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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架起来鞭打吧!”
“不,她哪只脚蹬上门槛、哪只脚跨过火堆,我们就干脆将它打断算了。”
被人用绳索缚住手脚,动弹不得的恪纯,坐在地上听见这些提议,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对她凶过呢,更何况她不是有意冒犯他们,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们蒙古人有这么多的禁忌。
她惊慌地看着四周,发现都看不见阿斯的身影时,大大的漂亮眼睛开始黯淡,心中满是惊恐,更弥漫着失望。
阿斯说去买吃的东西,可是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东西也该买完了吧,为什么就是不见他回来找她?是不是在折返途中知道她出事,就吓得躲起来,不敢出面帮她了?
这群人这么可怕,他不敢出面也是人之常情,可她的心情真是沉到谷底了
“恪纯!”
原本颓丧不已的恪纯,倏忽抬头对上了图灿邴的眼眸,鼻子一酸,眼泪就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阿斯你回来了?”他不是逃走,没有丢下她一人独自面对这局面,他终于回来帮助她了。
“让开!”图灿邴充满威严的大吼,把周围的人都给震住了。“马上给我放开她。”
他只不过是离开一会儿,怎么一回来就见她被人绑起,而且还准备“受刑”?
“这丫头跨过火堆和踩了门槛,严重侵犯了我们,我们要惩罚她。”带头的人扬声如此说道。
他们蒙古族禁忌很多,例如火忌,由于蒙古族崇拜火,所以不允许在火炉旁烤湿靴子或鞋子,不得跨越炉灶或脚蹬炉灶,不得在炉灶上摔东西、扔脏物,甚至也不能做出用刀子挑火、将刀子插入火中,或用刀子从锅中取出熟肉等等的举动。
至于忌蹬门槛,出入蒙古包时,绝不许踩蹬门槛。如果有人误踏,严重的甚至会立即被处死。
图灿邴大概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不允许让恪纯受到一丁点伤害。
看到她脸色苍白,眼睛又哭得红红肿肿的委屈模样,他又怎么舍得丢下她?
“放了她,她不是蒙古人,自然不懂得我们的规矩,这次就饶了她吧!”他开口试图劝服众人。
“你是什么人,竟够胆挡着我们?凭什么我们要听你的话?”虽然他们都震慑于他刚才的气势,可这年轻人毕竟什么都不是,他们为什么要听他的?
图灿邴隐约感觉到额头上的青筋,正突突地往上冒。
对了,他们根本不晓得他就是科尔沁部的汗王。就算是一般科尔沁部的平民都未必认得他的模样,更何况这里还有漠南蒙古的其他部落,例如巴林部和土默特等部的人,当然更不可能见过他。
“我是图灿邴,我命令你们马上放开她。”他毫无掩饰的当众宣布,再拿出代表汗王身分的刀套,验明正身。
他也不想在平民面前随便动用身分权威,可是事到如今,假若他还不表露自己的身分,事情似乎会没完没了,恪纯也不会好过的。
恪纯听了,酸痛的身子瞬时一僵,诧异得小口微张,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说他就是图灿邴亲王?怎么可能,他不是叫阿斯吗?
可是若将她心中的种种疑问和眼前的情况组合起来,他绝不可能冒名顶替他人身分,那么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图灿邴亲王她被指婚的丈夫罗!
可是,他如果是亲王,为什么还要隐瞒她那么久,害她每次跟他见面时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和愧疚感?
“是图灿邴汗王,是亲王来到我们这里了啊!”大家都惊慌起来,马上对他下跪行礼。
这男人眉宇间英气显现,分明一副天生的王者姿态,而且又能拿出信物,这证明他的确就是名震四方的图灿邴亲王,其他平民小辈,又怎敢再无礼?
“王爷,恕小民大胆多问,这女人是您的什么人?”之前追赶恪纯的珠宝商人大胆发问,旁人的目光更偷偷地在恪纯身上打转。
仍处于震惊中的恪纯,听见这句问话,不禁倒抽一口气,心里既期待又不安。
他会如何介绍她?满清格格?蒙古王妃?还是
“她是我喜欢的女人。”图灿邴没有多犹疑,便直接道出这样的回答,还故意回头向呆呆发楞的恪纯扫视一眼。
众人一听,议论声立时四起。
任谁都知道图灿邴即将迎娶满清皇帝赐来的格格,现在他竟然说有另一个喜欢的姑娘?
其实以图灿邴汗王的身分,三妻四妾,甚至有更多侍妾服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毕竟对方是满清格格,又还没过门,如果他这么招摇的声明自己倾心其他女子的话,未免太不给满清格格面子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私语和讨论,让恪纯躲也躲不得,恼也恼不成,当下只能羞死人。
这个阿斯,不、图灿邴,竟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喜欢她?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他会不会太过火了?
她从没想过一个大男人,会这样随随便便地在大庭广众下说“喜欢”两字,至少这十八年来她所见过的男性当中,没有一个会愿意这么做。
“恪纯,没事了,不要怕。”图灿邴没让其他人代劳,亲自解开恪纯手脚的绳索,扶她起来。
恪纯别过脸,紧紧地咬着下唇,默默不发一语。
一旁众人没有置喙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瞧着威武的图灿邴和美丽的恪纯离去的背影。
在所有人的围观下,两人上了马车,直往营区而去。
车上一片沉寂,图灿邴和恪纯两人部不说话,她静默地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就这样一句话都不说的呆坐着。
图灿邴心底明白,她很介意他隐瞒自己的真正身分。
可是,如果她真的喜欢他,那他的身分权位对她来说,更该是锦上添花的事。既然知道了,就应该干脆接受,而不是一直给他脸色看。
“你刚才说的话,全都是真的吗?”恪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心底的疑惑。
“你是说哪一方面?”图灿邴神色凛然地注视她。
她杨起美眸直现着他。“没事了。”她不再多言,又回头望向窗外。
“恪纯,我们好好谈谈”他仔细看着她的脸,神色更为深沉。“你的脸怎么了?”竟出现一道小小的红痕?!
“不碍事的,可能是我刚刚跌倒时不小心被沙石弄到的吧?”恪纯躲开他伸出的手,客气地道谢说:“谢谢你帮我解围,图灿邴亲王。”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无法再把他当作普通男人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加入了身分和立场,就变得不再是男女间单纯的互相吸引和追逐。
而且他骗了她,连最基本的互相坦诚他也办不到,她还能把真心完全交付吗?
“我们非要这样说话不可吗?”恪纯的疏离令图灿邴压抑不了怒气,一手将她的下巴托起,让她的脸庞更靠近自己。
“你还想要我用什么态度?既然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自然要以礼相待,难道不对吗?”一向温顺的恪纯,此刻因为他的刻意隐瞒而感到气愤。
“对、对极了,不过你好像忘掉一件事:我将会是你的丈夫,是你一辈子都要守着的男人,疏离我难道就是对的吗?”图灿邴略带调侃的话在她耳边蓦然响起。
“是你骗我在先。”她怨怼地瞥他一眼。
“你这女人。”根本不懂他的苦心。“你所喜欢的男人跟要嫁的丈夫是同一个人,难道你不该高兴吗?”
“你、你强辞夺理。”在他不知是忿然还是激切的目光凝望下,她的思绪开始凌乱,脑海里一片浑沌迷茫。“你你想做什么?赶紧放开我。”
由于紧张,她之前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直至此刻,她才发现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她几乎是躺在他怀里,甚至连他的唇瓣都热呼呼地贴在她鬓边。
“你问我在大伙面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那我告诉你,没半句虚假。”他用着快让人揪起心来的嗓音说道:“除了我的名字已变,我对你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全都是真心真意的。”
恪纯的心跳漏了好几拍她能相信他吗?
图灿邴突然吻上她的红唇,吻得那样深,彷佛要将她揉入他体内。
她推拒抱着自己的男人,但力气不如他,不得不慢慢放弃。
“恪纯,当我的妻子,用女人喜欢男人的心来嫁给我。”
这就是他在重遇她的那一刻重新燃起的企图。无论他是以蒙古亲王的身分,还是纯粹男人的身分,他生平第一次对女人的猎捕行动,也必须成功。
皎洁月光轻轻的洒到草原上,带着些朦胧的梦幻,也有夜晚的凄凉。
恪纯悠悠地看着天上的一轮皓月,忽然间感到无比空虚,不禁轻叹了口气。
明知道图灿邴就在附近,却整整两天没有见到他的身影,那种煎熬胜过一切。
莫非她上次对他的指责,使他这大男人生气了,已经不想理会她了?可是他不是说喜欢她吗,还狠狠地在马车上吻了她,难道这全都是他玩玩而已?
表面上,她埋怨他欺骗了自己的“信任和感情”实则在心里,她更害怕自己不试曝制地想起他,想他的每一次关怀、想他的每一次亲吻那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了。
“格格,你在叹什么气?”走进帐篷的翠翠,见主子望着天窗叹气,和外面的热闹气氛形成强烈对比。“外面有蒙古的那达慕晚会,格格之前不是想去看看吗?为什么要留在帐篷内闷着叹气?”
“那达慕”是蒙古传统的节日,内容有摔角、赛马、射箭、舞蹈表演等等,是蒙古人民喜爱的盛会。翠翠原本对蒙古的生活也不太热络的,可看见外面的欢乐和热闹情景,她也蠢蠢欲动了。
“又没人邀我出席,我去不太好。”说完,恪纯又低头喟叹一声。
其实是她心情忧郁,哪里都不想去,又怕不小心碰见图灿邴,徒增尴尬。
“谁说没有?亲王就是人啊!”翠翠向恪纯展示手上的精美袍子,羡慕地说:“看,亲王体贴地差人送来一套蒙古衣裳和饰物,说是要让你穿着出席今晚的晚会呢!”
自从那天,她看见亲王从马车上怜惜地抱格格下车的一幕,连她这个当丫环的都知道,出征回来的亲王已经和格格相识,而且被格格深深吸引了。让她不明就里的是,为什么格格回来后就变得郁郁寡欢,亲王又不再来探视,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今天那位从亲王帐篷过来的婢女,说奉亲王之命,要把这件精美的蒙古袍子送给格格,好参加今日的那达慕晚会,这不就说明了亲王对格格的重视吗?
“是他送给我的?”恪纯脸上满是诧异和喜悦,轻轻抚着袍子领口的绸缎花边,和蒙古靴上做工精细考究的精美图纹,这全都是她在市集上看到且爱不释手的样式啊!
这么具有蒙古特色的打扮,她早就想试试看了,而图灿邴竟帮她一一准备好,还清楚记得她的喜好?
“当然啊,不然这里还有谁能吩咐下人准备这么上等的衣服?”翠翠兀自叨叨絮絮地念着。“格格,我得好好帮你打扮一番,否即赶不及参加晚会,辜负了亲王的一番美意,恐怕他会很失望呢!”
“我、我只是想穿去凑凑热闹,才不是要穿给他看呢!”恪纯口是心非地摇着头,但眉尾高高挑起,唇角也向上弯成愉快的弧度。
她很快就能见到图灿邴了吧?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不快能否消除呢?
蒙古族的舞蹈节奏欢快,动作刚劲有力,充分表现出蒙古族人民热情奔放的豪爽气魄。
恪纯吸着草原新鲜的空气,看着远处的孩童嬉笑,还有一堆能歌善舞的年轻男女在火前跳起蒙古舞蹈,原本感到无比新奇和兴奋,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开始觉得无聊起来。
由于身分有别,翠翠不便陪她同坐;娜仁身为公主,似乎已“与民同乐”几乎忘了她的存在,至于图灿邴,更是连人影都没见着。
蒙古族的饮食非常讲究,品种多样炒米、奶茶以及奶油、奶皮、乳酪和酸奶子等都是颇具特色的食物,当然还有各式羊牛菜式和味道醇香的马奶酒。
可是恪纯没有任何食欲,自顾自拨弄着盘中食物。
唉,她一个人坐在远远的这端,而四周女人的目光都带着敌意,仇视她这个来自大清的女子,她又如何能开怀下咽?
“我看王爷会娶那个满清女人,只是想透过联姻关系把科尔沁部的名望更为提升吧?”席间,忽然有女人带起有关图灿邴的话题。
“王爷是多少蒙古儿女心目中的典范啊,能够被挑选成为他的妃子,这位满清格格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几双眼睛又飘到恪纯身上,她只能装作没留意她们的对话。
图灿邴是蒙古女人心目中的英雄、是骁勇善战的将才、是英俊体贴的汉子,这些她完全了解;不单单是蒙古女人,相信他也能让全天下的女人为之疯狂,包括她在内,她也明白。但因为妒忌她而说这些话给她听拜托,她也是有耳有眼有感觉的好吗?
这时,晚会开始进入最高潮,有些长老出面用古老的蒙语朗诵了一段祝辞,恪纯听不进耳内,正想乘机溜走时,一阵拍手和欢呼声便如雷般的响起。
恪纯定神一看,原来是自己整夜都在人群里搜寻的图灿邴。
他穿着绣金线的蒙古白袍,帽子和腰带都镶了代表权威的宝石,俊美的脸孔泛着淡淡微笑,恍若天神来临,轻易就成为全场的焦点所在。
恪纯怔怔地看着久违的图灿邴,心底的那股悸动,比起她和他初相识时更为强烈。
图灿邴昂首挺胸,气派尊贵,所到之处,众人都连忙向两侧爬开,彷佛他分水而行。他走到正中间,用汗王的身分跟长老朗诵了几句辞之后,琴鼓便开始奏起曲来。
他斜睨与众家女眷坐在不远处的恪纯,与她四目相接时,更让他惊艳不已。
蒙古袍比较紧身,以显示女子身材的曲线和健美,她一身由他准备的鲜亮蒙古服饰,看来真的非常适合她,也把她衬托得更为可人甜美,别具一番风情,让人不禁想入非非。
再看她那双嫩白有如青葱的玉手,不点而朱的樱唇、细腻雪白的肌肤,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令男人心猿意马、女人自愧不如。
这就是他渴慕已久的妃子,一个伴他一辈子的女人。
恪纯不知道图灿邴在想些什么,正疑惑着他会不会走过来时,他竟加入琴鼓手的行列,拿起琴杆上雕有马头的蒙古马头琴,跟随轻快的曲子弹出低沉而又悠扬的旋律。
接着,他厚醇的嗓子,悠扬嘹亮地唱起短调歌谣来
蓝蓝的天空上飘着白云,白云的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带着线草的芳香,带着清泉的欢笑,乳香飘飘;雄鹰飞过海洋,越过高山,无论飞到哪里,总忘不了那故乡草原。
鹿花背的白马,你轻轻地嘶叫我就知道了,我心上的人儿,你轻轻地一笑我就知道了;青翠的松树是那太阳的光挥,性情温柔的姑娘哟,是哥郎儿心中的光彩;美丽的芦苇荡摇招引归雁的心,远方的情人,你夺走了我的心
恪纯对会唱歌、会弹琴,在所有人当中最是意气风发的图灿邴,内心不禁一阵怦然,喜悦中掺杂着羞涩之情。
“王爷他有多少年没亲自在晚会弹琴高歌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他在对谁唱这首求爱之歌?”
在场的女性们听见图灿邴的歌声,大为震惊,随即以充满了强烈的嫉妒或羡慕眼神,纷纷望向恪纯。
虽然她们早就用眼神“教训”了她,但此刻的恪纯对外界全然没有感觉,眼中只有图灿邴一人。
还以为图灿邴一直对地上次的不驯而生气,没想到他居然注视着地唱歌,尤其歌谣都是求爱的内容。只要他的目光一停留在她身上,她的心便无法扼止地为他震撼,总觉得他是想藉着歌声,表达些最原始的情感
这一刻,她真想让时间就这样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