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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的月牙升到屋脊上,大地洒上一层清冷的银光。
赵倾城孤独地踯躅在耶律齐书房与她卧房的必经之道上。
这几日耶律齐忙于公事,根本无暇理会她,她深知辽王病危后他肩头的担子一定很重,她想替他分担责任,只是他绝口不提公事,他的不信任让她束手无策。
“公主。”树丛后突地响起低沉的嗓音,接着,一个玉树临风的俊美少年走了出来,正是西夏太子。
他已经躲在树后偷看她良久,她的叹息声和紧皱的眉头让他心疼不已,忍不住现身出声询问。
“西夏太子?”赵倾城惊讶的看着他,她居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这只代表一件事他的武功高过她!
“公主为何叹气?”西夏太子毫不掩饰他心中的爱意。
“西夏太子为何深夜至此?”赵倾城无意和他闲谈,淡淡的把话题转开。
“辽国太子邀我前来,协商攻打大宋的事宜。”西夏太子眼珠一转,打定主意破坏赵倾城和耶律齐的感情,他加油添醋地道:“宋人刺杀辽王,辽国打算与大宋决一死战;辽国太子想借道西夏,两面夹击大宋。”他得意的看着她脸色变化,柔声道:“我自然不肯,我是为了你才不肯与大宋为敌的。倾城,你可知道我的心?”他激动的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
赵倾城恼怒的将手抽回,瞪了他一眼“太子请自重。”
“你对辽国攻打大宋的事情似乎毫不关心,你现在的反应和那日在辽王寿筵上的反应似乎相差甚远”西夏太子怀疑的皱起眉头。
好狡猾!居然用此种方式来试探大辽的真实意图。他果然不愧是一朝皇子,调笑间将钩心斗角的伎俩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西夏太子,你也太小看倾城了。自目睹宋人暗杀辽王的那刻起,难道我就不曾预测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还需要你现在来提醒我?你以为我刚才为何而叹气?”赵倾城皱起眉头斜睨他。
她娇俏的模样,让西夏太子怦然心动,他向前跨了一步,柔声道:“你别生气,我并非指责你不关心大宋的安危,只是想透过这种方式逼你说出心里话;你看,你这不就回答我你刚才是为何而叹气了吗?”
“我最讨厌的就是爱耍嘴皮子的人!”赵倾城不耐烦的转身离去。
西夏太子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她的冷淡、她的奇特让他无法自拔,他一定要得到她!
他忽然想到一个完美的计画,俊美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树丛里,耶律齐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赵倾城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他内心里早已认定西夏是此次暗杀事件的主谋,为了取信敌人,他特地请西夏太子前来商讨攻打大宋事宜;只是他一时鬼迷了心窍,不由自主地跟踪西夏太子,担心他趁进太子府之际勾引赵倾城。
看着西夏太子的笑容,耶律齐觉得异常刺眼,心中暗想,于公于私,他俩今生的争斗,必定不死不休!
四周一片漆黑,赵倾城惊恐的发现她迷失于一团黑暗中。
她拔足向前狂奔,不知跑了多久,忽然前方光线一闪,身着龙袍的宋帝出现在光亮中。
他捻着胡子微笑的看着她“小痹乖,父王最宠爱你了,你可还爱着父王?你可还记得大宋?”
“我记得,父王!”
赵倾城兴奋地朝着他奔去,此时在她身后却又传来另一道熟悉的嗓音,让她硬生生地停下脚步。
“倾城,你要离开我吗?你不爱我了吗?”耶律齐在她身后呼唤。
她回头看去,耶律齐俊颜上的痛苦神色让她心神俱裂,忍不住又朝着他走去。
“小痹乖!”宋帝急切的呼喊,拉住她往回走的步伐。
正在她动摇之际,耶律齐的叫喊声再度响起:“倾城、倾城”
赵倾城左看看、右看看,在两人之间无从抉择,她无助的嘶喊出声:“不要逼我”
他冷汗淋漓地惊坐起来,才发现刚才不过是一场梦,然而梦中的为难与撕心裂肺的痛苦却让她记忆犹新。
她吐了口气,抬起眼时,对上了耶律齐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眸。
耶律齐审视着她,缓缓开口道:“你做恶梦了?”他的手轻轻抚摩着她的脸颊,感受手底那如丝绢般顺滑细腻的肌肤。
辽人从来没有这么细滑完美的肌肤,他第一次占有她时,完全醉心于那奇妙的触感。
赵倾城点点头,来不及收回她慌乱的眼神。
耶律齐宽衣解带,迳自躺在她的身边,一手轻轻揽住她,柔声道:“别怕,夜里有我抱着你,很安全的。”
他不经意的温柔,让赵倾城的一颗心酸酸甜甜。
“谢谢。”她伏在他怀里轻语。
“过两日,我将领兵出征,目标是大宋。”他一边说着,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背脊开始绷紧。
“你的目标不是大宋而是西夏,对吗?你打算佯攻大宋,蒙蔽西夏,然而你届时却会将真正的精锐安排在西夏边境;当西夏误以为辽国兵力空虚,准备出兵攻占辽国时,辽兵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他们的主力歼灭后,顺着黄河而下,攻打西夏的夏州与西平府,对不对?”她从他怀中探出头,凝视着他的眼眸。
“你若是辽人,我必定欣喜你如此聪慧。”耶律齐叹了一口气。
他爱她,却无法信任她;她对他而言,是甜蜜的毒葯,满嘴甜腻的同时,却不知道何时会毒发身亡!
赵倾城亦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料到自己居然猜错耶律齐的想法,她虽然有极高的智慧,却猜不透他将如何做。
“倾城,我想要你”耶律齐的声音忽然急促起来,他隔着单衣,猛地握住赵倾城的丰盈,用力搓揉,赵倾城痛得皱起眉头,忍不住呻吟起来;耶律齐趁她张口之际,舌头迅速探入,追逐着她四处闪躲的小舌。
他的狂热撩动她潜藏的热情,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她都能感觉到他熨烫的体温。
“我、我也想要”她模模糊糊的咕哝出声。
她的大胆令耶律齐更加兴奋,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向上举起压在床边,整个人更扑上来覆在她的身上,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芒。“想要?真的吗?”
赵倾城红着脸点头,如催眠般地对他耳语:“我想要你,齐,我爱你!”
他轻轻解开她的单衣,惊叹眼前的风光,完全迷醉于其中
窗外夜色朦胧,屋内春宵帐暖,交欢的两人抵死缠绵,她惊讶于他的索求无度,彷佛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鱼水之欢
直到日上三竿,赵倾城才慵懒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耶律齐正坐在她身边,双眼亮若天星,嘴角挂着暖人心肺的笑容。
“你还没有走?”她讶异的问。
她话音未落,他的吻便落在她细致的额头上。
耶律齐微微一笑,站起来转身出门,彷佛他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给她一个离别之吻。
赵倾城忍着下体的疼痛,披衣起床;她来到窗前,打开一点窗缝,贪看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修长挺拔,步伐坚毅、去意坚决,让她无力挽留。
为何她明明感觉到他爱她,却又有如履薄冰的忐忑之感?
耶律齐走出风仪阁后,赵倾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几日后,她前去辽王寝宫替辽王疗毒的时候,始听到他已出征大宋。
时光荏苒,一个月很快地匆匆溜过。
辽王寝宫内,赵倾城皱着眉头替昏睡的辽王把脉,良久,她才将他的手放下,若有所思的在屋内踱步。
“倾城,王上的病情可有进展?”辽后忧心的问。
“母后,我已经想出解毒的办法。”赵倾城略微思索后,欣然答道。
辽后闻言又惊又喜“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会设法将毒一点一点的从父王的体内排出,所以第一步,我只能先救醒父王,但是他除了开口之外,四肢仍然不能动弹;只怕父王这样醒来,脾气会异常暴躁。”赵倾城犹豫了片刻,开口道。
“你是说,王上会终生瘫痪?”辽后惊呼出声。辽王的脾气本来就暴躁,他若醒来发现自己瘫痪,岂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等倾城慢慢把毒从父王体内清除出去,父王届时定能活动自如。”
“大概需要多久?”
“快则月余,慢则半年。”
“太好了,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齐儿,齐儿一直心系王上安危,连在辽宋两国交战期间,他也一直来信询问王上的病情。”辽后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辽宋交战?”赵倾城倒吸一口气。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按照时间来看,耶律齐应该已经和西夏交战,为何她所听到的是,他还在和大宋兵戈相见?
辽后看她的神色始知自己说错话,她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赶紧微微一笑“什么辽宋交战?齐儿现在是和西夏交战,倾城你听错了!”她虽表现得泰然自若,但眼底一闪而过的怜悯之光并没有逃过赵倾城的眼睛。
“也许是我听错了吧。”赵倾城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母后,我需要的解葯之中,有一味葯草异常珍贵,乃天上的雪莲,不知宫中可有此圣品?”她拿起羊毫,飞快的在一张素白的丝绢上写下葯方。
想起耶律齐临走时的异状,再想到他从未亲口承认她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名为攻打大宋,实际攻打西夏的设想她的心开始抽搐起来。
是否他根本就不相信西夏才是刺杀事件的主谋?
如果他真的攻打大宋,那她该怎么办?
夜深人静,赵倾城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
只见两道淡淡的人影被月光映在窗上,她马上弹跳起来,躲在床后,观察那两人的举动。
两名黑衣人轻轻将窗子打开一条缝,马上矫健地跳了进来,落地的声音极轻,看得出身手不凡。
两人摸到床前,忽然跪在地上,其中一人轻声呼唤:“公主,在下乃一品带刀侍卫武思贤,特来拜见公主。”
赵倾城惊讶地从床后走了出来“武侍卫?你怎么会来这里?”武思贤算是她的半个师父,她的一身功夫都是由他传授。
“西夏和辽国联军攻打大宋,皇上担心公主在辽国受委屈,特地派我等前来营救公主回大宋。”武思贤小声答道。
他的回答彻底断送赵倾城的最后一丝希望。
原来耶律齐是真的攻打大宋,并且前方战事都已凶险到让父王误以为她已经被囚禁于辽国!
耶律齐习惯地在寅时醒来,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大宋的阵营。
早上雾很大,白色的雾霭被风吹赶着变幻不定,朦朦胧胧,看不清百步外的景象;耶律齐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明白这种天气正利于进攻。
大宋名将张谏站在城头观看围城的辽兵,心头不由得阵阵发寒。
白茫茫的雾气中,人头簇拥,千军万马从雾气中现身,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让人牙根发软的响声此起彼落,那是重型弩机弓弦被拉开的声音。
晨光中,辽军展开阵势,每个步兵团队为一小方阵,每五个小方阵又形成一个中方阵,每三个中方阵集为一个大方阵,共分五大方阵出动。
骑兵在步兵方阵的两翼整齐伫列,数不尽的头盔、马刀和刺枪,浩浩荡荡直抵天边,鼓声雷动,喧嚣震天。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等候那即将到来的残酷厮杀。
随着耶律齐一声令下,第一步兵方阵开始前进,千万只裹着护甲的脚同时抬起、同时落地,步伐整齐划一,跨出的步子整齐得像尺量出来似的分毫不差。
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声,连大名府的城墙都为之撼动。
辽国士兵一边行进,一边举起了武器,高呼:“杀、杀、杀”呼声惊逃诏地,刀如山、枪如林,千万人聚集的压迫力迎面而来。
在步兵方阵的两翼,骑兵分散推进,骑兵群快速地越过步兵方阵,潮水般涌向城墙。
张谏站在城头上,嘶声喊叫:“守住,死也要守住城门。”
他话音未落,一枝长弩破空而来,直扑他胸口,险些将他射穿。
天空忽然暗下来了,辽兵的队伍中忽然出现上百台连发弩机和上千名弓箭手;弓弦拉动,大片的飞箭像云朵般遮蔽了阳光,乌云瞬间又变成雨点,射向城头的大宋士兵。
那弩机发射的箭矢是如此强劲,躲避不及的宋兵像是被一个隐形的巨人正面猛击一拳,整个人突然向后倒飞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扭曲成不自然的姿势,翻转着被射成了刺猬;一时间,整个东面城墙如同一座突然爆发的火山,无数的箭矢遮天蔽日。
这绝对是个最可怕的恶梦,充满了惨叫、呻吟、鲜血及死亡。
箭雨如蝗虫般飞来,箭矢破空的尖锐风声充斥了整个战场,逼得那些最勇敢的士兵都要发疯;如潮的辽兵涌进城内,一时间,整个城内哭叫声、嘶喊声不绝于耳。
耶律齐嘴角微微勾起,转眼他又赢得一战。
火光中,他依稀看到一张脸,美艳冰冷。
懊死!为什么又在此时想起她?
今晨母后来信告知,父王的病情大有起色,只是倾城得知他攻打大宋的消息后,留下替父王疗毒的葯方就神秘失踪。她有如此反应本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当母后亲自证实他的猜想后,他的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一回。
只要一想起赵倾城,他所有战胜后的兴奋之情马上消失殆尽。
西夏大军的帅帐内,西夏太子据案而坐,专心的研究地图。
“看来这次辽王被暗杀一事已彻底激怒辽人,他们这次伐宋的决心比以往都要坚定多了;耶律齐已经攻克大宋的大名府,他们很快就可以打进开封,活捉宋帝。”他嘴角勾起邪笑。
这次和大辽联兵攻打大宋,两国相约在大宋的京师开封会合,大宋疆土由两国均分。
此次战役中,大辽和西夏两国精锐尽出,宋兵当然溃不成军,尤其是报仇心切的耶律齐攻城略地、势如破竹,他的狠劲吸引了大宋的大部分兵力,让西夏在此番战役中捡了一个大便宜。
一旦大宋真的灭国,耶律齐成了赵倾城的杀父仇人,依照赵倾城的个性,必定不会再留在耶律齐的身边。
失去辽国太子妃与大宋公主的名号,赵倾城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在这乱世之中,他若想强占她,易如反掌。
想到人财两得的计画,西夏太子的神色益发得意起来。
“报”一个前方探子突地面色苍白的冲进帅帐,仆倒在地,嘶声报告:“太子,我方先锋在攻打开封府时误中对方圈套,先锋部队死伤无数,几名大将均已阵亡。”
“什么?”西夏太子很快地从震惊中冷静下来。
“禀告太子,我军先锋将士星夜赶路,终于先于辽国兵马到达开封城外,将军命士兵攻城时,城墙上忽然出现许多大管子,喷下许多烈酒,将大部分士兵淋湿,然后又射出许多火箭,那些火箭射中谁,谁的身上就着火,怎么也扑灭不了;士兵们被烧得四处乱窜,那些没有被射中的士兵被同伴身上的火焰一碰,也马上着了火,三两下后,我军士兵大部分都被活活烧死,几名大将军也不能幸免。”
美酒可以作为燃料,这个道理谁都懂,但第一次有人将这种方法用于两军交战之中,并且成功杀退敌军,让纵使向来冷静的西夏太子在乍听之下,也不由得呆住。
真的是杀人于无形!如雨般淋下的美酒和几百只火箭,马上让西夏的精锐之师全军覆没。
“大宋守城的将领是谁?”西夏太子紧皱着眉头。
“带头指挥的是一名陌生的年轻小将。”
“你居然连对方将劣诩没有打探出来?无用!”
西夏太子气恼地瞪着探子,探子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为自己辩解。
“回太子殿下,那守城小将从未在任何战场上出现过,因此属下无法得知他是谁,不过属下认识站在他身边的人,他身边的人是大宋皇宫一品带刀侍卫武思贤。”
听了探子的报告,让西夏太子对那名小将起了好奇心,于是命探子将那名小将的容貌绘出来。
探子在军队中的作用至关重要,因此每名探子都是军队中的菁英,他们不仅要有兔子般的灵巧反应、狼般的凶狠、狐狸般的狡诈,还要拥有各种本领。因此探子毫不费劲的将对方守城小将的容貌勾勒出来,虽不得其神韵,但是容貌却绘得丝毫不差。
西夏太子一看,那人分明是大宋的长乐公主赵倾城!
她本该待在大辽的太子府,现在却出现在战场上,化身为守城小将?
她的巧妙设计,不费吹灰之力毁了他两万先锋部队,这样的奇女子怎能不教他又爱又恨?
他瞪着画像,喃喃自语:“居然是你!这辈子,你别想逃开我,你是我一个人的。”他爱她的与众不同,又恨她对他冷若冰霜。
探子与西夏众将领全都惊疑的看着他,他们以冷峻闻名的太子彷佛认识对方的守城小将,而且似乎还对对方怀有一种很不正常的感情难怪一直有谣传说西夏太子不近女色,原来他并非是柳下惠转世,而是喜好男色。
西夏太子不顾众人惊讶的眼神,大声地道:“无论如何,我要你们想办法,三日之内攻克开封府。”顿了顿,他环视众人,指着赵倾城的画像“并且替我活捉她!切记,把她送到我面前时,不要让我看到她有任何损伤,伤她一根寒毛者,杀无赦。”
大宋皇宫的御书房内,宋帝忧心忡忡的看着众臣,他们与他一样,均是满脸的惊惶之色。
“此次,大辽和西夏两国压境,锐不可当,此刻西夏已经兵临城下,开封府岌岌可危,更何况今晨前线送来急报,大辽已经攻克大名府,辽兵在几日内也将赶到开封。届时西夏与大辽联手,开封必陷,因此朕打算放弃开封,迁都杭州,用黄河天险来阻挡西夏与大辽的兵马,希望此举能保存大宋的半壁山河。”
他微胖的脸上出现痛苦之色,深知从此以后“亡国之君”的名号将是他的枷锁,这个枷锁将伴随他终老一生。
“皇上,万万不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臣颤巍巍地走出来,跪倒在地,哑声道:“今天早晨,长乐公主已经兵出奇谋,杀退西夏兵马。长乐公主有经天纬地之才,众所周知,由她守城,相信开封府在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再过几日,其他地方的兵马就可以赶来解救开封之危,况且寒冬将至,再过月余,大辽和西夏的兵马必定粮草不继、冬衣不足,在久攻不下的情况下,他们必然会退兵。”他话锋一转,开始道出宋帝出逃的负面影响:“如果皇上在这节骨眼上离开,不仅开封府会出现躁动,民心不稳,不利于公主守城,并且全国还必定出现逃荒大乱。就算大辽与西夏退兵,这逃荒大乱也会大大减弱大宋国力,届时恐怕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啊。如此严重后果,还请皇上三思。”说到最后,老泪涕下。
被他如此一说,宋帝不禁脸一红,不再开口;而众大臣又皆屏息倾听宋帝的最后决定,顿时整个御书房内安静下来,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良久,宋帝叹了一口气道:“爱卿忧国忧民,朕深感欣慰,只是朕也问过长乐公主,她并无把握固守开封。因此,一旦开封被攻陷,朕若还留在此地,恐怕大宋真的就要亡国了。”
宋帝的话众大臣都听见了,白胡老臣还想辩解什么,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公主到底是否守得住,是谁也不能预料的。
这时太监进来禀报,说长乐公主求见,宋帝顿时松了一口气,命人宣她觐见。一会儿工夫,便从外面走进来一位英气勃发,光彩照人的白袍小将。
那名小将取下头盔,露出如云的秀发,众大臣马上认出“他”就是大宋的长乐公主、辽国的太子妃赵倾城。
赵倾城疾步走上前,跪倒在宋帝面前,大声道:“倾城参见父王。”
看到女扮男装的她,站立在两边的众大臣不由得老脸羞红、一阵惭愧。在此国家兴亡之际,出谋划策、出生入死的不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而是她一介弱质女流。
“倾城,你累了吧!”宋帝心疼的看着赵倾城,她虽然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但是她眼底显现出的疲惫逃不过他的眼睛。
怕她在辽国受委屈,于是他便派亲信侍卫武思贤等人潜入辽国救出她,不过他却没有料到,她的女儿在敌国过着优渥的生活,反而是回到大宋后,绞尽脑汁、衣不解带的为他这个无能的父王分忧。
“回禀父王,倾城不累。倾城刚才收到司天监的预测,他估计几日后,开封府境内将会有一场大雨。如果西夏趁下雨之际围攻的话,情况就非常危险了;更何况不出三日,辽国的兵马也会陆续到达开封,届时西夏若和辽国联手,开封必定坚守不了五日。”赵倾城犹豫了一下,果断地道:“倾城未必能固守开封。因此倾城希望父王采纳倾城昨夜的建议,迁都杭州。”
她的话马上引起众臣子的騒动,她的神色坚决,令刚才固执己见的白胡老臣也不敢再开口反对。
宋帝环视众臣子一眼,喟然叹道:“诸位爱卿是否都已明白,迁都一事势在必行,朕实在也是无可奈何啊。”
眼见迁都之事势在必行,众大臣忍不住私自开始议论起来。大宋重文不重武,这些老臣一听说将远离故都,口里念的不过都是自己家人的逃亡计画,丝毫没有身负国家重任的自觉。
看到如此情形,赵倾城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在狼虎之国的环伺下,大宋迟早要被人吞噬掉。
“父王,此次南下的路线倾城已经计画安排好,因为战事紧迫,唯恐辽国与西夏在破城后乘势追击,因此倾城斗胆请父王微服南下。”她巧妙的将宋帝出逃说成微服南下,以免把真相血淋淋的摊在阳光下,让众人都觉得难堪。
赵倾城很快就做了如下安排
宋帝、宋后、大宋太子、太子妃四人,连同朝中重臣五人,一行九人隐姓埋名由大内高手中的精锐份子护送。中午开始,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按照她安排的路线赶往杭州。
大宋皇宫有身分地位的妃子、皇子、皇孙以及朝中大臣共五百名,则由御林军护送,晚上再悄悄出京,按照她安排的另一条路线赶往杭州。
这个计画让赵倾城痛苦难当,若不是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因为,一旦城破,敌人若要趁势追击、缉拿宋帝的话,势必会被后出宫的皇子皇孙们的队伍所误导。等他们发现被误导时,宋帝早已渡过黄河,进入安全地带,这样一来,才可以确保宋帝安全无虞的到达杭州。
很明显的,皇子皇孙的队伍只是赵倾城安排用来诱敌的棋子!
话说回来,她又何尝愿意自己的兄弟姐妹为了保护父王而惨死?
她相信,如果追兵是西夏兵马,那么她在沿途中设置的阻碍一定能保证那些皇子皇孙们的安全;但是追兵若为大辽,且又是智谋超绝的耶律齐,他应该不会轻易上她的当,那么皇子皇孙的性命就危在旦夕。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她所乐见的,她只有竭力地守住开封府,为他们争取逃亡的时间,只要他们能顺利渡过黄河,无论是西夏还是大辽都拿他们无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