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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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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猜对了,那的确是江采儿看他的最后一眼。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之际,她便提著行李离开了江家,悄悄地从侧门出去,没有人发现她的离开。

    她寻了一间旧公寓租下,开始这二十多年来真正的独立生活。

    她打算找一份新工作,现在已经有了大学的文凭,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应该不太困难,所以她允许自己先放一个长假,反正她手头还有一些积蓄。

    这大概是她人生里最宁静的一段时间,每天,她只是逛逛街、看看书,再动手做一两顿饭,一天便过去了。

    江采儿觉得自己过著这种迟暮老人的生活,让心境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

    不过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虽然平淡,却不痛苦,也不用想太多的事、见太多的人。

    这一天,她照惯例到楼梯口倒垃圾,忽然听到有人唤她。

    “江小姐,午安!”那人笑盈盈地向她打招呼。他是谁?她思索了好久,终于想起他是她的一个邻居。

    这个邻居只要见到她,就会主动热情的打招呼,但尽管如此,她对他的印象依然浅淡,只记得他是一个大男生。

    或许她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异性,所以才会自动把对他的印象淡化掉。

    “江小姐,你倒垃圾呀?我来帮你!”还没等她回答,一只大手便夺过了她的垃圾袋。

    用“夺”字来形容他的动作,丝毫不夸张,江采儿隐隐可以感受到对方在讨好她。

    如果不是刻意讨好她,那么只能解释为他太过乐于助人了。

    身为女孩子总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身边的男生如果对自己有超出朋友以外的感情,总能察觉得到。

    “你怎么知道我姓江?”她总算抬眸正眼看他。

    原来,不是她故意淡化对他的印象,而是因为他长著一张太过普通的脸,若不是那脸上有因为痘痘而留下的疤痕,那么这张脸就连仅存的特色也没有了。

    “呵呵,我从房东太太那里听说的,她总是提起你。”

    “是吗?”她不相信房东太太会经常提起她,因为深居简出的她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个男生是对她有好感吧?所以刻意打探关于她的事情。

    江采儿虽然自认迟钝,但也不至于连这一点洞察力都没有。

    “可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她礼貌和他应对。

    “我姓张,张强,”对方抓抓脑袋“你叫我阿强就可以了。”

    “那怎么好意思。”她忽然伸出手,轻轻将垃圾袋抽回“而且,这种小事我自己可以做,不必麻烦你。”

    她不打算跟任何男人有瓜葛,因为她的心已经完全被另一个人占据,根本无心谈恋爱,硬要恋爱的话,只会害了对方。

    所以,她惟有以冷淡来回避。

    “江小姐,你不用客气,我是真的想帮你”对方再次出手,却被她抢先一步将垃圾扔到楼梯角落。

    接著她没有再看他,直接回到自己家中,不顾对方仍呆呆的望着她,便砰的一声关上门。

    但几分钟后,她居然听到敲门声。

    这男生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懂得女孩子这种反应就是拒绝吗?

    江采儿不耐烦地拉开门,劈头就问:“张先生,请问你还有什么事?”

    “什么张先生?”门外的人用一种比她更凶恶的语气回话“我是你妈!”

    “妈?”她这才看清母亲的脸,顿时傻了。

    “很吃惊对不对?没想到你妈居然能找到这个地方来?”宋霁兰迳自步入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面色有著浓浓的不悦。

    她知道母亲有充分的理由表示不悦,因为自己连这里的地址都没告诉她。

    她当初只想一个人跑得远远的,就连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她也不想再见面、再有任何瓜葛。

    “妈,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江采儿小声问。

    “哼,以为妈是那么没用的人吗?江展鹏这些年来的行踪我都了如指掌,更何况是你这个丫头!”宋霁兰瞪著她“说,为什么要从江家搬出来?”

    “我”她当然不能告诉母亲真正的理由,绝不能让母亲知道她喜欢上了江皓“我想学习独立。”

    “学习独立用得著这样偷偷摸摸的吗?你知道江家现在上上下下都在找你吗?如果不是你妈我那天有事打电话给江展鹏,还不知道你失踪了呢!你这丫头,连你妈都想瞒?”

    “妈,你又打电话给江展鹏了?”她当然明白母亲并非在电话里叙旧,母亲在做一件更可怕的事跟江展鹏要钱!

    这三年来,母亲常常找藉口向江展鹏要钱,而那男人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也都乖乖地付钱。

    自从江采儿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宋霁兰就更肆无忌惮起来,也不假装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而是想出手时便出手,能挖多少钱就挖多少钱。

    钱到手后,她便用来抽烟、喝酒、打牌和购物,挥霍的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这其实也是她要离开江家的另一个原因。如果她继续待在江家,母亲就更有藉口向江展鹏伸手,甚至逼她这个假女儿去要钱。

    “妈,够了,收手吧,这三年来,你要到的钱也够多了”她苦心劝说。

    “够?你在说笑吧?他欠我的,怎么还也还不够!”宋霁兰大吼。“总之我不会再回到江家去,”她把头转向窗外“一切到此为止,妈,你的计划我不会再参与了。”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跟江展鹏的恩怨,你们自己去了断!我不会再帮你做什么了!”

    “你要揭穿自己的身世?”

    “我不会,”毕竟她是她的母亲,她不想让她太难堪,为了偿还她的养育之恩,她不也牺牲了自己的爱情“但我不会再待在江家,也不会要江展鹏的遗产。”

    这样,就算没有揭穿自己的身世,母亲也达不到最终目的了江展鹏更不会再帮别人白白养女儿。

    “你真的打算造反了?”宋霁兰深吸一口气“告诉我,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是什么让你变了?”

    “没什么,”她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只是这种恩怨情仇让我厌倦了。妈,不如你也抛开一切仇恨过新的生活吧,一直活在仇恨中是很累的”

    “放屁!”她气得跳起来“不孝女,你敢反过来教训你妈?是不是江展鹏给你灌了什么迷葯?居然让你说出这种话,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地改变,肯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你说!你快说!”

    她能告诉母亲,这一切的改变只是因为“爱情”两个字吗?

    不,她不想把她的“雷”给牵扯进来。

    “你不说是不是?”宋霁兰快抓狂了“你不怕你妈再次割腕自杀吗?”

    “妈,你舍不得死的,”她终于明白,那年在厨房里上演的,不过是威胁她的一出闹剧,虽然的确流了血,但假的终究还是假的“你爱抽烟、爱喝酒、爱买东西、爱打牌,你怎么会舍得死?”

    如果她的母亲是她童年印象中那个朴素温婉的女子,她或许会相信爱情是母亲惟一的精神支柱。但自从真正了解母亲后,她才发现母亲的生命里,还有那样多的乐趣,复仇,也许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你说什么?”她简直要气昏了“你居然敢跟你妈说这样的话?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说著,便抡起桌上的茶杯向她砸了过去。

    江采儿本能地一闪,杯子虽没有砸中她的头,却也击中了她的肩,顿时疼痛难忍。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宋霁兰并没有因此就停手,还冲上前来狠狠揪住她的头发,疯狂的打她。

    她没有叫喊,只是默默承受著,甚至嘴角流出血来,也不吭一声。

    “江小姐!江小姐!”忽然有人敲门唤她。

    这呼唤声算是救了她一命,因为宋霁兰听到声音,迫不得已住了手。

    “江小姐,你家里没出什么事吧?”来人又高声问。

    她听得出来,那是隔壁的张强。

    没想到,有时候多一个暗恋者也是好事。

    “老娘改天再来找你算帐!”宋霁兰恨恨地撂下狠话便转身离开。

    她一走,张强马上冲了进来。

    “江小姐,那女人好凶哦,她打你了?我听到你们的争吵声,还有茶杯碎裂的声音,很担心你”张强迫切地表示关心。

    “没事,”她抹掉嘴角的血迹“那是我妈妈。”

    “原来是伯母呀!”他大惊“怎么会那么凶呢?妈妈应该要很疼女儿才对呀”

    “我做了一些事,惹我妈生气了,”她露出微笑“家人之间吵架,是很平常的事。”

    从今以后,她可能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家人”了,因为就连最亲的妈妈,也被她气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采儿发现有人跟踪她。

    起初,她并没有察觉,可总在好几个地方碰到同一个人,这就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这种贫民陋巷,住户就那么几个,忽然多出一个陌生人,难免显得突兀。

    而且,当她的目光与那个人接触时,那人总会下意识的痹篇,还带有一种心虚的表情,这就更让她怀疑了。

    难道这是母亲派来跟踪她的私家侦探?调查她离开江家的真正原因?

    因此她决定试探一下。

    这一日,她到住家附近的速食店吃午饭,那个人也跟了进来。

    很凑巧的,张强也在店内,见到她便开心地打招呼“采儿,这边有空位子!”

    他现在已经得到允许,对她的称呼从“江小姐”晋升到“采儿”亲昵了一层。

    自从那天被他所救之后,她对他便不再那么冷漠了。

    “阿强哥,你今天不用上班呀?”她欣然坐到他旁边的位子,对他微笑。

    “呵呵,刚送完一趟货,才有时间好好吃顿午饭。”

    “阿强哥,你的衣服脏了”她故意伸出手,帮他掸掉肩上的灰尘。

    张强不疑有他,以为她对自己有了好感,马上笑得阖不拢嘴。

    在掸掉灰尘的瞬间,江采儿猛的回头,望向那个跟踪她的人的方向。

    只见那人正拿著相机,朝她按下快门。

    只是一个动作便让她完全确信,这个人是来跟踪她的。

    “采儿,你去哪里呀?”张强诧异地看着她站起来,朝那个陌生人走去。

    “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她来到对方面前,开门见山的问。

    “啊?”那人本打算再装傻,但很快便聪明的放弃,于是尴尬一笑“江小姐,真不好意思,被你发现了。”

    “你既然知道我姓什么,所以一定是我认识的人派来的吧?”

    “嗯。”对方干脆承认。

    “你是私家侦探?”

    “呵呵,不及格的私家侦探,所以才会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他耸耸肩。

    “这不能怪你,只怪这个地方不太好。”江采儿说“我妈妈应该不会找一个不及格的侦探。”

    “你妈妈?不,应该说是哥哥。”他解释道。

    “我哥哥?”她怔了一怔。

    “对呀,是江家几位少爷雇我来的,其实也不是想监视你,只是想看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让他们可以放心。尤其是你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你的生活状况打听清楚哎呀,你看,我又不及格了,怎么可以随便吐露雇主的名字呢?”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原来是他”江采儿心里一酸“是他们”

    他很关心她吗?这样不动声色的派人来看她,拍下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是因为其实在他心里也有她吗?

    好吧,既然他关心,那就让他知道她过得很好。

    这不是说气话,她是真的不想让他对自己牵肠挂肚。让一个永远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人惦念著你,又有什么用呢?除了平添自己的幻想之外,全无益处。

    因此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忘了他。要忘,首先得死心。

    “侦探先生,可否借你的相机一用呢?”她忽然提出请求。

    “相机?”对方诧异。

    “对呀,就是用你手中的这一部相机。”她朝他手里一指。

    “江小姐我能问一下你借来有什么用吗?”

    “当然是拍照啦,”她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不动声色地说谎“拍我跟我男朋友的相片。”

    “你跟你的男朋友?”语气相当惊讶。

    “就是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她示意张强的方向“你可以把这个讯息转达给我的哥哥们。”

    “那个就是你的男朋友?”他咽了咽口水“江小姐,恕我直言,你的眼光真的很特别。”

    “他的确长得不好看,而且只是一个送货的工人,”她故意对张强投以含情脉脉的目光“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这就够了。”

    “呵呵,对呀,男朋友对你好才是最重要的,”他只得随声附和“其他的都不用管啦!”

    江采儿迳自接过他手中的相机,朝张强走去。

    “阿强哥,我们合照一张好吗?”她不容分说地坐到张强身边,万分亲密的把头靠在他肩上,左手围住他的腰,右手高高拿起相机。

    “采儿”张强吃了一惊“你这是干什么?”

    “照相呀!”她对著镜头露出一个微笑“来,跟我一起看镜头!”

    张强在片刻的呆愣后,错以为自己终于赢得美人芳心,不禁喜出望外,激动之馀也紧紧搂住江采儿的肩,咧嘴奉献一个大大的笑容。

    闪光灯一亮,拍下一张虚假的情侣照,她立即离开怀抱她的男生,没有一秒钟停留。

    “相机还给你。”她完成任务后,吁了一口气“记得相片洗出来的时候寄一张给我哦,我的地址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嘿嘿,放心啦,我会的。”他起身告辞“江小姐,真不好意思,跟踪了你这么久,给你带来困扰了”

    “我明白的,这是你的工作。”

    “现在看到你这么幸福,我也好回去跟你大哥交代了。”

    “一定要告诉他”江采儿发现自己的喉间冷不防哽咽了一下“告诉他,我过得很好。”

    制造出种种假像,无非就是要他相信这一点,对于一个如此牵挂自己的人,这样的报答是应该的。

    可她发现自己心中又万分不舍,他如果知道自己过得幸福,会不会真的就不再管她了?

    江采儿希望自己能跟他断得彻底,可又忍不住有点心酸,在那一刻,几乎是强忍著后悔,看着私家侦探带著她与张强的亲密相片离开餐馆。

    他会把那些照片给江皓看吧?只要他看到,自己就达到目的了。

    “采儿,你想吃什么,快来点菜!”张强此刻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朋友“我来付帐!”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支吾道:“随便好了”

    “采儿,”张强一把握住她的手“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给我机会,邻居们都说你不好亲近,还嘲笑我一辈子也追不到你。嘿嘿,这下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都说错了!”

    因为一张造假的相片,她就这样成了对方的女朋友。

    换作平时,她会觉得荒唐,但在这一瞬间,她竟真的考虑是否要和张强交往。

    人在最孤独脆弱的时候,容易做出惊世骇俗的决定,而现在的她,就处于心情的最低谷。

    其实,有张强这样一个男朋友,倒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至少,他是一个好人。

    她自己也没有多了不起,与张强平平凡凡的交往,甚至嫁给他就这样过一生,也不算是悲剧吧?

    世界上很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别人过得了,她为什么就过不了?

    像爱情那样的奢侈品,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而像她这样苦命的人就更别妄想了。

    江采儿望向窗外,今天天气如此晴朗,为何她心里却觉得阴云密布呢?

    是因为想到自己的爱情就要如此了结,所以才会觉得阴郁吧?

    “捉住它!捉住它!”

    路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吸引了她的注意。

    彷佛老天爷在向她展示奇迹般,她看到一只鸟儿停在窗外的树梢上。

    那是只羽翼艳丽的鹦鹉,鹦鹉不应该都是养在家中的吗?为何竟有一只逃脱了牢笼,飞到这里来了?

    果然,有两个提著笼子的女孩子,在树下叫嚷著,万分焦急的想要把鹦鹉给抓回去。

    江采儿不由得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是上苍垂怜她,在她最失落的时候,赐给她一个奇妙的景观吗?

    那只鹦鹉怡然自得的站在树间,虽然随时可能会被抓回去,怛它却依然那样精神抖擞,尽情享受这自由的一刻。

    而相对于鹦鹉,她便显得太没用了,明明有著比鹦鹉更多的自由,却轻言放弃,而去过自己不情愿的生活。

    难道她连一只鸟的志气都不如吗?

    她这一刻感觉有一股勇气灌入自己的头顶,心境豁然开朗起来。

    对,她不该再这样沉沦下去,不该每日以泪洗面,不该只看到天空的阴霾,而看不见云后的太阳。

    没有了亲人、没有了爱情,她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也可以让自己很快乐。

    明天,她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去找工作,然后路过那家熟识的鞋店时,她会去买那双一直想买却又犹豫不决的鞋子,对于一个没有亲情、没有爱情的人来说,她应该要学会从一双心仪的鞋子中得到快乐。

    或者说,她应该要学会尽量去发现快乐。

    “采儿,我下午请假陪你去看电影吧!”一旁的张强说。

    “看电影?”她一怔,这才想起身边差点被她遗忘的男人。

    好险呀,如果不是看见那只鹦鹉,她刚才差点就要答应他了。但转念之间,一切又恢复了。

    她决定不耽误自己的人生,也不耽误对方的。

    “对不起,阿强哥,我不能跟你去看电影。”她直截了当地答。

    “为什么?一个男人陪自己的女朋友去看电影是应该的呀!”他一脸不解。

    “但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她抱歉的笑道。

    “怎么不是?我们刚才明明还一起亲密的合照呀!”他几乎大叫起来。

    “那只是作戏而已,”她坦白“对不起,阿强哥,我刚刚利用了你。”

    “利用我?”

    “那些相片是用来气我以前男朋友的”

    “你”张强就算再傻,这会儿也恍然大悟了,马上义愤填膺道:“你耍我?”

    “对不起。”

    “我救了你,你居然忘恩负义反过来耍我?”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江采儿无话可说“但我如果勉强做你的女朋友,我们两个都不会真正快乐的。”

    “你看不起我?”他猛的起身“嫌我只是一个送货的工人?嫌我长相难看?”

    “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你?”她摇头“我自己也不过如此而已。”

    “你是铁了心不当我的女朋友了?”他在刹那间握紧了拳头“就算我再怎么追求你,也不可能了?”

    “应该说,这是从来就不可能的事。”要回绝,就该彻底一点,还是那句话,不要给别人任何幻想,幻想是痛苦的根源。

    说时迟,那时快,她话音刚落,张强那巨大的拳头便挥舞下来,重重击在她脸上。

    “说到底,你还是看不起我!”他踢了桌子一记,在杯碗的碎裂声中,带著受辱的自尊心,忿然离去。

    “发生什么事了?哎呀,怎么闹成这样?”速食店的老板娘马上跑过来,心疼的看着自己受损的餐具。

    “对不起,我来赔偿好了。”江采儿镇定的掏出钱包。

    击在她脸上的一拳,也算是对张强的赔偿吧!他从母亲的打骂中把她救出来,现在,她把这份恩情尽数还给他了。

    然而有一件事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当她结完帐打算离开时,竟发现门口有一个人定定地望着她。

    “侦探伯伯?”江采儿不禁大惊失色“你、你还没走呀?”

    “江小姐,你男朋友打你了?”他严肃的低语“告诉伯伯,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想必你刚才也听到了吧?”她叹一口气。之前的伪装都前功尽弃了吗?

    “为什么要找人冒充你的男朋友?”他不解的问。

    “因为我想让我哥哥以为我过得很幸福呀。”她抚著疼痛的脸颊,努力挤出微笑。

    “真是个傻丫头。”他不由得为之动容。

    “伯伯,你能帮我吗?”她从钱包里掏出仅剩的钱“可不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回去跟我哥哥说我真的过得很好。我知道这些钱不够雇你帮我撒谎,但这里有卡,等会儿我就去银行提款。”

    “快把这些收起来!”他大掌一推“你以为我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这么说,伯伯你是不肯帮我了?”一阵黯然袭上她的俏脸。

    “傻丫头,我当然肯帮你,”凝著她的双眸“但你要想清楚,真的要假装自己很幸福吗?”

    “嗯。”她连连点头。

    假装又如何?有人也许一开始并不幸福,但假装久了,幸福就变成真的了。

    就怕从来不假装,而真正的幸福又一直不来,那样就真只能永远活在痛苦里。

    “好,伯伯帮你。”他叹了口气,郑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