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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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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是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缓慢到让人感到度日如年,也能匆促到让人感叹它的无情。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漫长到像夏日的白昼,又短暂地像叶片的飘落。几个寒暑悄悄溜走,转眼问,有真已从无忧的十八岁成长到了半熟的二十四岁了。

    大学毕业后,有真考上了研究所,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准备论文上,偶尔她也会回母校关心社团的事,那是她生活的重心之一。

    研究所毕业后,她马上在父亲的公司占了一个半大不小的职位,以她企管系的硕士学历和董事长的关系,很快地,她已经成为公司经理级的人物。

    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经理,照理说,她的身旁应该有不少苍蝇蜜蜂,但大部分认识童有真的人都知道,她有个名扬国际的赛车手男友,听说交往很久而且感情稳定,追她的人到最后总是会自动地打退堂鼓,但听说仅仅是听说,没人知道事情的详情究竟是怎样,有真也未曾对任何人提过她的感情生活。

    除了公司的同事和职员外,有真几乎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她太安静,闲暇时候也不见她跟同事聊八卦,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站在角落,或是整天埋首于公事中,让人难以靠近,但她的工作态度却又非常负责认真,总是以身作则到近乎吹毛求疵,在她的管理下,没人敢打混摸鱼,连父亲童成历都没料到女儿能做出这种成绩。

    然而,世事难预料,几年来童成历的事业每况愈下,他向银行超贷来扩充厂房的设备,大部分的营利几乎都缴给银行当利息,资金调度变得愈来愈艰难,订单年年递减,表面上看来资产雄厚,其实已快变成负债累累的空壳。

    有真是极少数清楚公司财务危机的人,眼看着父亲日渐憔悴,她心急,却没能力帮上什么忙,只脑凄撑着等待上天是否会给他们转机。

    也许是因为有真长大了,不再是青涩无知的十几岁,加上她在工作上也表现得很尽责;也许是因为有真的坚定瓦解了父母亲的坚持,革命了几年,她终于有了自由恋爱的权利;或者是因为父亲整天忙于公事,没心思再管女儿,总之,有真不用再偷偷摸摸打电话,也不用害怕私人信件被过滤,她的初恋随着时间,似乎也被父母默认了。

    这天,是个寒冷的夜,冷风震动着窗棂。有真在自己房里,双手捧着姜汤,眼睛盯着密密麻麻的人事成本报表,心想该不该为公司再裁掉些员工

    听着呼啸的风声,有真突然意识到今年的冬天来得有点太早了,不知道比利时那里下雪了没?

    才想着要到客厅打通电话,房门刚好被打开了,林丽英围着深红色披肩走进房间,对着女儿笑了笑。“有真。”

    “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有真将报表收好,问着。

    林丽英摇摇头。“我失眠。”她将手上的一封看起来像耶诞卡的信件交到有真手上。“喏,你的信。”

    “见到信封上的字迹,有真无法控制自己:心脏倏地震了好大一下。

    “写卡片的这个人很准时,每年都会在这时候寄来。”做妈妈的云淡风轻地说着,目光却是善意的试探。“我想你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望着卡片上那熟悉的字迹,又听到母亲温热的语气,一刹那,有真内心被触动了,她双眼匆地泛起雾气。

    她沉默,不知道能对最亲近的母亲说些什么,这些年来,她心里一直有个秘密,是不能被人窥探的。

    林丽英轻叹口气,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让女儿个性压抑这么久的过错,她这个做妈的也有分。

    “妈,你怎么了?”她注意到母亲面容憔悴,眼下有着深深的黑眼圈。

    林丽英匆地眼眶红了,沉默了一会儿,她淡淡地开口。“我决定要跟你爸离婚。”

    有真从床上跳起来。“离婚?你说真的?”见母亲坚定的神情,她整个人慌乱。

    “妈,你真的仔细想过吗?你们结婚这么久,为什么突然说要离婚?特别是在爸爸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

    “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我已经想了二十几年,你不是我,你不懂我在这段婚姻里所承受的痛苦。”林丽英闭上双眼,沉重地说:“一切都怪我太死心眼,以为死守着感情,最后你爸会回心转意,看到我的好,有天早上我醒来,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原来,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错误,我早该明白不适合的人在一起再怎么久还是不适合,但我却花了二十几年才想通。”

    有真词穷了,她无话可说。二十几年来,她这个旁观者看得很清楚,她的父母亲一直相敬如宾过得很辛苦。

    “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对我和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解脱。”林丽英释怀地笑了,她低下头看了眼女儿手上紧握的卡片,语重心长地说:“有真,记得妈妈说的,要选择你爱的人,而不是去爱你所选择的,有时候,执着反而是一种错误,女人的青春很有限,不要拿来当幸福的赌注,我跟你爸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真坐在床沿,想着母亲说的话,一种刺麻的痛楚清晰地漫过全身。她真的很执着吗?她真的是在赌吗?卡片上的字迹再次刺激她的眼,有一种前尘旧梦般的悲凉袭来。

    如果当时她把心里的话说完,彭冠分和她今天会变成怎么样?会改变些什么或是什么都没改变,还是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她想都不敢想。

    “我去睡了,你早点睡吧。”林丽英拥抱自己的女儿,抱得那样深。

    “晚安。”有真轻轻的说。

    母亲离开后,有真的房间剩下寂静和一盏黄色的立灯,幽暗的光照着那张纯白的信封,黑色的字迹全数跳跃了起来,她仿彿看见寄信者嘴角扬起的那抹微笑,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像黑夜一样深沉的温柔。

    有真小心地用拆信刀划开封口,抽出一样也是纯白的卡片。

    要翻开卡片时,有真发现自己气息紊乱,她深呼吸,带着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强烈期待,慢慢地打开。

    上面只有八个字我什么都愿意,为你。

    没有其他的字,也没有署名。她再清楚不过这个人是谁,但是任她想破头,也不知道这没头没尾的八个字的真正意义。

    是字面上的意义?还是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这是谜语?彭冠分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有真怔了好一会儿,脑袋一片空白。冷风仍然不停在窗外肆虐,她却不感到寒冷,他写的几个字让她全身像被暖流包围.

    这几年来,她每年都会收到彭冠分寄的卡片,上面总是写了简短的几句话,像诗又像歌词,今天写的最短,也最教她迷惘。

    这些年来,他过得好吗?

    这个念头一窜起,她马上抓起外套,踩着毛拖鞋,脚步急促地打开房门,奔下楼梯。

    她要打电话,有个电话号码她下曾忘掉,她想问的很多,最想问的不只是卡片上那些暧昧模糊的宇眼,或是她在商场听闻的关于他事业上的成就,而是想问他这几年过得好下好,只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而已。

    然而一路奔下楼,一直止不住的狂乱心跳却在拨了电话后停止了。

    她该打吗?她有男友了,这样做不好吧?这些年来未曾见面,她第一句话要说些什么?他还想听到她的声音吗?他会想念她吗?他会下会怪她主动断了联络,会不会还记得当初子颖讲的那些让人难堪又伤心的话?

    电话通了,她猛地回神,听见低沉的男声喂了一声。有真惊慌了,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挂上。

    币上了之后,她掌心贴着额际,闭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气。

    她到底在干么啊?

    有真摇摇头,想挥去所有因为卡片而带来的悸动。精神出轨的错误,她从前就犯过一次,不想再走回头路,明知道那种挣扎很痛苦,为什么她耳朵里还重复着刚才电话里那短暂的声音?

    他的声音有一股慑人的力量,透过话筒竟可如此轻易地震撼进她的心。有真迷惘了,足足坐在沙发上发呆了十几分钟,然后,她拨了电话给自己远在比利时的男友施龙宇。

    “喂,你睡了吗?”收讯下良,接收到的声音很吵杂,有真紧贴着话筒,想听清楚施龙宇说话。

    “还没!我正在庆功宴上!”施龙宇兴奋的声音传来,夹带着车子引擎阵阵的怒吼和女性此起彼落的尖叫声。

    有真也想捣住耳朵尖叫了,因为那边吵到根本听下到施龙宇的声音。

    “我心情不好,想跟你说话!”不知不觉有真也跟着扯开喉咙。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想跟你说话!我心情很差,我爸妈闹离婚!”

    “啊?你爸妈怎么了?”他又说:“等我一下!”

    等待的时间,有真像泄了气的皮球,耐心渐渐消失,她听到话筒另一端,施龙宇用流利的法语愉快地和人说着话,由于太流利了,她的听力几乎快跟下上,只能低头玩手指,放任心情愈来愈闷。

    “喂,你还在吗?”

    “在啊。”声音很哀怨。“可以陪我说话了吗?”

    “等我回家再说吧,现在太乱了,大家都玩疯成一团,太难讲话了,先这样,拜!”

    他果断地结束通话,有真的心凉了一半。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施龙宇在外国闯出了名堂,成了名人后,他就愈来愈没时间跟她说话,不用说是心灵交流了,他们的感情连还可以都称不上,怎么看都怎么像她一个人在撑。

    爸妈要离婚了,我没办法劝。

    鲍司可能会倒闭,我也想不出办法.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好孤独,没有人可以跟我说话。

    如果你在身边就好了

    “瞬间,有真恍神了,她忘了施龙宇的长相,在记忆里,男友的模样变得模糊,而另一个人的脸却格外清晰。

    她真正想要的是谁在她身边?有真竟不了解自己了。

    因为接到有人出高价买了公司的股票、成了有经营实权的大股东的消息,童成历载着女儿飞车到公司参加股东大会。

    这对父女一路上兴奋地讨论着,对于这天大的好消息,他们高兴到几乎给对方热烈的拥抱,毕竟这世上已没有哪个傻子会去买赔钱公司的股票了。有真不禁要怀疑是这个人的钱太多还是脑筋有问题。

    “据说他很年轻,下到三十岁。”童成历不知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

    “不管怎么说,公司有了资金也等于度过了这次的危机。”至少还可以再撑一段时间了。

    “希望危机就是转机,情况千万不要再糟下去了。”童成历不由得叹口气。

    最近公司财务问题已经让他够头痛的了,再加上老婆要跟他离婚,林丽英娘家那里马上抽走了全部的股分,更让他痛不欲生。他对她的确不很好,但是她也未免太狠了吧?还好女儿还愿意待在他身边帮忙,他已经很感激上天了。

    “爸,你放心吧,一定没问题的。”有真安慰着自己的父亲,但其实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

    车子滑进地下停车场,停在专属的停车格里。

    有真提着公事包下了车,和父亲坐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一楼,门打开了,有人要进来,她直觉往后退,让个位置给对方。

    外头光线明亮,那个人背光,有真一时看不清楚他的长相,等到电梯门慢慢掩上,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眼瞳后,她整个人深深地倒抽一口气,公事包差点从手中滑落。

    是他!

    见到有真,彭冠分的脸上闪过一瞬惊喜,但很快地,他又回复平静,对愣住的有真颔首后,他微笑着问候童成历

    “伯父您好,好久不见了。”

    童成历也吓一跳,但他很快明白状况,猜想彭冠分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不只是单纯的巧合。

    果然,彭冠分自己开口表明:“我是来参加股东大会的。”

    童成历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年轻人,他变了,气息变得更沉稳,看来经过了不少磨练,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了。

    “以后大家要一起为公司的前途打拚了。”童成历诚恳地说。

    “是的。”他谦虚地回应。自始至终都没开口的有真,完全傻在一旁,久久不能回神。

    鄙东大会上,彭冠分有备而来,一开始先表明自己握有多少股权,拥有多少经营权,然后向股东们报告未来的经营方向,稳定他们的信心,许多人选择相信,因为他们常常听闻彭冠分的事迹。短短几年,他把原本只是中小企业的彭家经营到现在的彭氏企业,对于这样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他们愿意砸钱赌一赌。

    有真坐在台下,远远地望着彭冠分侃侃而谈的模样,她拿着笔,原本想记录些什么,但她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听使唤,竟然发起抖来。

    “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唉,我早该想到了。”童成历在一旁感叹。“最近这几年,和厂商们合作得愈来愈不愉快,只有彭家始终对我们下离不弃,我还以为是看在和我交情的关系上,没想到,其实彭家的事早就是彭冠分在管理了,这样一想,这几年帮我忙的应该就是彭冠分吧。他竟然还愿意买下股权,说起来他简直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了。”

    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事情,原来他一直都在关心着她,只是关心的程度能解释他抛下庞大的企业不管,甘愿来收拾她家的烂摊子吗?他买下股权的动机难道也是为了她吗?那是个风险很大的投资啊,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有真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

    靶动在心里发酵蔓延,连一向情感内敛的她,也忽然有股冲动在胸口作祟,逼得她好想不顾众人眼光,冲上台给他一个拥抱。

    但仅只是幻想罢了,她还没那么大胆,再说,她和他又没什么关系,充其量,她只是彭冠分好友的女友而已,那时他说的喜欢,经过六年那么长的时间,大概也都淡了吧

    彭冠分大刀阔斧,彻底地整顿整个公司,裁员、变卖资产,大大减少了许多人事成本,公司规模变小了,但相对地,负担也减轻了。

    几个星期以来有真跟着他东奔西跑,说服厂商跟他们合作,跑得焦头烂额,他们的诚意也打动了那些难搞的厂商,终于愿意重新合作。

    有了彭冠分的经营手腕和大量资金,公司的一切逐渐步上轨道,不再摇摇欲坠,童成历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放心。

    说服了最后一间厂商,尘埃落定,彭冠分驾著名贵轿车,载有真回公司。

    他稳稳地操纵方向盘,有真坐在一旁研究着刚签好的契约,看着看着,她的视线转移到了他轻握着排档杆的右手,眼尖地发现他西装外套袖口的钮扣松脱了一颗,应该是匆忙时不小心勾到的。

    “你在看什么?”停红灯时,他侧身问她。

    “你的扣子松了,”难得谈话,她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等一下脱下来,我帮你缝回去吧。”

    这些日子来他们日夜相处,除了公事之外却很少多做交谈。她有时候不免怀疑,彭冠分其实并不想跟她说话,但看他现在的表情,又似乎很期待她开口。

    “太麻烦了,我回家换一件好了,我住的地方刚好在附近。”他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一点多。“你会饿吗?还是先去吃个东西?”

    有真摇摇头。“还好,我没什么胃口。”饿是不会,但累得头晕脑胀,他的体力还真好,跑了一上午也不见一点疲惫。

    “想吃些什么吗?我带你去。”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僵硬了许久的面部表情总算比较缓和了点。

    “我真的吃不下。”有真还是摇头。“我没吃早餐,饿过头了,反而想到吃就想吐,而且胃也有点痛。”

    “你太不照顾自己了。”听她这么说,彭冠分蹙眉,略带点责备,关心溢于言表。“我换个衣服,你也上来吧,我泡个麦片让你垫胃,我那里还有胃乳,必要时可以吃一包。”

    “好。”有真不自觉地笑了。

    他的关心让她心窝暖暖,但似乎有些越过好朋友的范围,彭冠分没发觉,一向迟钝的她竟然感受到了,或许是因为她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的小女孩,女人的直觉也变得敏锐了,想到彭冠分或者对她还有些情意,童有真恍神了,竟然偷偷地开心了起来。

    车身滑下精美大厦的入口,停在地下停车场。

    彭冠分熄火,拉起手煞车,他转过身,看见她一脸苍白。

    “要我抱你上楼吗?”他很关心地问着。

    “下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有真窘红了脸。

    “真可惜。”他叹息。

    有真白他一眼,然后笑了。“在公司老是看你绷着脸,一丝不苟的样子,现在又听到你说这种话,感觉还真怪。”

    彭冠分也跟着笑了。“没办法,压力实在有点大,下认真一点下行。”

    气氛化开,几个星期来的心结跟着解开,过去熟悉的感觉也回来了。彭冠分陪着她一小步一小步慢慢走着,为她按电梯,帮她开大门。

    “我以为你不想理我。”有真忍不住抱怨。

    “是你不理我吧。”他拿拖鞋让她换上,口气也很哀怨。

    “我哪有不理你”话说出口,有真马上心虚。

    几年来,她不敢接他电话,他来家里找她,她说自己不在家,渐渐地,他的问候变成了一年一张卡片。

    “对,你没有不理我,你只是躲着我。”彭冠分又是笑,笑容坦荡,没有记恨的样于,他的心情仍然保持愉快。

    他明白自己不是因为今天完成了艰难的工作,而是因为有真出现在他家里,这是他幻想过几百次却从不敢盼望的事。

    有真不知道能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只好转移注意力,压抑下心里的雀跃与不安,专心地观赏他屋内精简而品味高档的摆设。

    “你坐一下,我换个外套。”

    有真点头,乖顺地坐在沙发里,沙发是深蓝色,有淡淡的皮革味道,她不知怎地,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彭冠分时,他穿的深蓝色大衣,似乎也有一种忧郁的味道。

    很快地,他换好外套从房内走到客厅,拿了一包胃乳,和一杯开水,递给有真,然后坐在l型的沙发另一角,有点近又不会太远的距离。

    “先吃胃乳,如果没有好一点,就要去看医生了。”

    “好。”她听话地把那包黏稠的液体吞进胃里,短暂的恶心感让她眉头紧锁。

    手心握着温热的马克杯,她一抬头,午后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映照着他好看的脸庞和他刚换上的质感极佳的亚曼尼西装,昂贵的西装外套质感硬挺,比起早上那件更能衬出他内蕴的气质,而他柔和的目光像阳光轻轻地包围着她,也教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稍微镇定了下来。

    他变了,他的眉目变得更深沉,举手投足问都更有男人的味道,加上岁月的磨练,不再像从前那样难以接近,虽然亲和却又仿彿更危险。他拥有的资产已让很多男人望尘莫及,他还有过人的外表与能力,他变了,里里外外都是个成功的男人。

    可是,一切又好像都没变。

    苞当家教的时候一样,他还是坐在她的右边,他跟她说话仍是那么专注,他总是带着微笑说她听话,表情从不感到无聊。

    在彭冠分面前,她从来不需要很努力地表达些什么,话也没像跟别人相处时那么难说出口,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真是不可思议,就算几年没见了,他给她的感觉还是始终没有变。偶尔他的眼神还是会透出当年的温柔,是她想太多还是看走眼了?

    “你变了。”他匆地开口。“变得很漂亮。”

    她手一滑,杯子里的水差点溅出来。

    “长头发很适合你,背影看起来很漂亮。”他又补了句。

    啊,原来后面那句不说会死吗?

    有真糗大,看他坏坏的笑容就知道自己又被他要了,她气呼呼地很想扁他。

    “胃痛好点了吗?”他笑望她。

    “好像不那么痛了。”那包不起眼的成葯还真神奇。

    他拎起钥匙。“那回去公司吧,还有很多事等着要做。”

    “等等。”她抓住他的衣袖。“待会儿再走吧,我的胃还是会痛。”

    知道他求好心切,但有真无法忽略他眼底下憔悴的暗影,想让他再休息一会儿,也许是因为自己也下想离开吧。

    “嗯,听你的。”他脱下外套,担心她饿着,又泡了杯麦片给她,然后半躺在沙发上休息半刻,顺便盯着她喝完。

    罢泡好的麦片太烫舌,有真一口一口小心地吹凉暍着。

    室内气氛平和,催人人梦,才几分钟的时间,他眼帘合上了,薄唇紧抿,靠着沙发打起盹。

    阳光斜照,轻洒在米色茶几上,还有彭冠分的黑发和眼睫上,那黑色的睫毛尾端像洒了金粉似地,闪出一丝丝金色光芒,西装硬挺的质感强调出他坚硬的肩膀线条,就算睡着了也仍给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彭冠分是真的很累了吧事情实在太多了,这些日子来真是辛苦他了。

    有真撑着下巴,看着彭冠分熟睡的模样,她下忍心打搅他,决定就这样等着他睡醒。

    慢慢地,有真也倦了,靠在沙发上,她安心地闭上眼。

    时间会改变一切,会将思念冲淡,也会加深情感。

    香甜的梦里,有真看见彭冠分静静地站在角落,欲言又止地想对她说些什么,她不敢靠近,目光却紧紧跟随。

    这些年来,她始终不敢坦承对他的想念,只有在梦里,她才敢放纵自己去正眼瞧着他,对上他总是凝望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