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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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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旷日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工作着,连续一个礼拜下来,他每天都睡不到四个小时,只因连着接下两个商场的空间设计;连日来的疲累,加上一堆难搞的客户,让他的体力近乎透支。

    这几年来他好像一直都这么累,总是没命的工作、不停的工作,有案子就接,丝毫不管自己是否有体力能负荷,感觉就像是匹脱缰的野马,只管不停的往前奔驰。

    超时的工作让他的只脚好像绑了一块石头似的,让他的脚步既艰辛又缓慢的移向停车场。

    对他而言,他唯一的知觉就是累!这几年来他的身心状态一直都是累的,可虽然累,他仍是有那个天赋异禀能将客户处理得服贴,每每接下的案子也都大受好评。

    他的作品讲求的是简单与自然,运用着几何建筑线条与光影搭配出和屋主个性最相符的调性。

    有人说他的作品很大器,也有人说他的作品很优雅,而不管任何评价,所有人一致的看法就是,他是个创造空间的鬼才。

    这几年下来,他已经累积了不小的知名度,根本就不用再这么卖命的工作,毕竟他只要接下一个大案子,就能让旷日工作室吃上一年了。

    但他就是拚死命的工作着,这让同业们常忍不住酸酸的批评“干嘛这么拚?弄得我们都没饭吃了!”

    天知道这只是因为他的时间太多,不知道如何打发,只好寄情于工作。

    他刚参加完一个商场的开幕典礼和酒会,老实讲,他本来就只打算随便去应付应付就要走了,没想到被一群人缠到那么晚。其实他不过是个搞装潢设计的,何必连他都要到呢!

    而让他更不耐烦的是,那一堆闲杂人等还鼓噪的要他上台去发表什么“设计理念”他向来最不注重理念了,他的至理名言是看得舒服、用得方便,这就够了。

    所以他上台说了一句“人会死,但一个伟大的建筑却会永远留存。”这么洒狗血的废话居然能博得满堂采,这些人是没大脑吗?

    他只手插在口袋里等红绿灯,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停车场,即使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他还是习惯让自己的身心处于备战状态。

    一辆辆车呼啸而过,眼看已经是黄灯了,突然一辆红色的小march速度减弱了些,像是犹豫着该不该过!可也只是减速了那么一秒钟,很快就又加踩油门扬长而去。

    可就是在那么短短的一秒钟!

    他还是清楚的看到了车主,若那辆车的车窗不是只摇下一半,他甚至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车主的长相及穿着。

    他浑沌的脑袋彷佛被人用千斤顶敲了一下似的,他再也顾不得是什么灯号,拚命的追赶着那辆红色的小march,用尽全部的力气在后面追赶,直到那辆红色小车愈变愈小,一直到看不到为止。

    他蹲在路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嘴里默念着车牌号码rd4326、rd4

    他拿起手机,熟稔的拨了一组电话号码“喂,阿肥。”

    被称为阿肥的男子,鼻音极重的抱怨“石大爷,你不知道现在是我睡眠的时间吗?”他不用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打来的人是何人了。

    事实上,阿肥一点也不肥,他留着及肩的长发,还有一张迷死人的脸庞,说他是潘安再世也不为过;更好的是,他不止俊俏,还带着斯文的秀朗之气。

    “阿肥,帮我查个车号。”

    “车号?你现在也接帮人设计车牌的工作吗?”他打趣的问。

    “少啰唆。”石旷日不耐烦的道。

    “多少?”

    “rd4326。”

    阿肥随手一抄“拜拜,我要睡了。”

    “明天就给我。”使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石大爷,现在是半夜两点,可以饶过我吗?”他真是误交损交。

    “少啰唆,明天我起床后一个小时就要收到。”语毕收线。

    阿肥在电话那端鬼吼着,他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会让他认识一个怪物呢!

    得赶在石旷日起床后的一个小时内查到资料,开什么玩笑!那岂不是代表他得从现在就开始工作才来得及?那他不就不用睡了嘛!

    凌晨三点,石旷日正专心的在画平面配置图,那是属于官员级的住宅,他设计起来格外兴奋,主要是屋主的房子空间够大,足足有八十几坪,视野佳,可以俯瞰整个台北盆地。

    重点是这位屋主的预算无上限,让身为设计师的他做起事来格外顺手又能发挥创意。

    “旷日,我好想睡觉。”一名女子打着呵欠道,半夜三点了,她的妆容仍保持得十分完好无缺。

    包重要的是,无论她走到哪,永远都维持时尚有型的模样,就算是上菜市场,她也会穿着一身造型不突兀的高贵服饰,让人眼睛为之一亮。

    今天她穿着一袭马甲上衣,微微露出乳沟,却又让人不感到低俗;至于剪裁大方的迷你裙则是衬托出她匀称的美腿。

    丁秀暧算是旷日工作室的股东之一,也是石旷日的助理;而这个助理职位当然是她硬拗来的。

    她算是少数石旷日对待起来比较有耐性的女性之一,通常他大爷只要一个不爽,对女性同胞采取爱理不理,或是当场甩门的例子多到不胜枚举;只要是面对女性,他通常没有什么耐性。

    他也是个奉行下半身思考主义者,偶尔来个一夜情,只方没有牵扯,他是很欢迎;若是想要和他来个谈情说爱,那他是一律谢绝的他向来讨厌任何既麻烦又拖拖拉拉的关系。

    那为什么丁秀暧会享有这种特权,可以得到石旷日的容忍呢?

    这得追溯到婴儿时期了,由于他们两人的奶妈是同一个人,比较不同的是,这个奶妈是丁秀暧的妈妈,至于石旷日则是隔壁邻居,他的妈妈因产后没有奶水,又没钱买奶粉,恰巧隔壁邻居妈妈的奶水多到喝不完,就顺便一起喂养起来,便产生这种奇妙的缘分。

    两人可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今天,她又赖在石旷日家了,她总是爱赖着他,无关乎男女之情,她就像个小妹妹般缠着他;石旷日平日对待众人总是爱理不理,可唯独对丁秀暧,他就觉得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其实他们两人不但同年生,她甚至还比他早出生一天呢!

    “那你回家睡觉呀!”石旷日眼神十分专注的在他的电脑上。

    “这么晚了,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她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水晶指甲,一边似有若无的请求。

    “不可以。”他马上打断她的支支吾吾。

    “这么晚了耶!你忍心让我一个女孩子坐计程车回家吗?”计程车之狼可是时有所闻,人家她都已硬撑着陪他到这么晚,他居然还是要赶她回家。

    “现在有无线电叫车服务,既方便又安全。”他毫不留情的说。

    “旷日,你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工作时间又这么长,你真的受得了吗?”这一个月来,石旷日的工作量根本就是平常的一倍,她都快吃不消了!

    好在昨天终于结案,不然她就要累惨了;本来该好好补眠一场,却没想到石旷日居然又接下了新的case,简直是不要命。

    “受不了。”

    “那你为什么不睡?”丁秀暧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石旷日仅睇了她一眼,压根不回话,只是继续盯着他的电脑。

    石旷日失眠已有好几年,起初吃安眠葯还有一点作用,后来不知是产生了抗葯性,还是其他因素,总之他就是无法入眠,于是他改采不停的接工作来替代睡眠,常常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太阳升起,然后带着一身的疲惫上班。

    “你要不要试着去看心理医生呀?现在看心理医生很普遍,而且有睡眠障碍的人也愈来愈多,看心理医生一点都不丢脸”她试着婉转的劝说。

    辨劝石旷日去看医生也已有好多年了,但他始终不为所动,而且还会冷着一张臭脸说:“我又没病,看什么医生?睡不着能算病吗?我有因为失眠而出过什么乱子吗?你少在那里给我乱出馊主意!”

    可丁秀暧也从没放弃过,她总是找着各种时机来进行道德劝说。

    而这一回

    “好。”丁秀暧还没有规劝完,石旷日突然一口答应了。

    “嗄”丁秀暧正想继续落落长的说出一连串的好话来说服石旷日,却没想到他竟说出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但如此,他看似顺手的丢出一张传真纸“就这个医生好了。”

    “你主动去找医生了?”怎么可能?这让丁秀暧更是吃惊。

    “听说这个医生很有名,被她治疗过的病患后来都能好好入睡。”他语调平淡的说。“改天记得帮我预约。”

    四点了,他将今天的进度存档,伸伸懒腰,感觉到似乎有一点点的睡意,决定去躺着培养一下睡意。

    一旁的丁秀暧还愣愣的看着传真纸发呆。

    “我要睡了。”他又丢了一张名片给她。“这家车队是连锁的,不会乱来,里面有几个司机我认识,你可以放心。”说完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一旁的丁秀暧因早就知道石旷日向来是以冷血着名,也就认命的拨打电话,乖乖叫无线电计程车了。

    但她也没忘记那张传真纸上的内容台北基督教私立怀恩医院精神科岳芙,她在心底默念着。

    石旷日躺在床上,本来觉得有一点睡意,却因想起阿肥传来的传真内容而感到内心澎湃不已,他明白只凭自己短短一瞥就认定那个人,然后内心的思绪便开始狂乱奔腾,实在有违他实际又干脆的原则。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的中文名字,当看到传真时,他根本无法判断是不是她?!可他就是愿意无怨无悔的去追寻。

    也许只是个幻觉!

    也许只是个长得相像的人!

    也许只是他因睡眠不足而认错人!

    但他仍想相信他所看到的,虽然就只是那么惊鸿一瞥。

    那清丽的脸庞到现在他还是忘不掉,他知道他今天又要失眠了,本该有点睡意的,但一思及她,他便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脑袋不停的转呀转的。

    他彷佛还能看见当年的她

    那个有着一头俏丽短发,手中总爱拿本诗集,没事就爱笑着对他说东说西的小女生!

    他一直没忘记她最爱念的那句诗词“旷日,我念诗给你听,相见时难别易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他彷佛还能听到她用那带着美国腔的好玩中文,认真念诗的声音。

    他彷佛还能看到她用着清澈的眸子认真对他说:“旷日,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在阳光下的她,就像个天使般的纯洁无瑕。

    “这下我真的是凄凄惨惨戚戚了。”他无言的看着天花板发呆,心忖着,这一夜,你会来找我吗?会来到我的梦里吗?会吗会吗

    就像是过去无数个数不清的夜里一样,他又在梦中遇见了她一段有关他与她的相遇

    他仿佛还能看到她用着清澈的眸子认真对他说:“旷日,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在阳光下的她,就像个天使般的纯洁无瑕。

    “这下我真的是凄凄惨惨戚戚了。”他无言的看着天花板发呆,心忖着,这一夜,你会来找我吗?会来到我的梦里吗?会吗会吗

    就像是过去无数个数不清的夜里一样,他又在梦中遇见了她一段有关他与她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