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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四月二十九何穗的生辰。
因这是何穗嫁进安国公府后的头一个生辰,府里欲替她大办,给相熟人家都派了请帖。
大太太王氏与何穗母亲英国公世子夫人是嫡亲的姊妹,二老爷崔以良与二爷崔九怀又都身居高位,故而安国公府一早就送了帖子来,力邀众女眷前往,不过等到了正日子,真正去的却没几个。
上头刘氏有了春秋,何穗这等小辈的生辰,是劳动不了她老人家大驾的。
下头大房里边,大太太王氏还病着,想去也去不成,只备了份厚礼。大奶奶宋氏必是要去的,因比大姐儿崔颖儿还小一岁的大姑娘崔九敏都已经定亲了,崔颖儿的亲事却还没有着落,虽说不是一个辈分,无所谓长幼有序,早定亲晚定亲的,并不妨碍明年崔九敏出嫁,但宋氏作为母亲,心里也不可能不捉急,这等热闹的大场合,正是相看人家的好时候,她又怎肯错过?钟文谨的话,旁的不说,单就冲着前主与何穗的关系,她也不可能不去。不单她去,为了面上好看,还得带了崔琰儿过去。至于五奶奶小王氏,她既没有儿女要说人家,又与何穗不熟,便主动提议留在府中给王氏侍疾。
二房的话,因崔九仪才有了新灵感,正埋头画草图呢,打死也不肯出门,而二姐儿崔沫儿在守母孝,也是去不成的。闺女不去,孙女不能去,小刘氏便有些意兴阑珊,横竖去了以后,旁人也只关心崔九仪的婚事跟崔九信续弦的事儿,前者已物色了二老爷的门生,后者因还在守制中,却是不好提起的,不然秋家那边就有话说了,思来想去,索性她也不去了。
三房马氏倒是兴兴冲冲的,欲带二姑娘崔九芳同去。崔九芳今年十二岁,也已到了说人家的年纪,马氏盘算着,带着她出门走动走动,若被哪个贵妇瞧上说给自个儿子可就行了大运了,若不成,认识几个贵女也好。
于是便由马氏带着崔九芳打头,宋氏带着崔沫儿居中,钟文谨与崔琰儿断后,几人乘坐马车,去往安国公府。
路上,钟文谨警告崔琰儿道:“在家里怎么胡闹,也便都随你,到了外头,可不兴这样,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得自个心里有个数儿,若丢了永定侯府的脸面,别说我未必会护着你,就算我护着你,怕也不顶用。”
崔琰儿白了她一眼,仰着小下巴哼道:“我用得着你护?你还是先顾着自个吧,可别又像上次在荣亲王府一样招了别人的眼,被人使绊子给害了。”
我之所以在荣亲王府被人害了,还不是拜你好姨母所赐?钟文谨腹诽了一句,面上笑嘻嘻道:“多谢你费心提醒了,我自会小心的。”
崔琰儿原意是嘲讽钟文谨没本事,不想被曲解成了关心,顿时被噎了个仰倒,一张小脸黑成了锅底。
小屁孩,跟比我耍嘴皮子?先把毛长齐再说吧!钟文谨见崔琰儿不高兴了,顿时心情大好,好的都想哼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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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答应何穗提早过来帮她张罗,钟文谨便撺唆马氏与宋氏早些出发,马氏与宋氏自也是乐意的,故而她们到安国公府时,府中也只有三两户人家的七八个女眷在,其中就有二太太小刘氏的表姐程大太太以及记在她名下的闺女林大奶奶。
见她们母女亲-亲热热的凑在一处说话,程大太太脸上挂着和悦的笑容,不时被林大奶奶逗的以帕掩唇轻笑,好一副母慈女孝的感人画面,钟文谨心绪便有些复杂,只是这会子还未确认那具尸骨就是程大姑娘的,她也不好主观的就给这位林大奶奶定罪,忙垂了下眼,将其中的情绪敛去,这才笑容满面的带着崔琰儿上前给坐在最上头的安国公府太夫人穆老太太跟她左下首的穆大太太行礼问好,然后转身给侍立在穆大太太身后的何穗祝寿,并叫白芷将贺礼呈了上来。
何穗笑着打趣道:“送了我什么?若送的是什么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儿,我可要丢掉的。”
钟文谨笑道:“那你还是这会子打开瞧瞧吧,若不合你的心意,你也不用费事丢掉,只还给我便是了。”
何穗气鼓鼓的,跟穆大太太告状道:“送人家的寿礼,竟还有讨回去的,太太,您说说,可有这样的道理?”
穆大太太笑道:“你们小姐妹的事儿,自个解决便好,是扔是还的,且都随你们,又何苦把我牵扯进来?我若说你的不是吧,偏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你心里必定不痛快;若要说崔二奶奶的不是,回头崔大太太必要找我算账,说我趁着她不在,欺负她儿媳妇。你说说,我该如何是好?这事儿呀,合该去寻老太太,老太太说是甚便是甚,谁还敢反驳不是?”
这话倒也不假,穆老太太的女儿穆大姑奶奶可是当今皇后呢。
穆老太太闻言,指着穆大太太,与众人道:“你们看看,再没这样刁钻的儿媳妇的,自个被人拉下水,想不到法子上岸了,就来拉她婆婆下水了……”
众人都笑作一团。
也难怪英国公世子夫人会把何穗嫁到安国公府来,看中的想必不是其后族的身份,而是上头太婆婆、婆婆性子随和好相处吧。
钟文谨与何穗的官司,自是不了了之了。
因来的客人尚且不多,也便没有区分太太、奶奶、姑娘的,俱都在穆老太太所在的秋桐居落座。钟文谨的左边,恰挨着程大太太。
程大太太待钟文谨与何穗说笑完毕后,这才问道:“府上二太太今儿怎么没来?”
钟文谨忙回道:“我们老太太有些不自在,偏我们太太也病了,二婶便留在府里侍疾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她那样爱热闹的人儿,今儿不来,必是有缘故的,原来是府上老太太病了。”程大太太点点头,又关切的问道:“府上老太太得了什么病?可请太医瞧过?”
因来之前早就套好词了,钟文谨眼也不眨的说着瞎话:“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天渐热起来了,老人家见小辈们吃冰碗,眼馋,也跟着吃了一碗,不想肚肠却不受用,夜里闹腾了几回,今儿就有些没精神。已吃了太医给的丸药,想必饿上几顿,再歇息几日,便没事了。”
程大太太笑道:“老小孩老小孩,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爱贪这些个的,偶尔用些倒无妨,只是也别太纵着了,不然肚肠不受用了,你们岂不心疼?”
钟文谨忙附和道:“可不是?我们都心疼坏了呢,又后悔当时没劝住她老人家,不过她老人家也知道错了,说往后再不贪嘴了。”为了替二太太解释她不来的缘由,刘氏竟连贪嘴的恶名都肯背,到底是亲姑侄呢。
坐在程大太太旁边安静听她与钟文谨叙话林大奶奶,见她们说的差不多了,这才与钟文谨寒暄道:“早就想与崔二奶奶认识了,只是一直没机会。”
崔九怀与林南生是好友,崔九怀今年二十七,林南生与他同年,作为其原配的林大奶奶,便是比林南生小,也小不了几岁,与前主相差十来岁,便是从前在哪家的宴会的遇到过,也并不在一处坐席,说不认识,倒也没错。
钟文谨笑道:“常听我们二爷提起林大爷,我也一直想认识林大奶奶呢。”
“看你们隔着我,说话又不方便,我也被你们吵的耳朵疼,索性我与二丫头换了位子,让你们小年轻们凑一处,好好说个够。”程大太太边说笑着,边站起身来。
“母亲这样疼我,叫旁人嫉妒了可如何是好?”林大奶奶立时站起身来,对着程大太太一顿恭维,然后搀扶着程大太太,将她扶到自个原先的座位上,待她入座后,自个这才挨着钟文谨坐了下来。
钟文谨看看眉开眼笑每根皱纹都熨帖了的程大太太,再看看春风得意眉飞色舞的林大奶奶,又想想那副孤零零躺在顺天府衙的骨头架子,心绪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耳朵里头却听得林大奶奶说道:“下月初十是我二十五岁生辰,不是什么整寿,我也不想大办,只打算请几个相熟的人儿来家里吃吃酒说说话,到时我给你下帖子,你可一定得来呀。”
这并不算突兀,毕竟崔九怀与林南生关系好,林大奶奶生辰请自个本是应该的,不请才叫奇怪呢。也不知下个月初十,崔九怀那边有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不过就算有进展,怕也没这么快就能定案,这趟林府之行,怕是避免不了。钟文谨笑道:“你头一次请我,便是有难处,我也得克服呀。”
“哼,你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旧爱了!之前荣亲老王妃寿辰时,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早些来,给我搭把手,结果你倒是早来了,来了后却只顾着说说笑笑,半点忙都不给我帮,与其这样,你还不如晚点来呢,省的我看着来气!”正说笑呢,何穗气呼呼的走了过来,张嘴就是一通抱怨。
钟文谨正懒得应酬这忠奸难辨的林大奶奶呢,闻言忙站起来,告饶道:“好姐姐,我错了!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吩咐,我再无二话的。”
何穗闻言,这才转怒为喜,说道:“旁的有我大嫂呢,也用不着你,你且我陪我去二门迎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