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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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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芸躺在织锦缎面的躺椅上,面对著窗外的花秋千。

    她不吃、不喝、不说、不笑,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想着。

    她有多久没坐秋千了?有多久没有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开怀地笑过了?

    是自从遇上耶律夙那一天开始吧,遇上他那一天开始,一切似乎全变了样。

    想想,十七年来,她都是在大哥的呵护之下长大,没吃过任何苦,更别说受到任何伤害。一路上平平顺顺,安然无忧。

    直到直到她不听大哥的话,不但没有远离耶律夙,反而主动地接近他。这是她第一次违背大哥的意思,结果却将自己伤的遍体鳞伤。

    事实证明,大哥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对的,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她好。

    也许,也许嫁人这件事,大哥的决定也是正确的。

    既然无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么早嫁、晚嫁、嫁给谁,也都无所谓了。

    脑中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她的心却怎么也无法认同。明明说好要放下他,不再想他,但心里越是这么想,就越是放不下他。有一个念头在这几天原本只是偶尔冒出来一下,却在今天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这样做好吗?”云芸轻声问著自己,问著自己也不知道的答案。

    烦躁地坐起身子,她到底该怎么办?

    忽然晚风轻吹,吹入了她的花窗,吹开了她搁在一旁的词集。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更漏子温庭筠

    ,这样的词句,令云芸心中一震,这不就是她往后每一天的心境吗?

    不行!她绝不能让自己落到这样的下场。她决定了,即使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她也一定要留下一些什么,留下一些可以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回忆。

    耶律夙坐在窗台上,望着云芸住的方向。灯还亮著,她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睡不著?

    又好几天没见到她了,现在的她与他都被云劭派人盯的更紧了,要见她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那晚云芸来找他,临别前凄绝的神情与不再见面的话,至今仍让他耿耿于怀。

    他虽然不明白云芸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只要一想到从今以后,他再也听不到她的笑语,看不到她生气娇嗔的模样,他的心里便隐隐泛著说不出的难受。

    他是怎么了?女人对他而言,不都只是让他泄欲的吗?他又何尝将哪一名女子放在心上过了?

    为什么现在他会觉得不舍?他会觉得心里烦闷的无法释怀?

    难道他喜欢上她了?这样的答案,让耶律夙震惊了好一会儿,他反覆地思索著这个可能性,反覆地想找个理由来解释这种他不曾有过的心境。

    “耶律夙啊耶律夙!你一定是担心云芸若不理你,你便无机会夺取她的贞操,登上大师兄的排名。”耶律夙终于为自己烦乱的心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他耶律夙是不可能会对任何女人动心的,绝对不可能!

    “小姐,来挑挑要镶在凤冠上的珠花吧,这些珠花都好美喔,看的东茵眼睛都快花了。”东茵将珠花捧到小姐面前,想藉著这美丽的东西让小姐开心一下。

    她不明白好端端的,小姐怎么突然决定要嫁人了,更不明白的是,要嫁人的小姐一点也看不出新嫁娘应有的喜悦。

    她知道小姐不开心,但既然不开心为什么要嫁?小姐如果不愿意嫁,只要跟总镖头说一声,以总镖头对小姐的疼爱,一定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小姐,你不想嫁人对不对?”

    云芸淡淡一笑,想不想又有什么差别呢?“耶律公子知道我要嫁人了吗?”

    “嗯。”东茵点点头。“那天大伙都在忙著张灯结彩,我看见耶律公子抓著杜总管的衣襟质问,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恐怖。”

    “是吗?”这是不是表示他的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在乎她?“那他为何都不来看我?”她不相信他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要他别再来找她,他就真的不来。

    “公子他被总镖头派人盯的死死的,走到哪人跟到哪,连蹲个茅房,都有人在外头守著呢!”东茵说著说著,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小姐,你心里还是喜欢公子的对不对?”

    “是又如何?他根本不喜欢我。”面对东茵,云芸不顾忌在她面前说出心事。

    “怎么可能?”东茵不相信。“小姐不但长的美,心地善良、待人又好,公子怎么会不喜欢小姐。”

    “感情的事很难说的,也勉强不来的。”云芸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根本想不开。也许耶律夙说的对,在宋国的道德规范之下,她总是说著口是心非的话。

    “小姐”听云芸这么说,东茵心里好难过。“东茵能帮您什么忙吗?”

    “你真的愿意帮我?”云芸心里升起一线生机。

    本来她以为被大哥盯的这么紧,应该没什么希望了,但是如果有东茵的帮忙,或许

    “小姐,只要是您的事,东茵就算死也要为小姐办到。”东茵说的义薄云天。“小姐要东茵做什么?”

    云芸双手紧握,为了不让自己遗憾,她一定要这么做。“我要见耶律夙!”

    坐在客栈的厢房中,耶律夙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要他非来不可的人。

    提著酒壶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月娘喃喃自语。而向来干杯不醉的他,今晚只喝了一点点,却醉了。轻轻的关门声,让耶律夙知道约他的人来了。

    “东茵,有什么事快说吧。”耶律夙没有回头。他虽然不明白东茵为什么会约他到外头见面,但只要想到可能与云芸有关,他便来了。

    等了一会,听不到东茵的回答,耶律夙有些恼怒地回身,想看她在搞什么鬼?

    “你”一个带著馨香的柔软娇躯直扑进他的怀里,到了嘴边的斥责也被两片甜美的唇瓣堵住。

    耶律夙愣了一下,这身体的香味,这嫣唇的触感“云芸?”

    “夙。”云芸垫著脚捧著耶律夙的脸庞。“只要今晚就好,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云芸带著一点紧张的恳求,令耶律夙的心头一热。

    “芸,你可知道你说这句话的意思?”耶律夙的拇指揉著云芸的唇瓣,他虽然也想问云芸为什么会到这来,但他更想知道云芸明不明白,她方才所说的话的真正含意。

    “我懂。”云芸垂下眸避开耶律夙探询的眼,不让眼底的心虚露了底。

    她怎么可能会懂?她懂的都是媒婆这些天,才对她提及的一些关于为人妻该知道的事。只因媒婆说,在洞房花烛夜时,她会在夫君的疼爱之下,成为夫君的人。

    就因为这句话,她来了。她想在洞房花烛夜之前,先成为耶律夙的人。

    “我想留在你身边,今夜。”她抬起下巴,又对耶律夙印下一个吻。

    “芸”耶律夙唉出一声呻吟,他怎么可能抵挡如此甜蜜的诱惑。

    头一俯,他含住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腰一弯,轻易地将云芸抱上床榻。

    不让云芸有喘息的机会,耶律夙唇手并用,每当云芸白嫩的肌肤多露出一寸,他的唇也就多吻了一寸。

    云芸知道自己的身子正一寸寸地赤luo著,一寸寸地在耶律夙眼前展现,虽然害羞,她却坚决不闭上眼,她要好好地将今晚看清楚,好好地看着他如何疼爱自己。

    当云芸全身赤luo地躺在耶律夙身下时,耶律夙顿觉呼吸一窒。

    他的眼贪婪地看着云芸完美无瑕的胴体,要她的欲望,再也止不住了。

    “啊!”他快速地除去自己身上的衣衫,当健美阳刚的身躯贴上云芸娇柔的躯体时,云芸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耶律夙灵活的舌沿著她的娇躯一路吻下

    今晚,他一定要让她彻底成为他的人!

    云芸坐在床畔静静地望着耶律夙的睡颜,她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地看过他。

    坦白说,他真的是一位俊美无俦、潇洒迷人的男子,一位能轻易勾走女人心的男子。如果他不是辽国人,如果他能喜欢她,如果他们之间是不是就能够

    云芸轻轻一叹,无奈地摇头,事实就是事实,不可能会改变的,不必妄想了。

    天快亮了,她真的该走了,东茵还在房里代替她被监视著,万一被人发现可就糟了。纤指轻轻地划过耶律夙的眉、眼、鼻,最后停留在他性感的唇上。

    “夙,这次真的别了。”云芸不舍地凝望了耶律夙最后一眼,起身离开。

    “芸,不要嫁人,不可以嫁给别人,你是我的是我的我不许”耶律夙的梦话,轻易地唤住云芸的脚步。

    云芸定在原地,泪如雨下。虽然是梦话,但至少他的梦中有她,这就够了。

    “云芸!”耶律夙翻身坐起,空荡荡的床畔,只有他一人的房间,难道这只是一场缠绵悱恻的春梦?不可能,他承认他昨晚是喝醉了,但喝醉并不表示他就迷糊了,真实与梦境他可是分的一清二楚。

    掀开棉被,白色床单上那怵目的红,让耶律夙脸色一变。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都已经要嫁人了不是吗?

    难道她不知道女人的贞节,对一名新娘而言有多么重要?难道她不知道当她的夫君发现她不是处子时,她会遭遇到何种难堪的下场吗?

    不!她知道,一向谨守礼教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但是,为什么?既然已经决定嫁给别人,又为什么要献身于他?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女人难懂难猜的心思一向是他所敬而远之的。

    但是这一回,他却想要弄清楚,他想耍弄清楚扰乱他心的那股悸动是什么?

    “谁先带回证据,谁便是大师兄。”

    这句话在他心烦意乱之际跃入脑海,让耶律夙想追根究底的心冷却下来。

    耶律夙啊耶律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的采花任务已经结束了。没有强迫,没有承诺,一切看起来是这么的自然顺利,心甘情愿。

    现在的你,应该高高兴兴地拿著证据,返回辽国去争取大师兄的位子,而不是坐在这里为了一名女子而烦心。

    这不是你的作风,也不像一向潇洒来去自如的你。

    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

    手一扯,扯下那染血的床单,小心摺叠好。说来讽刺,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证据,现在真的拿到手了,他却一点也不高兴。

    双手握著床单,这就是他要托镖的东西,不知道云劭知道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为了他自己好,他现在真的该将东西送走了,真的应该了

    “小姐,你真的决定了吗?”东茵忧心地望着云芸。

    她虽然不知道那晚小姐偷溜出去见耶律公子时谈了些什么,但她知道小姐这几天心里想的全都是耶律公子。

    明明是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却不能结成连理,小姐心中的愁苦,她看得出来。

    所以,她为小姐心疼。

    云芸接过东茵手上的胭脂片,放在唇下抿著,嫣红的嘴唇使她无血色的脸蛋更显的苍白。

    “今天就是大喜之日,决定不决定有差别吗?”嫁给谁现在对云芸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小姐”

    “东茵别说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我会撑下去的。只是”云芸豫了一下。“只是如果我被休了,希望你有空能来看看我。”

    云芸很清楚已经不是完壁的自己,也许过了洞房花烛夜时,她就得面临休妻的命运,但她不后悔。

    “小姐,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快告诉东茵啊!”东茵蹲在云芸身前焦急地握著她的手。

    “不会有事的,如果真被休了,我反而开心。”云芸一手搁在肚子上。如果她也能拥有他的小孩,那就更好了。

    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即使他不爱她,至少让她拥有一个像他的孩子。

    “小姐”小姐说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心里很不安。

    “云芸,准备好了吗?喜轿快到了。”云劭站在门口唤著,他这从小与他相依为命的妹子,终于要嫁人了。

    “嘘,别说了,大哥来催了。”云芸起身欲披上嫁衣。

    “小姐。”东茵握紧云芸冰凉的手。“不论您到哪里,东茵都要跟著您。”不论发生什么事,云芸都是她的小姐,她最敬爱的小姐。

    云芸眼眶一红,柔柔地笑了。“谢谢你。”

    “小二,拿酒来。”耶律夙倒了倒已经满不出半滴酒的酒瓶,大声吆喝著。

    “是,马上来。”小二拿了酒欲送上时,被人从中拦截。

    “掌柜?”

    “这酒我送。”掌柜端著酒就走。

    “喔。”小二愣了一下,虽然觉得奇怪,但随即耸耸肩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客官,酒来了。这一壶酒我请。”

    “哦?”耶律夙抬眼看了看掌柜。“无功不受禄,掌柜有事要说?”

    “不敢。”掌柜坐下,为自己取来酒杯,替两人斟上酒。“老朽也年轻过,不敢说倚老卖老,只是见公子在这儿一连喝了好几天的闷酒,或许有老朽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耶律夙不作声,只是一杯接著一杯,不曾稍停。

    就在掌柜以为耶律夙不会说的同时,耶律夙却开口了。

    “掌柜的,爱上一个人难吗?”

    掌柜的微微一笑,果然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子。“爱上一个人不难,但要让别人爱上你却不容易。”

    耶律夙淡淡一笑。“请继续。”

    “这爱呢,是一种很奇妙的事,从来就无法预测爱什么时候要来,什么时候要走,遇上了,也就爱上了,毫无道理可言。相对的,若是没有这种爱的感觉,是怎样也强求不来的。”

    “怎样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一个人了?”这点耶律夙真的没有经验。

    “很简单。”掌柜看着耶律夙道。“当她的倩影总是在你的脑海中打转;当你的心总是想要与她见面;当你想到她的,总会涌起一种甜蜜的感觉;当你不在她身边时,总会不由自主,地为她忧心、为她牵挂时,这就是爱了。”掌柜举杯敬了耶律夙一杯。“公子是有了以上哪一种感觉?”

    耶律夙愣怔了好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隐隐颤动,他反覆地思量著掌柜的话。

    这就是爱,原来这样就是爱了!原来他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云芸,只是他高傲的心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些感觉我全部都有。”耶律夙决定不再逃避了。

    掌柜会心一笑。“恭喜公子,能爱人是一件好事。”

    “轰隆!”一道闪电后,雷声四起,豆大的雨珠眨眼间落下。

    掌柜看看窗外,皱皱眉头。“今儿个的天气真奇怪,刚刚还出著太阳,现在却下起雨来了,那今天要办喜事的云府应该会忙坏了。”

    喜事?难道云芸今天要嫁人了?耶律夙霍地一声站起身子,脸色铁青。“掌柜说的可是云劭的妹子要出嫁?”

    “是啊,这句是件轰动的大事,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公子您不喂,公子,下这么大雨,您上哪去啊?”

    耶律夙跨上马,在风雨中狂奔著。

    云芸,你不能嫁给别人,绝对不能!

    我绝不能在我知道爱上你的同时,眼见你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中。

    我绝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