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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钱小样蓄势待、冲击人才市场前晚,青楚像绕地旋转的月亮,帮她试穿每套能招呼上身的衣服。当一个人五人六的小样横空出世,郎心平认为此刻是就“好高骛远和脚踏实地”命题展开讨论的好时机:“明天招聘会,找什么类型的工作你心里有点谱没有?”
“有,我都想好了,目标明确,一个原则,两个基本点。原则就是什么挣钱干什么,一个基本点是在专业特长内物色高收入,另外一个是:即使转行也要找有展潜力的热门职业,例如旅游、房地产什么的。”
“你定的目标是不太高了?现在是你找工作,不是工作找你。中专学历不占优势,好在你专业面还不窄,像医院护士、社区医生,我看都挺适合你。”
“我在家就当护士,出来还干这个?那我为什么来北京呀?就因为这里机会多,对每个人都均等。”
“再均等,机会也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
“我都准备好几年了,专业对口的工作里,医药代表挣钱最多,我明天第一档就锁定这职业。”
“医药代表不是谁都能干的,要有这方面工作经验,还要有医院、药厂、销售链条上大量的人脉资源。”
“医院人脉咱有哇,青楚姐那同学高齐”
青楚抗议:“打住!你折腾我一人就够了,我都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你还惦记上了?”
“我看他挺欢迎你麻烦他的,我这不是成全他嘛。”
“他不用成全,你成全自个儿吧!”
郎心平:“别光看贼吃肉,不见贼挨打,小样,有抱负是好事,但在抱负里,挣钱不该排在第一位。你才二十出头,家里有吃有住,没有经济压力,进入社会第一步先是展示,人家肯给你舞台,就别问回报,等他们承认你有能力了,下一步才有可能给你挥的机会,光想挣钱,亮不好相,以后全白扯,找一个自己能胜任的工作,把它干好,站稳位置,第二步才是赚钱。”
“那得熬多少年哪?要能当上医药代表,我不就一步到位了嘛。”
“胖子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你见过谁能一步登天?”
“不有那么多二十几岁就ceo的吗?”
“你怎么不看看人家二十岁前都干过什么呢?姥不是打击你,是劝你希望值别太高,免得去了一看失落。”
胸中朝阳遭遇现实前总特别灿烂,好心的冷水浇不灭小样万丈的豪情:“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明天我要亲自闯一闯!”
别人碰过的不算壁,不亲自栽过的不算跟头,少年气盛与现实交手的第一回合,永远是现实胜。郎心平点到为止,小样明晚回家的形状,她提前看到。
小样穿着束手束脚的套裙,怀抱简历,在人才市场杀进冲出,这会儿她不是刀马旦,是长坂坡上淹没敌阵的武生赵子龙,衣服穿错了,招聘会还是比武会。遥望见一家医药公司的展板,她定神运气,使出浑身解数,一猛子扎进人海。
小样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应聘者里遨游,展台上冉冉升起招聘者,脚踏办公桌,一览众山小,冲腰部以下振臂一挥:“别挤,往后点,抬头看我!”应聘者齐刷刷抬头仰视,小样也不由得对他高山仰止。招聘者目光如射灯,俯扫一片,手一指,锁定小样:“你出列!”
所有人一起看小样,万众瞩目,自豪感油然而生。
“你把简历递进来,大伙给她让让!”
是金子总会闪光,即使淹没在人堆里也能给挑出来,众人闪开一条通道,小样平步青云走近展台,大方递上简历。招聘者接过去,瞄一眼,嗖一声,简历短途飞行,重回小样怀抱。
“看着挺不错一人,怎么才中专学历?”
小样顷刻从金子还原回沙子:“中专怎么了?”
“中专也敢往这儿招呼?向右转,那边招保洁、家政。”重新鸟瞰“我们要的人最差也得大本啊,不够格免入!”
人海后浪推前浪,瞬间把小样拍死在沙滩上。
青楚晚上进门就问姥姥:“小样还没回来?”
“没有,也不知道聘上了还是没聘上?”
“您觉得呢?她那状态本来就困难,再加上那种心态,就更难了。”
“让她碰碰壁也好,不亲自下水扑腾扑腾,就不知道水深水浅。”
话音刚落,小样从现实水面上浮出头来,垂头丧气折返家的彼岸。抬望眼,面对亲人灼灼关爱,她举手制止:“为保护我心灵,请不要追问细节!”
郎心平、青楚相视而笑,都是过来人,现实给你上课,不用别人旁边开小灶,包你全懂。
小样:“今天接受了成批量打击,快让我歇歇。”
郎心平坐过去,抱起小样残躯,给她揉腿,看得青楚眼热:“瞧你这待遇,我都没有。”一股热流涌上小样心头:“姥你让我太感动了,不经历外面的风刀霜剑,就体会不出家有多温暖。”
“一天下来就觉得竞争激烈、社会残酷了?”
“激烈!残酷!”
青楚:“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这还不够哇?”
郎心平:“你还没上路,以后遇到的挫折只会更多、更难。”
“没关系,挫折可以打击我,但不可以击败我!”
郎心平:“好,你能一直这样姥就放心了,说说,今天有没有单位看上你?”
“有,好几个呢。”
郎心平:“那最后也没聘上一个?”
“他们看上的是这套衣服,我往里一递简历,就给扔回来了,北京人真势利,满嘴都是学历,根本不重实力。”
青楚:“你有什么实力啊?”
“不给机会表现,怎么知道我没实力?一点伯乐素质都没有,目光短浅!”
青楚:“对,伯乐都瞎了眼,这么大一匹千里马上蹿下跳,愣是看不见。”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没实力呀?”
郎心平:“你让姥姥说实话?”
“说吧,我承受得住。”
郎心平:“我觉得你目前还没有,不过相信未来一定会有。”
小样快哭了:“人都说忠言逆耳,这回我知道了。看来我对自己的估计过于乐观了,北京机会多,可门槛也高,我其实很平庸。”
青楚:“能意识到自己平庸的人,就有希望远离平庸。”
“这么有哲理的话我就说不出,姥姥,我跟青楚内在差得很远,对吧?”
郎心平:“内在?是有差距,不过你没必要成为她,只要努力,争取做好钱小样就行了,不管干什么、挣多少钱,都干得特好、特乐呵。重新给自己定个位,好高骛远永远没法实现目标,但脚踏实地却能天天进步。”
青楚:“今天不算失败,头撞南墙也是成长,我就这么过来的。”
“你们说得太深刻,我得消化消化。”
像所有少不更事一样,第一次触碰现实壁垒,钱小样以收获一头包结束。
清晨,青楚抵达事务所,一出电梯就看见杨丽红又来了,正跟前台央求让她进去,转头看见青楚,直奔过来:“赵律师,可把你等着了,邢律师看我材料了吗?他怎么说?”
青楚不忍心说出事实:“他还没看。”
屡被拒绝造就了杨丽红一眼看透本质的敏感:“他不想接,对吗?”
“我不清楚他工作安排,这样吧,有进一步消息,我主动联系你。”
“不能再等了,求你带我进去见他一面,就耽误几分钟,他不接我不勉强,可跑这么多趟,要连面都见不上一下,我也太冤了,而且这回我找着新证据了。”
“新证据?”青楚兴趣被陡然勾起,是指向周晋吗?
像对她心理活动的应声回答,杨丽红说:“对,特别重要,关于材料里照片上那人,就是你打官司那家房产公司的总经理,周晋。”
“他是证人吗?”
“不是证人,是凶犯!就因为他,我男朋友才被错判。”
青楚越欲罢不能:“你能提供什么新证据?”
“我能!绝对能左右案子走向,赵律师求你了”
“那你跟我来吧。”青楚敲门,先于杨丽红,走进老邢办公室“邢律师,上次那个杨丽红想见你。”
“我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