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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策最近的日子过得糟糕透了,母亲被人当街砍死,老婆带着女儿目睹了全过程,受了不小的惊吓,每天吃不下睡不着的,稍微有点动静都能吓得哇哇哭。他一边要处理母亲的身后事你一边还要安抚妻子和女儿,几乎是整夜整夜无法安睡,因为女儿要他一直抱着才能睡的着,一旦他放下,便会立刻惊醒,然后大哭。妻子受刺激不轻,没有办法替他分担照顾女儿的重任,他白天跑公安局,紧盯一整天案件的处理程序,晚上照顾家里,两头点蜡,熬到很是辛苦。这几天妻子和女儿都有明显好转,他终于能睡上个安稳觉,脸色好上许多,但精神头依然不足,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半上午,他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肚子饿得咕咕叫,可家里等待他的只有冰锅冷灶,连口剩饭也不见,他觉得一直梗在心里的火止不住地往上冒,黑着脸一把拉开卧室的门,望着床床上熟睡的一大一小两张仍然看得出些憔悴的脸,这股无名之火只能让他再次狠狠地压下去。
妻子一直都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哪怕他们的女儿已经有七岁了,他仍然怀着一颗少女心,纯洁无暇。自己随后赶到没有看到母亲倒在血泊中凄惨的模样,可是随后他去公安局认过尸了,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凶手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将母亲砍得血肉模糊,刀刀见骨,且多数集中在脸上脖子上和胸前,哪怕是被法医初步清洗收拾过的尸体,血迹都已经不见,他看着皮开肉绽的伤口。仍然替母亲觉得心疼,还有发自内心的毛骨悚然。自己一个大男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亲眼目睹一切的妻子和女儿呢?
她们现在情况不太好,妻子顾不得家里的事,他有什么理由苛责,只能有苦往肚里咽,对着家人永远是一副笑脸相迎。方策疲惫地揉揉额头。轻轻的带上门。转身去厨房,胡乱煮了个面,打算对会一口然后趁着现在家里清醒下来好好休息休息。明天还得再去公安局呢。
一直以来,他被父母养得很娇。身为一个男人,他性情中更多的是优柔寡断的一面。以前母亲常年不在家,是父亲带着他的。别的父亲是怎么带孩子的,方策不知道。但是他的父亲却是从小把她当女儿般养大,真真正正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小到早餐吃什么今天穿什么衣服。带多少钱出门去,跟什么人做朋友,大到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结婚找个什么样的老婆。以后要住在哪里,从事什么样的工作,都是由父亲一手包办的。
久而久之,方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和妻子两个人都不是特别有主意的,凡事父母早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他们只需要好好的享受生活就可以了。
方策小的时候家里条件只能说是一般,但是随着母亲外出工作,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钱越来越多。方策的父亲从那时候就不断的告诉他家里有这么多的钱,他哪里需要辛辛苦苦的去工作赚钱。父母挣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去外面经受风吹雨打嘛。工作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挣钱为了养活自己,现在父母完全可以养得起他,他还为什么要辛勤的工作吃这份苦呢?这种话说的多了,方策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反正家里的钱花不完,他完全可以安心地在家里享受生活。所以大学毕业之后他曾经有过几次短暂的工作经历,都是因为自己实在在家呆的无聊,及至后来结了婚就再也没有一天出去工作过的时候。
妻子也是一样,家里的娇娇女,家庭条件也不错,根本不用他们辛勤的去工作,不光他们够花,就是女儿,这辈子不工作估计也够花,当然前提条件是不要太败家。
方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唯一的遗憾就是父亲,因为生病过早的去世,那个时候他发现钱的作用实际上很微小,哪怕有再多的钱,也只能买来较好的医疗条件,但是有些病是没有办法根治的,所以他们家花了大笔大笔的钱,仍然必须接受父亲离世的现实。从那个时候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在家当寄生虫,让父母养着他是否太不道德。他从来没有问过父母,家里的钱是哪里来的,父亲在家庭条件好转以后也辞掉了三班倒的辛苦工作,在家安心的带带他,有时间了就一起出去游山玩水。他从来没有感觉过挣钱的艰辛,当然体会不到父母的辛苦。父亲在家抚养他,一日三餐洗衣做饭,无微不至,也相当辛苦,母亲在外面虽然没有说过,但是现在想来,应该这钱挣的也不容易吧。
他开始心疼母亲,夫妻两个长期分居十几年,母亲在外一个人难道就不苦吗?她只是不跟自己说而已。于是方策就一直劝母亲,叫她回家来,他不愿母亲一个人在外继续辛苦下去,家里的钱挣多少是够呢,他们一家人宁愿平平淡淡的生活在一起,不要再让他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哀。
他打电话过去叫母亲回家时,母亲含着泪答应,连连说:“儿子啊,你终于长大了,你懂事了。”一番话说的方策心里非常不舒服,他真的没有为母亲做过什么。仅仅是希望母亲能回家来养老,颐养天年尽享天伦之乐,这不是每一个成年子女应该做的事情吗?可是母亲却感恩戴德,不仅让他怀疑自己为母亲考虑的是否太少太少,他那个时候认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是对母亲对自己对他这个家都最好的选择。
可是没想到,母亲在外面十几年毫发无损,回家不过3、4年,就被当街活活砍死。狰狞的刀伤破坏了母亲总是慈祥的笑脸,他真的无法相信曾经爱他如生命,不惜一切供养他的母亲就这么离开了人世。在他对这份母爱的回报还远远不够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的后悔,如果当年他没有为了一己之私而将母亲叫回家来的话,虽然也许在外面很辛苦,但母亲仍然可以好好的活着。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却也只能被迫接受母亲死亡的事实,更让他痛心的是,明明凶手已经被当场抓住。案件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就是那个疯子突然间,狂性大发杀死一个无辜的女人,为什么这帮警察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和母亲做错了什么事的!为什么他们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都是对那个杀人犯抱以同情!一条人命啊!在他们的眼中究竟算什么??这帮吃人不吐骨头,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家伙们,也配称得上是人民警察,他们对得起人民这两个字吗?方策软弱了一辈子。无能了一辈子,可是这一回他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沉默下去。如果这帮黑了心肝的家伙们,不能给母亲一个公道,让凶手认罪伏法以命偿命,他会抗争到底绝不罢休!
一碗面吃得味同嚼蜡。方策困得厉害,胡乱几口扒光碗里的面,也没有去卧室打扰已经沉睡的妻子和女儿。和衣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文沫站在闹市的街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就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她就像蒋朝阳形容的那样,双腿跪地,小小的身子匍匐着,可怜兮兮的蜷缩在角落里。在她的身前,放着个破碗,碗里零零散散堆满一元五元的纸币。
小女孩没有张嘴乞讨,而只是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绝望中带着一丝丝的希冀。
文沫蓦然觉得好心疼好心疼,与她同龄的孩子,几乎都在父母的羽翼下享受着快乐的童年,像公主般被姥姥姥爷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也许还有哥哥姐姐众星捧月般地呵护着,娇惯出一身的公主病。
有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经过小女孩的身边,顿了顿脚,像是突然发现什么脏东西一样夸张的尖叫,她身边的男人嫌弃地皱眉,将女人扯的离小女孩儿远了些,忙不迭地安慰爱人,还不时拿眼瞪着小女孩,然后两个人满眼含笑,手挽手径自离开。
似乎是看惯了这样的场景,小女孩面无表情地向着角落里又缩了缩,她原本就瘦小的身躯似乎变得更小了。
还有另外一些人,在经过她的时候也会顿住脚步,然后掏出钱包,扔下一块五块的纸币。这些对他们生活毫无影响的零钱,似乎是他们表达爱心的一贯方式。
文沫宁愿相信,放下钱的人都是善良的,因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乞讨早已由原来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无奈选择,变成了一种高薪职业。某某职业乞讨者,在某座城市有好几栋楼好几辆车,再也不是新鲜的事情。人们那点可怜的同情心,一次又一次在欺骗与伤害中被消磨掉。
所以多数人,只不过是冷漠无视的经过小女孩,与他们相比,这些愿意花上几秒钟时间匆匆扔下一张面额很小的纸币的人,他们的内心一定是善良。
缓缓的走上前,文沫小心地蹲在女孩面前。视线被阻隔,小女孩眼神呆滞地转了转眼珠,将焦距定在文沫的身上。在看到这个女人她并不认识以后,她继续向角落里缩,试图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文沫没有伸手去扶她,因为她裸露在外的两只胳膊上面,密密麻麻得布满着青紫的伤痕,有几处结痂的地方,因为小女孩不停地挪动而渗出些黄白色的血浆渍。小小年纪一身伤痛,无家可归,她缩在角落里有多久了,从他身前那堆零钱的数量来看,估计从方秋燕死后,她就没有离开过这里。那得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吧,她是靠着什么活下来的呢?文沫不敢去想,她只希望,以后这个小女孩,能够过上吃饱穿暖的正常人生活。
“孩子,阿姨带你去救助站,吃点饭好不好?”文沫轻轻地说道,又怕小女孩理解不了什么是救助站,她又紧跟着解释:“孩子,跟阿姨走吧,以后都不用再出来乞讨了,那里可以让你吃饱穿暖,送你回家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哪怕文沫尽量地压低了自己的音量,仍然惊吓到了她,小女孩的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她只是拼命努力的向角落里瑟缩着,似乎希望角落突然出现个洞能让她藏进去,不受眼前这个陌生女人的伤害。
文沫再也忍不住心酸,她突然掉下泪来,强迫自己站起身先离开,迅速去了街角的小店,买了热腾腾的粥和包子,将吃的东西带回,小心地放在女孩面前,自己后退两步,示意小女孩自己拿起来吃。
也许是她早已经饿坏了,也许是文沫身上散发出的善意被她敏锐地捕捉到。她端起碗,顾不得粥还有些热,三口两口的往嘴里使劲扒拉,然后抓起包子大口大口地塞着。
3分钟时间,这些食物就被她全部塞进了肚子,然后她抬走头,眼神渴望着更多的食物,可是文沫不敢让她吃太多,天知道她饿了多久,吃得太多太快都对身体不好,她瘦弱的身体早已经伤痕累累,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伤痛。
“孩子,跟着阿姨走吧,阿姨带你去个地方,以后每天都能吃饱饭的,好不好?你再也不需要在这里乞讨为生,再也不需要受到任何的伤害,我们会送你回到你父母身边,你仍然会是他们最心爱的女儿,好吗?”
吃了顿难得的饱饭,小女孩对文沫的戒心下降了很多,她盯着文沫看了半天,低下头去小声的吐出了几句话:“爸爸,卖我来的,我可以给家挣钱,妈妈说,女孩子养着没用,白吃饭,我不想回家,他们也不想要我,阿姨你救救我吧!”说到最后,小女孩突然大哭出声,伸出她那只没有折断的左手,扑进文沫的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