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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将捡到的木柴搭成堆吩咐罗文点着,这次罗文倒是驾轻就熟,他右手一晃,一团火焰飞出便将木柴点着了。阿修招呼着爱儿与他一同烤兔子,爱儿却道:“这烤肉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我的父亲可是个猎人。”
“猎人?”阿修心想,夜色镇的人不都是种田采药为生的吗?怎么会有猎人呢?
这么想着,他便问爱儿:“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叫杨宇。”爱儿摇着架在木架上的兔子,一边摇一边回答,完全没有把阿修的话当回事。
“杨宇?”阿修心里一惊,他暗自揣度:想必世间重名的人多,这女孩的父亲叫杨宇也不奇怪。
“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阿修再次问道。
“我母亲姓陆,叫定娴。不过我从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父亲说我母亲一生下我就去世了。”爱儿说的全是实话,阿修却听地想到了从前。
十二年前,阿修在泉之国修行时,静音和尚也接待过一位叫杨宇的行者。据静音所说,他来自烈焰国,是一位落魄的将军。
弘惠寺是泉之国最大的寺院,主持静音法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人,他不仅医术高明,更是深谙佛法。时常有人到寺中求教,静音法师不论来者出身,对求医者一一治疗,对求教者也是耐心讲解。杨宇初到弘惠寺时,整天跪在大雄宝殿间的佛像面前,一跪就是一天,甚至在夜里,也跪在那尊大佛的面前。
这样跪了两天后,正在闭关的静音法师接见了他。当时阿修被义父曾默送至弘惠寺随静音修行,终日跟在静音前后,这日静音接见杨宇,阿修自然也是在场的。
那年,阿修已经十二岁了。
阿修第一次看到杨宇的时候,就觉得此人十分憔悴。虽然看杨宇的颜容十分俊秀,但在他的眼睛里面却充满了污浊之气。静音请杨宇到茶室饮茶,杨宇望着杯中的茶水,却始终无法端起来一饮而尽。
“举轻若重,看来施主心里的心结是斑驳纷杂了。”静音放下茶杯,看着杨宇说道。
“请问施主有什么放不下呢?”静音问道。
“我女儿死了。”杨宇的眼神充满哀怨,彷佛刚刚从水中捞出的鲤鱼那般,惊悚地睁大着眼睛。
“阿弥陀佛,人死不能复生,小施主已然离世,施主自然应该放手任她前往极乐世界,又何苦在这里苦苦留恋呢?”
“假如不是我做了错事,我女儿也不会死了。”
“人生在世,试问有谁无错呢?知错而能改之,则善莫大焉。施主请看这茶杯,过满则溢,过少则不足。人生在世,也当如这杯茶一样,不过分自负,也不可过分自责。人不可忘记伤痛,但也不能沉浸于伤痛之中。”静音将茶壶的茶水倒进杨宇面前的茶杯里,茶水满了一直向外溢出,杨宇看着那杯茶,心里似乎一下子透彻了。
“法师的意识是要我清空这杯茶?”杨宇按住静音的手,示意静音不要再往里面倒茶。
静音点点头道:“假如你始终无法清空这杯茶,那这茶杯也就再无法装下别的东西了。”
杨宇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既饮了茶,那茶杯便清空了。只是,茶水的余味,却在心中留下了痕迹。”
静音笑着说:“杨施主参禅的本领如此精辟,老衲实在是佩服。茶的味道自然是印刻在施主心中了,也正如施主的女儿一样在施主心里留下了印记。茶杯中已无茶水再可溢出,施主心中也应如这茶杯一样空无一物了才对啊!”杨宇恍然大悟,谢过了静音,一个人走出了茶室。
静音转身对阿修说:“你义父将你托付给我,如今已经过了八年。这八年间,外界风云突变,世事纷乱复杂。这杨宇将军乃是那烈焰国的一员大将,人称“霹雳火”听说三年前就已经战死在疆场了,这会儿又突然活了过来,你说是为何啊?”
阿修想了一会说:“这人并没说自己姓甚名谁,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杨宇呢?再说,就算他真的名字叫做杨宇,法师为何认定他就是那个三年前死去的“霹雳火”杨宇呢?”
静音呵呵笑道:“因为世上叫杨宇的虽然多,但是,如“霹雳火”杨宇一般的杨宇却只有一个啊。”
阿修被这句话搞得丈二摸不着头脑,静音起身走出茶室,阿修愣在原地,想了好半天也没想通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宇在泉之国驻留了一段时间,后来又结婚生子,自然就是后话了。这些阿修自然不知,只是茶室的会谈,让他深刻地记住了杨宇的面容:形容槁桍,斗志全无。那时的阿修,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一个人究竟受到怎样的打击才能到那样的境界,直到他得知自己坎坷的身世,才明白那种一无所有为何感受。
罗文见阿修发呆,便上前问阿修为何。阿修笑着说没事,罗文也没再追问下去。
阿修的心,被这一回忆却牢牢拉到了过去。
那时阿修已经被送到泉之国的弘惠寺修行了十二年,通过静音法师所讲述的他的身世。他大概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泉之国的大祭司韩若言,父亲则是剑之国的神将阚言。阿修记忆里没有父母的形象,关于父母的所有印象,其实不过只是父亲和母亲这两个文字的简单组合。静音虽然说阚言是他的父亲,但他父亲现在何处,是生是死,却一点也未向他透漏,对于他母亲之事,更是除了名字之外没有对他提及丝毫的事情。阿修的脑海里只有义父曾默,那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对他爱护有加。自从被送到弘惠寺,多年来,静音法师一直亲自照料他的饮食起居,彷佛是他的爷爷一样。
初到弘惠寺的阿修也如十岁的罗文一样调皮,不过众人看他的眼神却都是奇怪而陌生的。涉世未深的阿修不懂那眼神中所蕴含的意味,直到后来他被所有人都疏远,才发现那眼神中透出的其实是厌恶和恐惧。
在那样的环境中,阿修逐渐由一个天真快乐的少年,变得阴郁而又沉默无言。每天除了日常的修行,阿修总是一个人坐在寺中的水井旁,看自己的影像倒映在井中,心中若有所思,彷佛怅然若失的样子。
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十二年前的一天,阿修十六岁的那天,那一天,阿修永生难忘。那一天静音将阿修唤至寝房,将过去所隐瞒的一切都告诉给了他。
那天,十六岁的阿修离开了泉之国,带着父亲留给他的地火剑,阿修初到烈焰国便成了罗煞手下的一员勇将。靠着精湛的剑术与勇猛的性情,他渐渐得到了罗煞的赏识,后来,他被安排教授罗文剑术,成为了那罗文的剑术师傅。
阿修的思路被罗文丢过来的雪球打断,他看着罗文,眼神充满无尽的忧伤。
“阿修师傅,你在想什么呢?”罗文欢快地跑向阿修,将一个雪球交给阿修道:“快来与我们一起打雪仗吧!”
阿修看着罗文那天真无邪的眼神,彷佛在他的眼里血魂的事情压根就不存在过一样。不过他却不知道,罗文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深深藏才了心中,那溢于言表的欢笑,不过是一种表象罢了。
阿修起身加入了他们的战斗,这个早晨他回忆了太多,以至于他的头脑有些许的不清醒。他快速地奔跑着,躲避罗文与爱儿丢过来的雪球,那欢快的感觉使他一扫心中的阴霾——快乐,也可以很简单。
中午将早上剩余的兔子吃罢,阿修简单地向二人说明了现在的状况,三人一番讨论后决定回到昨天的山谷之中,在那里建一所木屋,或者找一处可以栖身的山洞住下。山顶之上由于捕猎的困难,就不再过去了。
阿修在山谷的一侧峭壁之上用爆炸符炸开了一个两丈余长的山洞,三人在里面忙了一个下午,一个简单的住所总算是建好了。
“晚上,你去打猎。”阿修对罗文说道。罗文将背负的裂天剑卸下,他看见罗文裂天剑剑身所发出的光泽,觉得那光泽有些许的熟悉,便将罗文的剑伸手取了过来,待细细看罢剑身上的符咒之后,阿修对罗文说:“这剑是你父亲亲自附魔的吗?”
罗文点点头,然后蹲下去细细看裂天剑剑身之上的符咒。剑身之上附魔的符咒假如不仔细看是极难发现的,罗文仔细看了,忽然想到那个顶部绘着大量符咒的神秘洞穴洞起来,他站起身,看了看爱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爱儿猜到了罗文想要说什么,偷偷地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将洞穴的事情说出去。罗文收起内心的兴奋坐在地上,心里腾起一股猜测和迷茫。只听阿修拔出地火剑放在裂天剑旁对比了一下,静静对他说道:“这剑的附魔,不像是你父亲的手法啊。”
罗文一愣,他也不知道阿修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阿修这么一说,他确实发现裂天剑剑身的符咒与阿修那柄地火剑剑身的符咒有几分相似。
“义父也来了吗?”阿修喃喃道,随即他把裂天剑递还给罗文,命罗文将剑术课上的短刃带着,在洞穴入口做了结界把爱儿关在洞内,两人外出寻晚上晚餐享用的猎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