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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莉试着告诉自己,她无法入睡是因为认床,因为她太兴奋,因为她太担心,因为她用尽了借口,已找不出借口。虽然她已因渥夫的做ài而疲惫,却仍然烦躁难以入眠。最后,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她在他的怀里转个身,伸手摸摸他的下巴。她喜欢他的脸微带胡须的感觉。“你醒着吗?”她低问。
“现在醒了。”他带着睡意说道。
她道歉,然后直挺挺地躺着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捏捏她。帮她拂开脸上的发。“你睡不着?”
“不,只是觉得很奇怪。”
“怎么样?”
“你太太乔伊的母亲。我在想她躺在这张床上。”
他用力搂她。“她从来没在这张床上躺过。”
“我知道,但乔伊在隔壁房间,我想当乔伊还小,她还没死的时候,一定就是这种情形。”
“不。我们经常分开,她死的时候,乔伊才两岁,我刚好退伍。”
“告诉我这些事。”她低声说道。她想多知道有关她所爱的这个男人的事情。“你那时一定很年轻。”
“我十七岁入伍。虽然我明知道很可能会被送去越南,但那是我唯一的出路。我的父母都死了,我的祖父因为我是半个白人,而始终无法真正接纳我。我只知道我必须离开保留区,那儿就像监狱一般,没有事情可做,也没有希望。”
“我在十八岁的时候遇见碧莉。她也是半个印地安人,我想她嫁给我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我永远不会回保留区。她想要更多。她要五光十色的城巿生活。也许,她以为军人在下班以后的生活都是灿烂多姿,充满刺激的。她没有因为我是印地安人而看轻我,于是,我们结婚了。一个月后,我被派去越南。我获得休假时,寄了一张到夏威夷的机票给她,她回去时,已经怀孕了。乔伊就在我十九岁的时候出生。不过,我正好调差回家看着他出生,上帝,当时我好兴奋。乔伊好会哭,哭声震天。他们把他放到我手上时,那感觉就像捧一颗心,我好爱他,我可以为他死。”
他沉默片刻,想了想,然后发出一声低笑。“我站在那儿,手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儿子,旁边是对生活不满的妻子,我的服役期已将近届满。我没有别的工作,无法养活我的孩子。于是,我志愿留营,但碧莉和我之间闹得很不愉快,于是,我又志愿调职。在我第三次调回来之前,她就死了。我于是退伍回家照顾乔伊。”
“你怎么生活?”
“到牧场堡作,驯马,这是我所熟悉的生活方式。除了服役时间之外,我没有一天不和马在一起。小时候,我就是个马迷,我想我到现在仍然是。乔伊跟着我流浪,,直到他到了就学年龄,我们才在鲁斯镇定居。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
她静静地躺在他怀里,想着他的一生。他真是命运坎坷。但命运也将他造就成一个有钢铁意志的男人。他历经战争牢狱,并比以前更坚强,想到居然还有人想伤害他,就让她愤怒得难以自抑。她一定要想个办法保护他。
第二天早上,渥夫护送她上学,玛莉再一次注意到人们盯着他看的眼神。孩子们看他的眼神并不是害怕或憎恨,而是强烈的好奇,甚至崇拜。经过多年的故事传说,他在他们眼中已经是超乎现实的偶像。他们的父亲中有些人曾和他打过交道,有些男孩看过他工作,而他的驯马技术只有更增他的传奇性。传说他只要和马儿“低语”再狂野的马儿都能为他所驯服。
现在,他又在猎捕强暴犯。故事已传遍了镇上。
那一天,桃莉甚至连话都不和玛莉说了,至午餐也自己躲在一边吃。莎娜叹口气,耸耸肩。“别理她。她对麦家的人有一种难解的情结。
玛莉也耸耸肩。她和桃莉似乎无法沟通。
那天下午,乔伊来接她回家。她对乔伊说:“我要到贺氏商店买些东西。”
“我跟你去。”
他紧跟着她进店里,每个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们。乔伊朝他们微微一笑。好几个人都转开头。玛莉叹口气,带着乔伊往货物架走。
乔伊在看见贺米娜时,停了一下。她站在那儿痴痴地望着他,双脚像生了根。乔伊碰碰帽檐,继续跟着玛莉走。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人轻轻碰他的手,转头一看,是米娜站在他背后。“我可以和你说话吗?”她低声问。“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玛莉已经往前走,乔伊换个位置以便能看见她问:“什么事?”
米娜深吸一口气。“我想也许你这个礼拜六晚上会陪我参加舞会?”
乔伊猛然抬起头。“什么?”
“我说你愿意陪我参加舞会吗?”
他顶一下帽檐,低声吹口哨。“你知道你在自找麻烦吗?你父亲会把你关在阁楼上,一整年不放你出来。”
“我们家没有阁楼。”她羞怯地微微一笑。“而且,我也不在乎。他错了,他对你和你父亲都错了,我对自己以前的行为感到羞耻。我喜欢你,乔伊,我想和你约会。”
他冷冷地说:“是啊!许多人在发现我获得升官校的推荐时,都开始喜欢我了。这实在很有趣,是不是?”
“她双颊烧红了。这不是我约你出去的原因!”
“你确定?以前,我似乎没资格和你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你不希望人家说贺米娜和一个混血儿约会。当我是空军官校学生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不是这样的!”米娜真的发火了,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人都朝他们看。
“我觉得是这样。”
“那你就错了!你和我父亲一样错了!”
贺先生被女儿的声音吓着,也赶过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米娜。是不是这个男孩騒扰你?”
乔伊发现“杂种”迅速被换成“男孩”好奇地朝米娜扬扬眉。她的脸更红,马上转身面对父亲。
“不,他没有惹我!等等,对,对,他惹了我!他惹了我,因为我邀他约会,而他拒绝我了。”
所有在店里的人都听见了,乔伊叹息。这下子,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贺雷夫紫胀着脸,像撞了鬼似地猛然停步。“你说什么?”他喘着气,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米娜没有退却。“我说,他拒绝和我约会!我邀他参加礼拜六晚上的舞会。”
贺先生的眼子都乎掉出来了。“你到屋里去,这件事我们待会儿再谈!”
“我不想待会儿谈,我要现在谈!”
“我说了,到屋里去!”贺先生吼道,并转向乔伊。“你离我女儿远一点,你”“他有离我远远地!”米娜叫道。“事情应该反过来说!是我不肯离他远远地!这不是我第一次约他出去。你和镇上每一个人错待了麦家的人,我看不惯。柏小姐是我们之中,唯一有勇气为她认为对的事情坚持到底的人。”
“这全是她的错,那个假会”
“住口!”乔伊第一次开口,但他冷冷的声音及眸子里有一股力量,发挥了制止效果。乔伊才十六岁,但他个子高大结实,有一种突发的力量令年纪比他大的人受到警告。
米娜又跳进来。她乐观活泼,但和父亲一样顽固。“不要?柏小姐,”她警告道。“她是鲁斯镇所有过最好的老师,如果你把她赶走,我发誓,我会马上休学!”
“你不会!”
“我发誓,我会!我爱你,爸,但你错了!今天我们大家在学校里谈论,谈到过去几年,我们也谈到昨天是渥夫安排我们每个女孩安全到家。都没有别人替我们的安全着想!或者你根本不关心?”
“他当然关心,”玛莉走出来。“只是渥夫以他在军中的经验,知道该怎么做。”她碰碰贺先生的手。“你何不去招呼你的客人,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贺雷夫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己经回到店门口。他停下脚步,对玛莉说:“我不要我的女儿和一个混血儿约会!”他严厉地说道。
“她和那个混血儿在一起,比和其它任何一个男孩在一起都安全。”玛莉答道。“譬如说,他坚定地像一块石头。他不喝酒,不开快车,而且,他也不打算和这里任何一个女儿扯上关系。他会离开,他自己知道。”
“我不要我的女儿和一个印地安人约会!”
“你是说一个人的个性毫无意义?你情愿让米娜和一个醉鬼白人出去,因意外车祸死亡,却不愿她和一个会以他的生命保护她的正正经经的印地安人出去?”
他烦恼地猛摇头。“不,该死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玛莉叹息。“贺先生,你该懂得如何以行为表现进行对一个人的评价吧?你是不是依照候选人过去的表现而投票呢?”
“当然。”他显得不自在。
“那么?”她进一步逼他。
“好啦!好啦!只是有些事情很难遗忘,你懂吧?不是乔伊做的事,只是一些事情。还有,他的父亲”
“和你一样骄傲,”她插口道。“他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地方,好养大他那没娘的儿子。”她说得很重,恐怕后院都听得见。但镇上的人是应该了解一些有关渥夫的事情了。
说了一堆,她觉得也该让对方喘口气。“你何不和你太太商量一下这件事?”
这个建议使他如释重负。“我会的。”
乔伊从里面走出来。玛莉付了买东西的帐,乔伊拿了东西,两人沉默地走出店门口。
“怎么样?”一走出店门她就问。
“什么?”
“你要带她去跳舞吗?”
“似乎是要。她不像别人,她不肯接受拒绝。”
她在上车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哦,不!”她恐惧地看着他,低声说道:“乔伊,攻击女人的那个人,对你和渥夫不友善。”
他整个身子都为之一震。“他妈的!”他想了想,摇头道:“明天我要告诉她,我不能去。”
“没有用。有多少人听见她刚刚说的话?不管你要不要带她去参加舞会,到了明天,全镇上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她上车后,为她关上车门。他显得很深沉,比他的年龄深沉太多了。
乔伊的脑海中有一个主意正在形成。他会小心照顾米娜,并事先警告她,让她提高警觉,但说不定可以借机把那个强暴犯引出来。他使用玛莉的计划,只不过他以他自己为饵。他会确定米娜的安全,但让自己随时处于开放状态。也许,当那个家伙发现他无法侵犯一个无助的女人时,会把箭头转向他真正的目标。乔伊知道自己在冒险,但除非渥夫能在现场找出头绪,否则,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找出真凶。
回到家,玛莉马上四处找渥夫,但没见着。她换上牛仔裤走出房子,在谷仓找到乔伊正在刷马。“有没有看见渥夫?”
他摇摇头,继续为马刷毛。“他的马不在,大概去巡视围墙了。”或者去追?,但他没说出来。
她让他教她如何刷马,于是就反复练习,直到手臂酸痛。她一停下,马儿就不高兴地吐气,她又赶紧继续刷。“这件事做起来比看起来要难多了。”她埋怨道。
乔伊望着她笑。“这样会让你肌肉结实,不过,你已经帮它刷够了,不要宠坏它。如果有人继续刷,它会站上一整天。”
她停下来退后一步。“哎哟,你怎么不早说?”
乔伊把马赶进马厩,玛莉则走回家去。她快进家门时,听见了马蹄声,转头看见渥夫骑马而来。她屏住了气息。虽然她对马认识不多,但她知道很少人能像他那样骑在马上。他在马鞍上的模样好自在,与马身如同一体。渥夫从他母亲的族人那儿,确实学到了世界一流的骑术。他有力的双腿控制了他所骑的大马,因此,马辔只是松松地拿着,不会伤到马儿的嘴。
他放慢速度走到她身边。“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麻烦?”
她决定不把贺米娜的事情告诉他。那是乔伊的事情,由乔伊自己决定要不要说。她知道他会告诉渥夫,但要在自己决定的时间。“没有。我们没有看见任何可疑人物,也没有人跟踪我们。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遍。“你会不会骑马?”
“不会,从来没骑过。”
“很好,”他空出一个马蹬,向她伸出手。“把你的脚放在马镫上,我一拉你就趁势跳上来。”
她很乐意。她试了一次,但马太高,她根本无法把脚放到马镫上。她气馁地瞪着马儿,引得渥夫大笑。“来,我抱你上来。”
他从马背上转身搂住她的腰。玛莉惊呼着抓住他的胳臂,同时感觉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而后他的身子一挺,她已经坐在马鞍上。他一扯缰绳,马儿就开始走,她又吓得赶紧抓着马鞍。
“真不简单啊!”她紧张地咬牙切齿。
他轻笑着用左手搂住她,让她背靠着他。“放轻松,去感觉马的律动,感觉我是怎么动的,并跟着我动。”
她照他说的去做,果然在放松后感觉到马儿的律动。她的身体似乎很自然地陷入马鞍,上身则随着渥夫摆动。可惜的是,他们很快接近谷仓,她的第一课就这样结束。渥夫放她下马,自己也下了马。
“我喜欢。”她说。
“真的?很好,我们明天开始教你骑马。”
乔伊的声音从马的另一头传来。“我今天已经开始教她刷马了。”
“你和马在一起会觉得很自在,就好像你一辈子都跟它们在一起。渥夫说,并俯身吻她。她踮起脚尖,双唇分开。良久,他才抬起头,已是呼吸急促。该死的!她这快就深入他的灵魂,使他每次一靠近她就像个少年般激动。
玛莉回屋里去以后,乔伊从那头走过来,望着他父亲说:“今天有没有发现?”
渥夫开始卸马鞍。“没有。我在邻近牧场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一个人有相符的特征。凶手应该是镇上的人。”
乔伊皱着眉。“这样就讲得通了。两次攻击事件都是在镇上发生。不过,我想不出谁有那个可能。我想,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是否有人有一双长雀斑的手。”
“我不是找雀斑,我是找脚印。我知道他怎么走路,他的脚拇指微微向内,身体重心偏向外侧。”
“万一你找到了呢?你想警方会不会因为他手上有雀斑,走路方式相符而逮捕他?”
渥夫微微一笑,眸子里一片冰冷。“等我找到他。”他轻声说道。“如果他够聪明,他就会自动招供。我让法律制裁他,但他绝不可能逍遥法外。我会让他知道,关在牢里比在街上走要安全多了。”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才完成马厩的工作。乔伊继续留在马厩照顾他的马,渥夫独自走回木屋去。玛莉正专心做菜,一边哼歌一边翻动牛排,没听见他从后门进来。他走到她背后,伸手放在她肩上。
强烈的恐惧感冲向她,她马上大声尖叫,同时一转身以背靠墙。她把汤匙拿在手中像一把刀,整张脸一片惨白,双眼瞪着他。
他脸色凝重。在沉默中,他们四目相对,让时间缓缓流逝。然后,她颓然把汤匙丢在地上。“哦,上帝,对不起。”她以微弱的声音说道,用双手蒙住脸。
他把她拉入怀中,轻轻拂她的发。“你以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