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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撞见凶手了,他竟没杀你灭口,倒是个稀奇事。”都官令史难以置信地说。 </p>
“那是因为凶手并未显露真面目。”赵子遇细细回忆着:“那人的面上蒙着一张绣图,看不见相貌。衣着,确实和姚山此刻穿的麻衣一致。我一开始,也以为凶手是姚山。 </p>
但是当那人靠近我时,我发现那人脸型较姚山窄小。哪怕是裹着绣图,依旧不及姚山的面部宽大。脸型这种东西,或可填充衣物往大了伪装,却不会有瞬间变小之法。所以那人,必定不是姚山。反而……更像是女性。” </p>
“还有这样的事?”都官令史转头瞧了瞧姚山,只见他的方脸上,横肉一层叠着一层,每动一下那些横肉都会随之颤动。 </p>
啧,确实比寻常人的脸盘子都大。 </p>
咂巴了一下嘴,都官令史别开目光,又看向赵子遇:“哎,你刚说的,那绣图又是什么?” </p>
“是这个吧。”陆仲安在一旁淡淡开口,用眼神示意长吉。 </p>
长吉连忙把一块绣着金色寿字的缎子捧上前,给都官令史和周围的人展示。 </p>
“对,昨夜我看到的,就是这个。原本是香兰房间里的百寿图。”赵子遇说。 </p>
一听到香兰,地上的姚山忽然发出一声呻吟,嘶哑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半晌才缓慢地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是她……昨天夜里,就是香兰的冤魂来索命了……我听到了。” </p>
“可是笑声?”赵子遇皱眉:“若是笑声,我也听到了,是一种很清脆的笑声。也是这一点,让我更加确信了那名凶手是位女性。” </p>
“不只笑声……”姚山脸色刷白,脸上的横肉因为筋挛,在阳光下扭曲变形,如屠宰场悬挂已久的猪脸皮。 </p>
“我……还听到了香兰的声音,在彻底昏迷之前。她先是用手指轻叩窗棂,然后就有声音钻到了我耳朵里,说……‘伯母,我来接您了’。我确定,那就是她的声音,分毫、分毫不差。” </p>
说罢,姚山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上,双目发直。 </p>
“噫!你俩说的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怪瘆人的慌。这香兰不是早死了吗?难不成真有冤魂出来作祟不成?”旁边的小吏结结巴巴地说,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p>
都官令史还算镇定,思索了一会,看向陆仲安:“难道这个香兰没死,而河里发现的那句尸体,另有其人?” </p>
陆仲安还未开口说话,姚山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是香兰。我和阿金……亲自去认的尸。” </p>
“不错。”陆仲安颔首:“御史台审核香兰一案时,也进行了多次比对。除却致死因有疑点外,其余的并无问题。死者,应是香兰无误。” </p>
此话一出,院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p>
“害。”都官令史摆摆手:“叫我看,昨天夜里什么迷药啊,是幻药还差不多。你瞧瞧你们一个两个,都神志不清了。所见所闻那都不能当真!都是错觉,不可信!” </p>
说罢,他又继续指挥着旁边的人,给姚山套上枷锁,又拴上铁链。另一边,则是将阿金的尸体抬出,准备丢到外面专门的木板车上。 </p>
赵子遇见他们有要回衙门的意思,便趁着他们抬阿金的时候,凑过去简单查看了一遍。 </p>
“小小年纪,看什么看,真是不知道害怕。去去去,别在这碍事!”抬尸体的人有些不耐烦,掰开赵子遇扒拉裹尸布的手,就将她往后推。 </p>
推搡间,抬尸的板子倾斜,裹尸布被掀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阿金瞪大的眼睛,似乎正好在和赵子遇对视。就那样,赵子遇站在原地,和阿金默默相望。 </p>
这一眼后,再不会见了吧。 </p>
那些低低切切的忏悔,似乎还在耳边鲜活的跳动。说道的人,却不复存在了。 </p>
好像……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p>
一语成谶,有时候,原来也不过一个雨夜的时间。 </p>
而此刻站在这里的她,又何尝不是在黄泉路上呢。 </p>
阳光照在背后,烘烤着赵子遇的衣衫,顺着衣衫纹理,洇入她寒凉的肌肤。 </p>
精心谋划的雨夜杀人,出乎意料的迷香,以香兰绣图掩面,香兰的声音,穿着姚山的衣服作案,蓄意嫁祸姚山…… </p>
这个凶手到底因何有这样大的能耐,又是为什么非要杀死阿金不可呢。恐怕此事,要和香兰之死紧密相连了。 </p>
思忖间,有人走到她身旁。 </p>
大大的袖子,刚好与她的袖子相重叠。而那层层的袖摆的遮掩下,一个温热的掌心轻轻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p>
那般的温度,像是带着某种可以倚靠的力量,不知不觉,赵子遇从重重思绪里回神。 </p>
默默抬头,就见陆仲安若无其事地望着过往的官吏。蔚蓝的天幕就在他的背后,明亮灼灼,照彻在他身上,如谪仙般恍惚的清透。 </p>
“走吧。”他淡淡说:“我们回家吧。” </p>
回……家。 </p>
哪里会有这样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呢,陌生到她不敢奢望的字眼。 </p>
微微怔了一会,赵子遇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p>
跟在他身后走出院子,高远也从都官令史那里抽出身来。见他二人要回去,匆匆走过来同陆仲安辞别。 </p>
“这样的案子,本该由我们刑部分担,竟还劳烦陆中丞特地跑一趟,实在是刑部办事不力。”高远颔首说。 </p>
陆仲安已经坐上马车,听他这样说,不以为意的看向赵子遇:“无妨,我本就不是为案子而来。” </p>
高远一愣,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向赵子遇。赵子遇还在想着案子的事,没有注意陆仲安说了什么,见他掌心向上,便下意识将手递了过去。 </p>
坐上马车,她才发现这两个人都在看自己。惊了一惊,以为是礼数有失,连忙福身向高远行了告别礼。 </p>
高远眸中闪过一丝黯然,未再说什么。只是陆府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后面时,他还是没有挪开目光。 </p>
车厢内,沉闷了一会,赵子遇忽然想到什么。往袖袋里翻了翻,便惊呼出声: </p>
“坏了!布包呢?不包不见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