探究竟。
好奇心还是这么强。
他摇摇头,暂时搁下欲出口的求婚词,跟了上去。
“听说是婚外情,丈夫要离婚,妻子不肯,拖着孩子要引火自焚,要胁丈夫回头。真可怜,哭得那么凄惨,丈夫还是不愿回心转意。”这是由围观的人群中听来的。
“又是男人惹的祸”她随意瞥了他一眼,光这一眼就够他“想很多”了。
秦以雍斜睨她。“为什么我觉得你这句话好像是冲着‘某些人’来的?”那个“某些人”非常懂自我觉悟。
“你没有?”
“”他过往的情史确实精采得让他在此时此刻,连哼一声都不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啊!她到底哪里比我好?这么多年以来,我陪在你身边,你事业失意,我没嫌弃过日子苦,甘心咬牙陪你熬、替你打气;我替你生孩子,身材走样,我替你操持家务,成了黄脸婆,我的青春、我的美貌、我的一生,全都奉献给你了,我为你做尽了一切,为什么你还是要离开我”这是女人激动悲狂的呐喊。她不懂,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失去丈夫的爱。
楚迎曦听在耳里,心隐隐发酸。
有些时候,男人的离开,单单纯纯只是因为感觉不在了,就算你将全世界给他,也未必挽得回他远驰的心。
男人好声好气地安抚,女人听不进去。
其实,她要的很简单,只是一句承诺而已,只要他说永不离开,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女人会原谅他的出轨,会重新接纳他。
但是他没有,一再安抚不得成效后,男人也烦了,撂下一句:“随便你!”便转身离去。
好可恨的男人!
就这么一句“随便你”背身而去,抛下一个绝望破碎的心,当初给她承诺的人也是他,怎能如此决断、如此不负责任!
女人崩溃了,情绪被逼到极端,哭喊:“别走!你走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会死,我真的会带着孩子去死”
“妈妈”约三、四岁的小女孩,不明白大人世界的爱恨情仇,凝着两泡泪眼,惊吓地缩在母亲怀中。
这一刻,迎曦仿佛看见,电话里头那哀哀切切的凄伤语调,和眼前的女人重叠
“我懒得和你说!”男人决绝地转身离去,而女人冲动地举高汽油--
“不要!”为什么要做傻事?孩子多无辜!那一瞬间,迎曦无法多做思考,本能地做出反应
秦以雍脑海没来由地浮现那个瞎眼算命师的话--
最近万事小心,闲事能不管就尽量不管,以免自招祸端
他眼皮一跳,顿时心生不祥。她的手自他掌心脱离,他伸手想要拉住她,却已来不及。
所有的事,全在一刹那发生。
从他掌心挣脱的那双手,冲上前推开倾倒汽油的手,汽油倒落方向失控偏离,同时间点燃的打火机引发火势,瞬间燃烧
急诊室的灯亮着,里头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而他在外头却什么也不能做,心,凌迟着。
秦以雍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般无肋,那种什么也不能确定〔么也不能掌控的惶然,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去了他的优雅去了他的沉着,他不知道,这场意外会令她失去什么--不,或许说,他在意的不是她失去了什么,而是,他会失去什么?
他怕,失去她清灿无忧的笑颜,失去她古灵精怪的性情去她甜美纯真的气质,最怕的是--失去他的心。
她,是他的心。
他才刚编织好未来的蓝图,还来不及邀她走入蓝图内,为什么会这样?
他握紧双拳,感觉到阵阵刺疼。
愣愣地摊开手,那是当时,他不顾一切冲上前救她,高温烧灼下所造成,如今已红肿疼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他想起,迎曦最爱他这双手,总说,有艺术家的气息,修长而优雅。两相依偎时,她最常做的,就是交握着、把玩着,有时一根根地亲吻
泪水滑落眼眶,他将脸埋入掌心,几乎要承受不了那样的心痛。
手术室的灯熄灭,他惊跳起来。“医生,我未婚妻--”
医生摇摇头,叹气。“全身多处高温灼伤,毁容的命运是逃不掉了,未来或许可以用人工植皮的方式做美容手术稍稍弥补,但是想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恐怕很难。还有,她双眼遭受高温灼伤,眼角膜受损,会影响视力,如果情况不乐观的话,可能就看不见了。”
他闭了闭眼,抑下心痛,哑声道:“她活着,就好。”
痛
全身都烧灼、撕裂的痛,她难耐地**,连嗓音,都是干涩疼痛的
“醒了?”耳边,传来好轻好轻的音律,仿佛声音再重一点,就会加深她疼痛般,令人连心都发疼的温柔。
“雍?”是他吗?无法凝聚形影,她困惑地想揉眼--
“别动,你身上有伤,要什么我来就好。”秦以雍赶紧压下她的手,听见她微弱的低吟后,马上又松开。“碰到你的伤口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想张口,发现喉咙干得好似火烧,她舔舔唇,下一刻,便感觉一抹温润覆上她的唇,渡来甘泉,滋润干哑喉问。
接连数次,他吻吻她的唇。“还渴不渴?”
她摇摇头,再开口时,比较能发声了。“我怎么了?全身好痛”每一寸肌肤都像撕裂剥离般,以疼痛向她抗议。
秦以雍眸心一黯,为难着该不该在这时让她明白实情。无论如何隐瞒,自身的状况她早晚会知晓的
“宝贝,听我说,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任何状况我们一起面对,你也要坚强些,好吗?”
状况?面对?初醒时呆滞而迟缓的脑子,慢慢地回复运作。失去意识前,停留在脑中的画面重复播放,男人、离弃、争执‘人的绝望控、瞬间狂燃的火舌、吞噬、赤裸裸的烧灼痛楚
“啊--”她尖叫,那可怕的画面一再地重复、重复,那生死瞬间的骇然、折磨、狂痛
她喘息,不断地尖叫,无法承受那窒息般的恐惧
“迎曦、迎曦,冷静点”
她听不见,听不见他心焦忧虑的叫唤,只是极度惊骇地尖叫着,他没有办法,按铃唤来医护人员,为她打了支镇定剂。
当一切再度静止,他颓然跌坐在床边,流着泪凝视再度陷入沉睡的她。
一而再、再而三,醒来时,得靠一支支的镇定剂才能稳住她的情绪,睡梦中,同样也不得安宁,一次次哭喊、凄厉尖叫,未来的日子里,势必得靠心理医生来疏导情绪
即使早有准备,见她如此,秦以雍心里还是无法不疼痛。
经历一场死亡的威胁,必然在她心中留下太深的阴影,他完全无助,不知道得用去多久的时间,才能让她走出来,重新过正常的生活
事情发生后,那名肇事女子曾来探视过,满心歉疚与后悔,但是,那有什么用?已经发生的,再也无法挽回,她的道歉换不回他纯真美好的未婚妻!
那一天,他失去了引以自豪的优雅与风度,生平头一回,对女人不再温柔,甚至,这辈子第一次动手打女人,一巴掌甩得又狠又重。
“被男人离弃就活不下去了吗?拿死亡来威胁一个不再爱你的男人算什么!他就会回头再来爱你吗?你知不知道我当天已经准备向她求婚了!就为了你这个不懂得珍惜自己、尊重生命的糊涂虫,我心爱的女人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几乎连我们的未来也赔上去了!”他,好痛,为他的迎曦,心痛。
不值,真的不值得。
一个月过去了。
她的情绪渐渐能稳定下来,不再只能靠镇定剂入睡,却时时陷入沉默,成天不说一句话,情绪空洞。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极度忧虑这样的情况,她甚至害怕他的碰触,每当他想亲近她,她似乎总知道他要做什么,适时偏开头。
他皱了皱眉。“迎曦,我不是陌生人,不要防我。”
她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心底的挫折更深了。“你在想什么,告诉我好吗?”
她沉默了好久、好久--
“出事之前,你不是一直问我,有什么心事?”
“是的。”她现在愿意说了?
“那个女人,打错电话的那个--不,她没有打错,或许我应该问你,她究竟是谁?”
秦以雍蹙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在思念一个男人,辜负她、弃她而去的男人,至今仍等他回头,不死心地苦苦寻找,透过我”她声音缥缈空洞,仿佛不是自己的,心绪难以捕捉。
他愈听愈不安,害怕这样的她。“迎曦,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女人,她哭着喊雍。”
一字,一句,等到消化完、理解她想传达的讯息,秦以雍张大眼。“怎么可能!谁在恶作剧!”
“那不是恶作剧,她的眼泪、悲伤,货真价实,我能感受到那种来自心灵的悲绝凄恸,就像那个引火自焚的女人一样,她也会用一生去执着她的爱情,我知道她会”
“你把我和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相提并论?!”他不可思议。“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吗?原来在你心中是这样看待我的!我承认,我谈过不少感情,但是每一段感情,都结束得清清楚楚,迎曦!我今天就算不爱一个女人了,也不会一走了之,残忍地让她哭着找我一辈子,我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他有过太多段,虽然他说结束得清清楚楚,但感情的事,哪能说结束就结束,又怎能清楚得了?他断了,不代表别人也能
“记不记得,我们第二次相遇时,你还在大街上与人亲吻。”分手了,还能亲吻,她还记得,那女子对他仍是依恋甚深,这就是他的清清楚楚?
“我都说了,那是前女友,在你之前,我和她已经分手三个月了,是和平分手,结束得两相情愿,没有人掉一滴泪。”
所以不是她。
“就连你,也不知道是谁吗?”她戚然扯唇,又道:“想到自己正拥有你无尽宠爱的同时,却是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悲绝泪眼之下,而那个女人还在苦苦唤你夺人所爱,我会有愧疚感,甚至觉得这是报应。”
她怎会这么想?秦以雍狠狠地倒吸了口气。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说过,没有人!这段时间我只有你,只有一个我深深爱着,却不信任我,名叫楚迎曦的笨蛋,真有谁会为我哭,那也只有你,听懂了没有?你没有对不起谁,今天会这样,是因为你这个善良过头的傻瓜,救回两条命,却赔上了自己,和报应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真把他当成那种三心二意的混蛋吗?过去若没断得干干净净,他敢来招惹她?!
好,就算真的有谁,报应也不该报在她身上,是他造的孽,背负太深太重的感情债,那些女人的凄怨该由他来偿!
“你生命中,有着太多、太多数不尽的女人,纠葛深的、纠葛浅的,就算并非存心,也总是会令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为你心碎,这些,我从一开始就清楚的。记得那个算命师的话吗?他说你情根深重,这辈子断不了一个情字,我现在想想,真有道理,所以,就这样了吧!”
“什么叫就这样?!”他只差没指天聊了,她该死地竟然不相信他!
“你说过,没有永不凋零的玫瑰,也没有永不褪色的爱情,我知道你迟早会离开,今天这样也好,可以彻底死心,我不会像那个女人,苦苦寻你的。”
她以为他会在这种情况下,狠心离开她?!她到底把他看成多狼心狗肺?
“所以,就算我现在告诉你,这辈子我从没像这一刻,那么确定自己的爱情,坚定地想和你牵手走一辈子,你也不会相信我了?”
她没与他辩驳,只是静静地、静静地,将头偏开,什么也不说了。
他懊恼地撑住额头。任他再怎么想破头,也想不出到底是谁,让他陷入今日含冤莫白的境地,最爱的女人不相信他,任他说破了嘴都没用
他怎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该死!如果我知道会这样,如果我知道今天我会遇上一个名叫楚迎曦的女人,不可自拔地爱她到死,那我从一出生就会清心寡欲地当个和尚,干干净净等你出现在我生命中!”问题是,他既不能未卜先知,也无法改变过去,过往数不尽的恋情,他谈了,于是今天,造成了她的不信任,他还能怎么办?难道要他以死明志?
“我不会离开你,我们也不会结束,你听清楚了吗?我会陪着你,到老、到死!这一点,绝对不是那个企图寻短的白痴女人所造成的意外、也不是那通恶作剧的浑蛋电话所能改变的,你相不相信都无所谓,我会证明这一点!”
他似乎生气了,说话声调又快又急。印象中,他总是温煦如水,从容笑看一切,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气急败坏,风度尽失,拂袖而去时,关门的手劲甚至过重,很没道德地忘了这里是医院
他应该,很气她吧?气她质疑他的人格,气她下信任他
他还会再回来吗?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把一切都说开了,就是抱着豁出去的决心,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更糟的了。
她以为,她可以承受得了后果,然而,当他转身离开时,纠结成团的心仍是疼得令她泛泪。话说得潇洒,心却还是放不开,其实,她潜意识里仍存着一丝丝的冀盼,盼他--
盼他什么呢?盼他不安定的爱情里,真有永恒?盼他不计一切,愿意和这样的她困在一起?
好自私的她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