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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冷宁独自守着悄然无声的懿蔷宫,取出前两天香藜教她的针凿活儿就着灯火想帮肚子里的小家伙织双软袜,宫墙外国禁卫军来回巡守,宫内无人供她使唤,她却甘之如饴。她喜静,不爱有人在跟前走动,香藜是个难得的例外。
蓦然凉风袭来,冷宁抬起头觑见窗牖敞开,窗前矗立一道黑影,是黎焰。
他面色潮红带了些微酒意,更显英气勃勃,嘴角噙着一贯吊儿郎当的笑意。
“你现在贵为九五之尊,怎么行事还是不减轻率?”冷宁睇着他。
黎焰走近她,蹲下身子温柔抚了抚她的青丝,轻笑道:“我想你就来了,又不是经过宫门以皇帝身份而来,管他合不合礼仪,现在的我只是个叫黎焰的男子,来看我心爱的女人及我未出世的孩子罢丁。”
冷宁红了脸“你喝醉了!”
见她态度改变,他心下一喜“人逢喜事精神爽,当然要多喝几杯。”
“又不是你成亲,你高兴个啥?”
“谁说不是?”他向前将她揽入怀,不顾她的挣扎推开窗跃上官檐琉璃瓦行走。
“别使力,当心伤了孩子!”他的警语抑止她的抗拒。
“你要带我上哪儿?”她闷着声发问,恼他的独断独行,他总是如此!
“陪我去巡巡皇城的守卫,看看有没有人怠忽职守。”他笑拥着她。
她哼了声懒得再问,放弃抗拒任着自己在他怀中随他轻盈着身子在这寅夜里的皇城上空捷飞。
俟两人离了皇城,黎焰浅笑道:“也不知是我武功大好,还是守城的人能力太差,那些家伙确实都醒着,却没半个人发现我,真是糟糕。”
“你很希望让人瞧见堂堂赤日国皇帝半夜三更不睡觉,抱着个女人在屋檐上晃荡吗?”
“这就是当皇帝的缺点,”他邪气地一笑“我还有更多惊世骇俗的事儿没做过呢!”
一段时间后,黎焰终于停下脚步,冷宁看清四周后,脸上忍不住漾起惊喜——是那海堤,她生辰时他带她来过的海堤!
“就知道你喜欢这儿。”黎焰捉着她的手往泊着船只的码头前行。
“你又来偷人家的船儿?”
“看清楚点儿,这舟可不同于上次,是我特意找人准备的。”
这次的船果然不同于前次简陋的小扁舟,它备齐舷舵及船帆绳缆,居中往下挖空还有个开了天窗的小船舱,舱房里小小空间竟连吃食饮水床铺寝被样样备齐,舒适雅致,倒像个小画肪,居中悬着她的大海螺盛着腊油,燃着灯芯晃着影,一束紫色曼陀罗清幽幽地绽着淡淡香气。
她捧着花,心中漾起莫名感动,他其实是个非常用心的好情人。
“怎么知道我喜欢这花。
“不难猜,”他笑道“你喜欢紫色的东西,当皇帝惟一的好处便是有人可供使唤,当我在宫中处理朝政时,只需列张清单便有人来会帮我打理所需。”
黎焰解开船尾缆绳,扬起船帆缓缓向着大海行去,硕大的圆月在他们头顶缓缓跟着前行。
冷宁睇着他熟练地纵着船帆,脸上漾着一贯漫不经心的笑意,月华辉映在他镌刻的侧面,加上他尊贵又带点儿邪肆的气质,着实动人魂魄,看着看着,她竟有些痴了,竟开始想像起腹中孩儿的模样,不知该是像他还是像自己多些?这个念头让她几乎要忘记她原该是恨他的。
“你打小便离开东夷到中原,何以这些海上的事儿你均如此娴熟?”
“因为我的血液中流着海贼的因子!”黎焰撇唇一笑,
“你一定不知道我母亲是啸海族,即东夷人俗称海贼的头目之女,当年我父王娶她便是为了与我外祖父的协定,以赤日太子妃的位置来换取赤日国海域的平静,只是后来我外祖父那族失了势,才造成今日海寇滋事,海境不平。”
“我虽自小在中原长大,但对于牵涉到水的事情特别有兴趣,唠山天海池里成天可见着我的身影在那儿打转。”他望着她的目光别有深意。“所以我第一眼见着你在海里嬉戏时便惊为天人,誓言一定要将这个海底来的妖精掳为已有。”
冷宁红了红脸转过头不肯看他情意灼灼的眼,这家伙、说起话来向来露骨,只是想到她老骂他“贼”胚于倒不曾诬了他,他身子里真的流有海“贼”的血液。
“皇太后来自啸海族?可她一点儿也不像。”
“为了怕遭人非议说她不够尊贵,她下了很大一番工夫。”
“要当一国之后本非易事。”她淡然道“你母后很有勇气。”
“但对一个女人而言,捉住丈夫的心犹胜于做个一国之后,我想,我娘其实是羡妒你娘亲的。”
黎焰抛下锚停了船,将原不肯就范的冷宁强拉过来环抱在怀中,坐在船沿睇着明月,他在她耳畔轻诉“我也不要你学做一国之后,你只需学着如何伺候我便成了,反正迟早我也不做这皇帝。”
“你当真不在乎这个皇帝的位置?”她虽知道他行事一向洒脱,但仍是惊讶于他的毫不恋栈权势。
“皇宫这个池子太小,养不了我这条海里来的大鱼。”他笑言“但在这段过渡时期中我若硬要推卸责任,对父王母后,对赤日国百姓都会造成困扰,我总得负起姓‘黎’的责任,所以我也不去同母后争取硬要娶你为后,因为迟早,我都会带着你同孩子离开这儿。”
他眼神中是柔柔的向往“去到一个咱们真正喜欢的地方,没有仇恨杀戮,只有自由自在宽阔的海。”
冷宁听得心动。
“要多久才有这么一天?”她忍不住问。
“至少给我十年。”他亲亲她的额头“我得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并稳固父王打下的江山后才能歇手,一国之君更替频繁对百姓并不好,易造成恐慌,在我正式退位前,只能委屈你及孩子了。”
她不语地倚在他怀中,对于他的计划,有着矛盾与感动。
“我想过了,纵然世俗名份我现在不能给你,但对于自己,咱们可不能马虎。”他在她跟前跪下单膝,执住她的手,目光如焰似炬“答应我吧!”
“我不懂。”她有些茫然。
“嫁给我,宁儿。”
“在这儿?”看他一本正经,一向冷绝性子的她竟忍不住想笑。
“嘿!正经点儿。”他有些受伤“我是认真的!”
“别逼我,你总得让我思考一下吧!”她叹口气。他总能搞得她没法子好好思考,她甚至快要记不起恨他的原因,他算准了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海她向来心软。
他先贴近她的腹部倾听,继之开口“不用考虑,二对一,你儿子同意了。”
“我可不信他会说话!”她发觉对涎着脸笑的他强要维持冰冷着实很难。
“对于终身大事我不能如此草率。”她提出借口。
“这个简单。”
黎焰站起身自舱房中端出一张小几,取出两只红烛,稳立在几上,斟上清酒,几上甚至还准备花果。
“如果我没记错,你生辰那日也是如此祭拜月神的。现在有你的月神凭媒为证,可一点儿都不草率。”黎焰向她伸出手。
良久后,冷宁望着他认真的神情,叹了口气,想起香藜与韩涵对她说过的话,终于融化在他炽热固执的目光中,同他一起在月前跪下,两双郎郎清目对着明月。
“月神在上,海神在下,我黎焰今日娶冷宁为妻,从今以后携手共渡,不弃不离,祸福与共,盼众神眷顾,让我两人长相斯守,共价白首。”
黎焰用着坚决的证据朗声吐出誓语。
“月神在上,海神在下,我冷宁今日”半天不见她接话,黎焰转头一瞧才发现一向倨冷的她竟抱着肚子傻笑“对不起!可我忍不住笑,这个样子实在像极我小时候玩的孩子游戏。”
“是吗?”禁焰将她揽近一脸雾气“这个就不像游戏了吧!”
他俯下身子惩戒地狂吻着她,他炽热的气息勾惑着她的魂魄,片刻后当他离开她时,她的发丝紊乱,气息不稳,身子软烫。
“快些念完你的誓语,我还等着洞房花烛夜呢!”
她瞪他一眼,终于定下心思,对着明月誓约“月神在上,海神在下,我冷宁今日嫁给黎焰,敬他为夫,从今尔后携手共渡,不弃不离,祸福与共!”
明月注视下,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替月神宜布,”黎焰抱起冷宁紧紧搂在胸前,目光炯炯地凝视她。“黎焰与冷宁已成了结发夫妻!”
“霸道!”她啐了声,却忍不住幸福地微笑,她羞红的脸颊埋在他胸口,月神在她心中地位崇高,有它凭煤为证胜过千万人见证,这场婚礼绝非儿戏,她已将自己的一生交给眼前这个男人,不论将来如何她都不能违背这个誓言。 ,
银色月光下,两人终于心意相通,没想到两人不仅订情于月下,竟连成亲大典上也是以月为媒。
片刻,黎焰抱起冷宁往舱房走去。
“夜深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夜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浪费不得。”
她嗔大眼“就在这船上?!”
“当然!”他笑得得意“我还想不到在潮水晃动下的洞房花烛夜是何种销魂滋味!对于这夜在下已等侯多日,不过,如果宁儿姑娘有意见,不想在船上,而想到海里进行,在下也绝对乐意奉陪,反正咱们两个水性都强,水上陆上都成的。”
她轻槌他一下“没个正经!你不怕伤了孩子?”
“别担心!”黎焰胸有成竹“我特意请傅太医算过日子,孩子这个时候已经不会妨碍咱们的好事。”
他笑道:“否则你以为这些日子里,我干么乖乖地吃你宁儿姑娘的闭门羹而没有动作?要不是为了孩子,我可不会放过你,我自认不是个君子。”
黎焰将冷宁抱入船舱轻轻将她放在床铺上,并自怀中揣出一块紫玉,冷婷认出正是当日她送给他的贴身饰玉,不同的是原先紫玉中心只镌刻了个“宁”字,这会儿却多了个“焰”宇依着“宁”并系条银链穿孔而过可让她直接挂在胸前。
黎焰将紫玉挂上冷宁的颈项“这块玉当日由你送我,今日我加了个焰陪在宁的身边,显示咱们长长久久永不离弃。”
抚着紫玉,冷宁的胸口渐起热腾。
“将来你再将玉交给咱们孩子,就当成咱们的传家宝物吧!”黎焰深情款款睇着她“我的小宁儿,今儿个你终于成为我的妻子了!”
他的目光如焰,冷宁心魂微颤,告诉自己,从这一刻起真要扬弃那些纠葛不清的仇怨,以他为尊了。
她伸出柔荑环着他的颈项轻语“黎焰,我的夫君!”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便感动了他,这个冷若冰霜的海底妖精到底还是让他给收服了。
月光透进天窗将舱房映如白昼,黎焰褪下两人衣物继之覆上冷宁雪白的身子。
“咱们这个样子会不会不妥?”冷宁小小声躲在他身下,眼睛压根儿不敢往上觑“月神在上头看着咱们呢?”
“放心吧!”黎焰坏坏地笑道“这种事儿月神看多了,一个晚上要发生多少回呢!它若各个要瞧,眼睛会累坏的。”
“可我”她的声音被突然出口的轻呼取代,继之是细细的娇喘轻吟。
“我的小妻子,如果我没办法把你对月神的心思夺回放在正事儿上,那我岂不是柱为人夫?”他笑得邪佞。
夜深深,月光光,海上小船荡起波浪,涟漪层层向外扩张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