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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钏赶到田家老宅的时候,灵堂那边时不时有哭声传来,前来拜祭的人并不算很多,他一身警服混在这些人里就有些显眼了。
田兴逍的遗体还放在燕郊公安分局,他的死已经被定性分蓄意谋杀,案件未侦破前,受害者遗体不可能归还家属,也许在破案的过程中还需要从尸体上寻找线索。
以前的时候,燕郊的商政两界,多多少少都会给田家一些面子,因为田得旺这个人挺会做人,更会营钻,黑白两道都得过不少他的好处,他做生意大归大,却不是个吃独食的主儿,习惯有钱大家赚那套,因此在燕郊这一亩三分地儿上,相当吃得开。
可是田诚岦做事,是个眼里不后揉沙子的主儿,并不认同什么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再加上这一年多来大环境不景气,公司的盈利远不如从前,哪里还能漫天撒钱哪张嘴都顾上,自然有些钱能不花就不再花,该挣钱的项目死死把在自己手里,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大家虽然看在田得旺的两分香火情上不与他狠计较,心里终是觉得不舒服,想让这些人再为了田家的事奔走放水,却是万万不能。
因此田诚岦自三叔出事后的两天时间内,四处寻人托关系想要找找门路先将三叔的遗体弄回家来,好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哪怕跑断了腿也没办成,要么人家避而不见,而么直接当面拒绝,最绝的是公安分局的人,一个个全摆出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结案之前,遗体不能归还受害者家属。
其实大家心里明镜似的,田兴逍是受害者不假,但是被动了手脚的是他自己开的车,而不是他本人,人已经在车祸被撞得不成人形了。凶手说不定连他的身都没近过,哪里需要留着尸体找什么线索,不过托辞罢了。
中国就是个人情社会,在这里面混。就要遵循其中的游戏规则,田诚岦还是太年轻,从小又养尊处优地长大,再加上田得旺教育的失职,最终养成个不懂世情的性子。哪怕他做生意再有头脑又有什么用,田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是不争的事实,相信过不了多久,失去了掌舵人的田家就要从燕郊声望家族中除名了。
所以现在田兴逍的葬礼才会如此萧瑟,不光他,之前田兴运和田兴珏的葬礼都是匆匆收场,来的多是些实在亲戚,比起田得旺和田兴远的时候,可是天差地别。
不过田家现在正是风雨飘摇,谁也没那闲心去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尤其是郑慧,她一直有些呆呆的,坐在那两眼无神,不知道想些什么,别人跟她说话也会反应慢半拍。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会以为老三家这两口子多么多么恩爱,事实真相到底如何,田家人自不会往外说。
项钏还没进田家多远,就被高语亮迎上前来,嘘寒问暖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废话。项钏才琢磨过味来,合着田家这帮人还打算让他去帮忙领回田兴逍的遗体,叫高语亮来求情的。
他上次来田家的时候没穿警服,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但高语亮显然是知情的,他不但知情,还被项钏和文沫看了个大笑话,这几天一直有些反常的沉闷,刚刚被安排来跟项钏搭话的工作时,他也没想到对方就是前几天看他笑话的人之一。结果一打照面,他本来就没多高的气焰更是低到尘埃里,极尽客气之能是,希望项钏到时候别乱说话才好。至于被交代的任务,没看他那个能干有本事的大外甥都碰了一鼻子灰嘛,他这个没本事的干不好正应当。
项钏还有事,没工夫跟他在这闲嗑牙,有些后悔刚才没在车上换身便装,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穿着警服来了。摆脱高语亮后,他迅速窜到田萱家去,打电话让文沫过来,回去车上帮他拿了衣服换上。
再次走在田家老宅的小道上,身上没有或探究或好奇或戒备的眼神后,项钏松了口气,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没穿警服而感到庆幸,这可是正经八百头一遭。
两人找了个还算僻静的地方,坐下来谈谈案情,项钏也将那两张有些模糊的照片递给文沫:“忙活了半天,就得到这么两张破照片,户籍科那边正在进行比对,也不知道以这照片的模糊程度,最终得到的匹配人数会不会破百。人家外国的面容识别系统怎么这么好使,到咱们这儿就一塌糊涂了。”
文沫笑笑没回答,电影跟现实能一样吗?咱们国产的刑侦片,只要愿意,也能整出很多很炫的高科技来,也许全国只有这么一台设备,拍出来好看就是了。
接过照片,那个女人还罢了,包得那么严实,乍一看还以为是阿拉伯来的国际友人,她老公都不见得能认出来谁是谁。可是那个男人嘛……文沫的皱着眉头仔细看了几遍,没错,绝对是他,刚刚还看到过呢,认不错。
她没有直接下结论,而是带着项钏一路进了灵堂:“你看,那是谁。”
项钏顺着文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由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找这个人会很困难呢,没想过居然真的找到了!他自拿到照片,看了不下上百遍,主要特征记得很清楚。灵堂正中那个黑白照片上的微胖中年男子,跟他手里那张模糊的照片上的人,可不正是一个人!
**的,居然是田兴逍!
项钏与文沫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很默契地一同看向坐在角落里装木头人的郑慧。她此时木木地睁着眼,无焦距看向前方,仿佛视线落在丈夫的遗像上,却又仿佛透过那张遗像,看向更远处的空无一物。
照片上的女人,别的地方认不出来不好比对,但是那眉眼的形状,可不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花钱找人帮着杀人这种事,不是关系绝对靠得住的人,田兴逍脑子有坑才会交待给别人做,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田兴逍死的还真是时候!项钏恨恨的想,如果不是党爱群的和刘河的案子已经判了,根本无人关注,他都几乎要怀疑公安局里是不是有内鬼了。不然怎么这么凑巧,他们前脚刚查到幕后神秘男子,后脚这神秘男子便浮出水面,而且变成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了。
那两个医生背后。到底与田家有什么样的瓜葛,值得一直养尊处优的田兴逍不惜痛下杀手,而又是谁,在警方即将摸到边缘时杀了他灭口呢?
这小小的田家,还真是卧虎藏龙。水深不见底。
文沫跟项钏私下一商量,决定还是先把郑慧抓捕起来,现在手上有的证据虽然还不足,但是郑慧现在的处境实在很危险,田兴逍死于非命,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人盯上郑慧了,她可是绝对的知情人,这最后一个活口再被灭了,两名医生被杀案背后的真相恐怕一时半会找不到动机。
不管她承不承认买啊凶的事实,警方有权利对对嫌疑人先拘留四十八小时。关进拘留所总比在田家要安全得多,也算是能在不惊动太多人的前提下对郑慧最好的保护。因此,他们留下来等到夜色很深,再没有人来拜祭,郑慧也在家人的搀扶下回自己小楼去后,神不知鬼不觉摸上门去。
郑慧吓了一大跳,她在听说丈夫出车祸死了之后一直心里很不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门锁的响动传来,她很清楚地就听到了。
难道是。那个杀了他丈夫的人,又跑来想杀她了?不不不,她还年轻,还不想死呢。郑慧悄悄摸下床。溜进厨房拿了把菜刀拎在手里,埋伏在唯一的楼梯口。
项钏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突然感觉耳边生风,有什么东西快速向他挥来,本能地,他脚步一顿。上身后仰,趁着风声从贴着脸划过的机会,连忙回身猫腰,重心后移,一个扫膛脚出去,就听到诶呦一声,郑慧被撂倒在地,颤抖地喊道:“别杀我,求求你了,别杀我!”
“别怕,我们是警察,是来保护你的。”文沫在项钏后面一米远的地方,因为楼里没灯,黑漆漆的,能听到上面的动静却看不清楚,等她冲上来时,项钏已经干净利落地解决危机了。此时听到郑慧的声音,才知道她别看表现得很木讷,其实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不然也不可能这么正好,他们刚上到楼梯口就遇到。
很好,她心里知道害怕,为了保命,才会愿意说出真相,毕竟警方现在的证据就是两张很模糊的照片,以及两个已经因为杀人被判了死刑的罪犯,疑罪从无,如果警方不能找到有力的证据,光凭两个不算可靠的证人证词,那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结局。
郑慧当然不可能相信文沫的话,不过听到来人中有个女的,她倒是少了些许害怕,可能是因为女人心狠的少,如果对方真的想杀她,刚刚也不会出声提醒,而是在自己喊出求饶后判定了自己的方位,直接下杀手了。
文沫打开手电筒,寻找到电灯开关,亮光下,郑慧微眯起眼睛,认出这两人是前几天田萱带回来的朋友,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你们真的是警察吗?”褪去木然,郑慧满眼都是戒备,警察,刚刚她怎么就头脑发昏认为他们是警察会是个好事呢?
项钏掏出警官证打开出示给郑慧看。郑慧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这么晚了,他们偷偷摸摸地跑来她家,能有什么好事才见鬼。
“这个女人,就是你吧?”一张照片被递了过来,郑慧只撇了一眼就变了脸色。那件灰色的外套可不就是她几年前买回来因为被丈夫嫌弃老气从来没上过身的吗?她上一次穿着还是为了避人耳目,特意挑的。
“不、不、不,你们认错人了,不是我。”郑慧连忙否认。
“哦,那不好意思,我们认错人了。相信既然照片中的女人不是你,也就不会有人想杀你灭口了,郑女士,您回去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文沫以退为进,先吓唬吓唬,不怕她不上勾,看郑慧的样子,分明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还敢嘴硬。
果然,文沫和项钏刚往下走了几步,就被郑慧叫住,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如果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是不是算我有立功表现,能不能别让我坐牢?”
文沫一挑眉,还敢讨价还价?那两个医生的背景,只要他们用时间去查,早晚能查出来,到时候自然也就知道跟田家有什么联系了,只不过他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田家明显有人按捺不住,一直在对这些人出手,只怕等他们查清楚了,田家人也要死得差不多了,这才想从郑慧身上问出点什么来,她还敢谈条件?呵呵,买啊凶杀人这种事都不用坐牢,当她是天王老子吗?没门。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郑慧,什么也没说,扭头继续往下走。郑慧这才急了,哪怕坐牢也比死了强啊!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们,保护我的安全。”
郑慧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件衣服,跟着他们回了公安局,等到别有用心的人从田家老宅的看门人那里得到消息,郑慧早已经坐在刑警队办公室里了,她舔舔干涩的嘴唇,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
她还不知道,田家老宅里,有人因为她连夜离开而气得半夜都睡不着,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搂住自己的腰,那人叹息一声:“现在怎么办?那个女人跑掉了,她知道得太多,现在我们惊了她,难保她不会乱说话。”
“本来想一起除掉他们两个人的,谁知道也该她运气,关键时刻却没跟着一起去,真是千算万算,还是失策了!”
“你怎么不说话啊?”那人转过身来,想要抱着身后的人,还没等有进一步动作,就感觉脖子上一点刺痛,之后头一沉,居然晕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