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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课下,放眼望去,一排排死尸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往日喧闹的教室居然难得安静下来,针落可闻。</p>
恰好此时,《义勇军进行曲》炸得响起,惊起一片‘亡魂’。‘亡魂’们一场鬼哭狼嚎,磨蹭了很久,才终于慢腾腾地离开禁锢着他们的桌椅,开始勾肩搭背地往外挪走,形容十分惨烈。</p>
这是大课间时间,即课间操时间。</p>
徐年收拾了书本,也离开座位,方向却与去往操场的路相反。</p>
这几次的课间操管得很不严,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集齐三个年级的人就花去了十分钟。这样的安排直接导致了可能课间操刚刚做完,就要呼哧呼哧地往回赶,赶在上课铃之前回到教室,累得要死。</p>
苦命的是,新校区地方大,操场在学校最东面,而高三教学楼在学校最西端,有个脑子的都不想蹬蹬地跑老远,就为了去做丑不拉几的破操。</p>
更何况,平常挤爆人的西区超市,只有这个时候人才是最少的。那些早上起晚了的没来得及吃早饭的人,趁着这二十分钟的时间泡碗方便面,简直是最大的美事!</p>
然而,对于徐年来说,以上并不是她不愿做操的原因。可能谁也不会知道,她没去仅仅只是因为——孤单。</p>
不光是课间操,凡是举行学校统一的活动,她都会兴致缺缺。每次这些活动到了自由活动的环节,人群一哄而散各自结伴的时候,是最显得形单影只的。</p>
所以,她心安理得地逃了。</p>
长期地逃课间操,徐年已经找到了在这段时间自娱自乐的方法——就是站在综合楼的大圆盘上向下俯瞰。</p>
这里很安静,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来。所以,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开学那天写在便利贴的梦想,只有在这里才敢真正说出来,说给这个渺小的、无能为力的人听。</p>
今天,她看着远处的朝阳,看着偶然飞驰而过的火车,她什么都没想。</p>
想什么呢?</p>
很多时候,她的发呆只是发呆,她的远眺也只是远眺,没有什么真正的含义。那些看到的景象只有当她充满希望,内含热情的时候,才会突出她想让它们存在的意义。</p>
就这么自欺欺人地不断鼓励自己。</p>
数学晚自习</p>
试卷讲完,还有十分钟才下课。</p>
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这最后十分钟都是一段很尴尬的时间。全班同学,包括老班,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没有丝毫再整理整理试卷,纠正错题的自觉。</p>
教室里开始吵闹起来,老班有点坐不住了。他毕竟不能由着这帮倒霉孩子瞎胡闹,吵着别个班级了,年级主任还得找他谈话。</p>
他叉着并不存在的腰,握着拳头假模假样咳了一声,终于把班上人的目光调集了过去。</p>
“你们,今早大课间,就三十几个到了操场。杵那一站,生生比人家班的队伍短了一大截!你们这样,我很没面子的啊!!”</p>
“这下好嘛,开会的时候,校长怼着我一个人批评。”</p>
他挠挠秃了半边的脑门,装出凶狠的样子,继续:</p>
“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都给我下去运动!要是被我抓到了,那天的课就给我站一天!!”</p>
威慑还是起到了点作用,他停了会,欣赏完了自己的杰作,一改刚刚急促的语气。</p>
“那什么,换位置,我们就多隔一段时间换一次吧,太频繁了也不好。我也不按你们成绩排座位了。这样啊,换位置前扔个纸条告诉我想跟谁坐,就好了。”</p>
他自暴自弃地说完上面的话,脸色有点奇怪。可能是被家长轮番训了一顿,就只好主动退了一大步。</p>
可巧,他刚刚说完,下课铃就敲响了。老班夹着试卷踏着铃声走出了教室,活像有鬼在后面追着他赶似的。</p>
背上书包,徐年照常走在回租房的路上。</p>
走着走着,看到前面等着一个少年。他闲闲地靠在电线杆上,看了徐年一眼,说:</p>
“你,走错路了。”</p>
顿时,她脸上烧起一片灼热,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正走在前往之前租房的路上。</p>
徐年低头,立马调转方向。</p>
“……谢谢。”</p>
不知道为什么,徐年现在有点害怕见到他。当然,不是因为他是妖,只是因为他太好。</p>
很奇怪,对吗?</p>
徐年已经习惯了那种平凡的,甚至于平庸的生活。她习惯自己去付出更多而得到很少,习惯了某种根深蒂固的自卑——她永远不会,也没有资格可以和优秀的亦或是美好的人有任何接触。</p>
好像只有那样默默的存在着,只有在一个很小的世界里,偶尔去窥探到一点点的美好,才是她应得的。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安全,甚至安心。</p>
她小心地对所有耀眼的事物保持距离,这样才不会映衬出她本身的自怨自艾。</p>
身后的男孩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他发现,徐年只一个人低着头猛地往前冲时,他才跨步追了上去。</p>
“我见了刘阿姨。”</p>
只一句,就让徐年停住了脚步。</p>
他说:</p>
“她在医院里,陪着老伴,不用担心。”</p>
终于,徐年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孩。</p>
眼前的少年,身上没有一点血迹,一点也不狼狈,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干净爽利。他就站在平平常常的路灯下,都能给人一种不落凡俗的气质。</p>
“恩……”</p>
看得久了,她十分不好意思地再次低头。</p>
“你……不用陪我。”</p>
她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救了他,照顾他的责任都没有担负起来。捡他之前,甚至好几次都把他扔在那里不管,连最后把他带回去,一大半都是为了有个活物可以陪着自己。</p>
这么自私,当然没有资格得到陪伴。</p>
很久,对面没有回音。</p>
她慢慢抬起头时,才发现面前早已无人。</p>
……</p>
很好,心里这些九曲十八弯的小九九,白做功了。原本莫名的情绪小心翼翼准备越过怦怦跳的心时,突然啪叽掉下悬崖,摔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