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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钥匙来到银行,高朔宇独自坐在小房间里,瞪着眼前那个不算大的保管箱,猜测童若奾到底放了什么?
不管她放了什么,如今保管箱已经在他的面前,只要打开它,他就可以知道里头藏有什么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打开保管箱。
乍看,里头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大多是一些纸类的物品。
他将东西取出来,一样样检视。
一本日记他稍微翻了翻,那是她为小宇所写下的成长纪录,每篇都详尽记载小宇当天所发生的大小琐事。
一本相簿里头都是她与小宇的照片。
一本存折那是新开的户头,里头只有一笔存款纪录,仔细一看,他顿时惊讶地睁大双眼。
两千万?
她把两千万存在这个户头里,没有带走吗?
最后那件东西是一封信!傍小宇的信。
信被封了起来,他看着信件,犹豫着该不该开启。考虑片刻,他毅然决定代替小宇先阅读这封信。
他拆开信封,取出信纸读了起来。亲爱的小宇:
我想你一定不能谅解,妈妈为什么丢下你不管?其实妈妈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没办法陪着你一起成长,妈妈感到很抱歉,请你原谅。
妈妈留了一笔钱给你,存在那本存折里,那是妈妈特地为了你,向你爸爸要来的。如果将来你长大了,有自己想实现的梦想,或是喜欢上某个女孩,但爸爸和爷爷、奶奶不同意时,你就把钱领出来,带着她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妈妈永远支持你。
至于妈妈去了哪里?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等你将来长大了,林叔叔和干妈会告诉你,到那时候,你也别替妈妈难过。
无论妈妈在哪里,都会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永远守护着小宇。
爱你的妈妈留
这是什么鬼东西?
斑朔宇像扔掉什么不祥的东西,飞快扔开信纸,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烦闷得难受。
那女人在搞什么鬼?留着两千万不用,又写这种遗书似的信给小宇做什么?
他将东西收回保管箱,便急着离开银行。
他真的觉得事情愈来愈诡异,从童若奾的失踪,到那个莫名其妙的保管箱,还有她留给小宇的信,样样都透露出不寻常的气息,但他找不到原因。
他想,他需要更多线索。除了请人调查她的行踪之外,别无他法了。
只要有心,她的行踪其实并不难找,没几天,征信社很快传来她的讯息。
“高总经理,这是童小姐的相关资料。”征信社人员恭敬地将一个牛皮纸袋交给他。
斑朔宇毫不迟疑,马上打开纸袋取出资料,然而所谓的资料其实很简单,就只是一份拷贝的病历。
“这是什么?”他诧异地抬头询问。
“那是童小姐的病历复印件,根据我们的调查,她目前正在住院接受治疗。”对方谨慎地回答。
“住院接受治疗?”高朔宇更加惊讶,立即追问:“她生了什么病?”
“是一种白血球异常的疾病,正式的医学名称是‘急性骨髓性白血病’。”
“急性骨髓性白血病?”这是什么怪病?
斑朔宇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像鹦鹉般愣愣跟着重复。
“也就是一般俗称的‘血癌’,据院方人士透露,情况并不乐观。”
“血癌?”高朔宇的脑子像被炸开“轰隆”一声之后,所有思绪完全停摆。
除了震惊、错愕心慌,还是震惊、错愕与心慌!
骗人这是骗人的吧?她好好的,怎么可能得癌症?这种可怕字眼,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
他回想起她异常苍白的脸色,以及动不动就出血瘀青的脆弱皮肤,还有愈来愈消瘦虚弱的身体。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是骗人的!她人一定是在国外,这份病历绝对不是真的。
打发了征信社人员之后,整整好几个钟头的时间,他独自坐在办公桌前,瞪着那份他无法解读的病历资料。
他信手翻阅,看着里头以英文书写的专业术语,那一行行、一字字,都代表着她与病魔对抗的历程。她真的生病了,这份病历表证明了它的真实性。
“老天!怎么会这样?”他突然咆哮大吼,下一秒又陡然抱着头,低声痛哭。
她得了血癌,而且可能就快死了怎么会这样?
原来她并没有出国,更没有打扮得像颗美丽的糖果,好勾引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她只是绝望地躺在医院里,等着死神前来迎接。
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她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所以把小宇还给高家。
他知道她一直在说谎,但为何事实的真相和他猜想的,差距如此之大?
她的确骗了他,她实在骗他太多、太多了
天!他该怎么对小宇说?
他是如此期待妈妈回去看他;还有他自己,他该用何种面目去见她呢?
他悲恸地掩着脸,温热的泪再度从指缝间流出。他无法想象那结果,如果她真的死去,他该怎么办?
不!他不要她死,绝对不要。
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遗是爱着她。
他恨过她、怨过她,也咒骂过她,但这些激烈情绪背后所隐藏的,就是他对她的浓烈情爱。
他爱她,一直深爱着她。
如今,她要抛下他与小宇离开人世,她怎能如此狠心?
这样的伤害远比她的谎言更残酷,真的
太残酷了!
僵硬而缓慢的脚步声,规律地穿过医院的长廊。
偶有护士经过,看见男人英俊的面孔,莫不脸红心跳,露出羞涩的表情,目送他从身旁走过。
男人走到走廊的尽头,在一扇病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踌躇片刻,男人举起微颤的大手,轻敲几下紧闭的房门。
“请进。”里头传来熟悉的微弱声音,男人心痛地闭了闭眼,然后鼓起勇气,毅然推门而入。
“是谁?是靖卉吗?还是宗泓”来者的脚步声不像护士那般轻快,童若奾有点困难地抬起头,话还没说完就顿时停住。
上帝呀,她居然看见幻影了。
听说即将死去的人,都会看到自己最渴望见到的人前来迎接她,她想自己就快要死了,因为她竟然看见自己最爱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
不过,前来接她的人,应该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才对!为何会是高朔宇呢?难道他
“你真的在这里。”他以最不期待的心情,按照征信社给他的住院资料,亲自前来查证,果真看到她。
看着躺在病床上,那个被化疗给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孩,他蓦然一阵鼻酸。
她目前的体重,大约只有过去的一半,尖瘦的脸蛋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泛白的,头上戴着一顶软呢帽。
看见心爱的女人变成这样,高朔宇的喉头发疼。
童若奾眨着变得更大却毫无神采的眼珠,愣愣看着“幻影”
“朔宇,是是你吗?”她从紧绷的喉咙发出细微的询问。
“是我。”“幻影”哽咽着回答,激动地上前紧握住她的手。
热热的
“幻影”的手是温热的,那么他不是幻影,而是!真实的他?!
“不!”童若奾尖锐高喊,以最快的速度钻进粉色的被褥里,直觉将自己隐藏起来。
她躲在被褥中,缩着身体,剧烈地颤抖,羞耻的泪水不断地流淌在脸庞上。
他怎么会来?她这副丑陋的模样,被他看见了,怎么办?
“若奾?”高朔宇坐在床边,试着贴近那团颤抖的被褥,他妤温柔地呼唤着她。“你出来好吗?我想跟你说说话。”
“不要。”童若奾想也不想地拒绝。她宁可死,也不愿让自己又瘦又丑的鬼样子吓到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宗泓他们告诉你的吗?”她尖锐质问。
“不是,我确实有去问过他,但是他没有说。是小宇吵着要见你,我请征信社查出来的。”他没提林宗泓把保管箱钥匙交给他的事。
“求求你出来好吗?我想见你,我们已经分离了这么久,你忍心再让我带着遗憾回去吗?”他诚恳请求。
“相见,不如不见。我这模样太吓人,你还是不要看比较好。”她哽咽地道,真的怕他会作噩梦。
“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变得多丑,我心中永远只有心疼,没有厌恶。我爱你。奾奾,我一直深爱着你,你可知道?”高朔宇毫不扭捏地坦承。
他知道自己必须坦白向她说出来,因为此时不说,或许永远也没机会说了。
他话一说完,那团抖个不停的被褥倏然静止,一动也不动,仿佛连里头的呼吸都停止了,高朔宇担忧地仔细观察着。
童若奾停止颤抖,泪水却流得更凶,因为他叫她奾奾
“奾奾”是她的小名,过去两人热恋时,他总爱这么喊她,如今他又这样喊她了,她的心头盈满了感动与酸楚。
她当然也想见他,想要贪婪地拥抱他,但是她不能。
就算他依然爱她,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她已经快要死了,而他却有个美丽的未婚妻,以及美好的未来,她怎能拖累他呢?
“我不想见你,请你回去吧!”她习惯性咬唇,如雪般苍白的唇,马上冒出鲜红的血珠。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着你永远也不离开你。”
童若奾虚弱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下,但她严厉喝斥。“你在胡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想见你,你待在这里只会给我带来困扰,请你快点离开。”
原以为这样无情、无礼的驱赶,必定会让他恼怒离去,但他依然稳稳地坐在床边,连稍微起身一下的意愿都没有。
“你以为我还会被你骗吗?”高朔宇低声取笑。“后来我才发现,你是世界上最差劲的小骗子,说谎的技术实在拙劣得可以,若不是我被怨恨与猜忌蒙蔽了理智,根本不可能被你那差劲的谎言骗倒。”
“你”她懊恼着,但心底却也泛着丝丝甜意。
他懂得她了,他终于不再误解她了。
“你总是这样,老是做一些自以为对大家都好的事,但你可曾问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要的,不是门当户对的婚姻,而小宇要的,也不是宽裕优渥的豪门生活,我们要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懂吗?我们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只要你。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带给我们幸福的感受。”
躲在被子里的童若奾,再度被热泪沾湿面颊。
他怎能这样恶劣地挑起她的希望呢?她根本不敢去相信呀!她现在这副模样就像鬼一样可怕,他怎么可能会爱她呢?
沉痛地闭上眼,她知道自己必须采取包激烈的方法,才能教他死心。
待泪水流尽后,她吸吸鼻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珠,然后毅然掀开被褥。顺道取下头上所戴的帽子。
那顶软帽底下,连一根发丝都没有,只有光裸的头部!她把自己最丑陋、可怕的模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
斑朔宇没有抽气惊叫,也没有厌恶地别开头,只用一双充满哀伤的黑眸,直勾勾地凝视她。
如果这还不够惊悚,她可以再补上更刺激的。
童若奾深吸口气,咧开嘴微笑。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在乎我变成什么模样吗?那我要你吻我!”
这够令他作呕了吧?她相信他一定会起身走人。
然而,高朔宇并没有走,他毫不犹豫地靠近她,头一倾,便吻上她苍白的唇,连续印下几个绵密的吻后,他接着略微起身,温热的唇再度贴上没有半根头发的光滑头顶。
在他亲吻的同时,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头上,就像热油滴在她的心口上,令她倏然一惊。
“我真的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模样。”他哽咽得几乎无法说出完整的话语。“无论你是胖是瘦,是美是丑,是健康还是病弱,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心意。我爱你!”
他的真诚,打动了她自卑怯懦的心灵。
“朔宇,我也爱你!呜”她抱住他的脖子,再也压抑不住地放声哭泣。
自从生病之后,为了不让小宇发现,也为了不让林宗泓与杨靖卉担心,她一直假装坚强,不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是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害怕。
她渴望一双能拥抱她的臂膀,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达成愿望。
她宽慰地闭上眼,含泪告诉自己;我这一生总算是不虚此行。
哪怕明天她就这样死去,她也了无遗憾。
童若奾认命了,高朔宇却没有。
他立即去找她的主治医师,商量能够挽救她性命的方法。
“童小姐的病已经很严重,现在不管是葯物或是化疗,都对她的病情没有太大功效,比较有希望的一项治疗,就是找到合适的骨髓进行移植,但是目前我们还找不到与童小姐兼容的骨髓。”
童若奾的医师遗憾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只要能找到适合她的骨髓,她还是有治愈的希望?”高朔宇略显激动地追问。
“对,但是我必须再次提醒你,配对成功的机率真的很低,因为目前台湾捐赠骨髓的风气还不是那么兴盛,想在稀少的捐赠者当中找到兼容的骨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对我来说,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愿不愿意去做的问题。我会想办法找到合适的骨髓,也请你们尽量医治她,延长她的生命。”
“我们会的,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使命。”
结束与医师的谈话后,高朔宇直接返回公司,请秘书发一份公告,张贴在布告栏,那份公告马上引起全公司的震惊,没有一间办公室不在讨论这件事。各位敬爱的同仁:
本人高朔宇的爱妻童若奾重病入院,亟需合适的骨髓救命,请各位同仁发挥爱心,前往指定医院抽血,凡是前往医院采样者,每人致赠一万元酬金,若比对后有合适的捐赠者,将予以重酬,绝不食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再加上被高朔宇的真情感动,高氏建设可说是倾巢而出,光是一个上午,医院就涌进数百名热心人士。
这件事,很快地传进高朔宇的父母耳中!
斑朔宇的父母气急败坏地将高朔宇找来,除了责备他太胡闹,还要他即刻收回成命。
“我不会那么做。”高朔宇毫不考虑地拒绝。“我所发的酬谢金,全是用我自己的钱,没有动用到公司的公款,你们无权阻止我。”
“用你自己的钱?”高新邦确定儿子真的是疯了。“你知道需要多少样本才有可能此对成功?纵使你有金山银山,恐怕也不够用的。”
“那就全部用完吧!即使花尽所有的钱,我也在所不惜。”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他绝不能让她死去。
“可是,我们与吴家的婚约怎么办?”苏美璇怔仲地问儿子。“雁理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公开宣示童若奾是你的爱妻,那你把雁珺置于何地?”
“对她,我很抱歉!”他正好趁这个机会和父母把话说清楚。
“我从来不曾爱过她,会和她订婚,纯粹是看中高吴两家结合的利益。如今我深刻明白一件事,唯有真挚的情感,才是世间最无价的财富,其余的,我全都可以舍弃。钱没了可以再赚,东西失去了可以再买,但深爱的人一旦逝去,就永远也唤不回,所以只要有一丝救回奾奾的希望,我就绝对不会放弃。”
“你真的这么爱她?”高父、高母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是个痴情种子。
他与童若奾的嗔痴爱怨,前后纠缠了将近十年,没想到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她的身边。难道这是天意注定?
“是的,我真的爱她!我已经决定无论奾奾是生是死,我都要陪着她,让你们失望,我很抱歉,但是请你们谅解。”
他深深一鞠躬,向父母赔罪,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这时,苏美璇突然叫住他。
“算了,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童若奾,我不会再反对,破坏儿子姻缘的事,一辈子做一次就够了,我也不想再做第二次。”她叹口气,决定招认一件儿子从来不知道的事。“其实当初那两百万,童若奾并没有拿。”
“你说什么?”高朔宇瞪大双眼,震惊地看着母亲。
“当年我知道你们在交往,我看不起童若奾家境清贫,便阻止你们交往,没想到你脾气硬,竟不惜离家也要和她在一起,我们知道不能跟你来硬的,就私下找上她,想给她一笔钱,要她离开你”“我不离开朔宇,伯母,我爱他。”童若仙红着眼眶强调。
“爱?哼,爱只有你们这些孩子才会挂在嘴上,人人的社会讲究的是现实,爱能让高家事业亨通,能让朔宇飞黄腾达吗?”
“但是,我和朔宇真的是彼此相爱,拆散我们,你们不觉得残忍吗?”童若奾哭喊道。
“残忍?真正残忍的人,是你。”
“我?”
“你可知道,朔宇为了你,打算跟我们脱离关系,好跟你厮守在一起,你当然高兴啦,高家少爷为了你放弃一切,正好满足你的虚荣心,但你为朔宇的前途想过没有?朔宇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现在离家就等于放弃学业,像他这样没工作经验又没拿列学历的大少爷,离开家里之后能做什么?你是打算让他跟着你流浪街头不成?童若奾,你不能这样自私。”
苏美璇的话,点醒了一直沉醉在爱情中的童若奾。
仔细想想,她真的太自私了。
她只想着与他长相厮守,根本没想到,一旦朔宇离开家,就会失去父母的金钱援助,到时他不但得去工作求温饱,连书也没办法读。
原本该有大好前程的青年,就因为爱情,被困在一个永远也不能高飞的笼子里。
她真是罪太恶极!
考虑到这一点,她终于决定与他分手。但是,她却坚持不肯拿苏美璇的钱,只说她会告诉他,她确实拿了钱。
苏美璇为了怕儿子知晓后,又会跑去找童若奾,也故意不说出实情,让他以为童若奾真的拿了她的钱,跑得不见人影
“妈,您怎么可以这样?”高朔宇沉痛地质问。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她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拜金女。
原来他一直误会她,打从八年前,就误解她了。
老天!他要马上到医院去,他要向她道歉,并且再次告诉她:他爱她。
从八年前到现在,始终如一,未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