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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p>
二十五日清晨雨止，袁纤似因心事反倒起的很早，双眼虽难耐惺忪，但脑子却懈怠不了。虽无阴雨但路尚泥泞，至午方行军二十五里。</p>
大军于开阔处休息进食，吃的是早上剩下的干粮还有些风干的肉干咸菜。泥雨中行军需耗不少体力，虽粗茶淡饭，但全军上下皆吃得狼吞虎咽，然这并不包括袁纤。</p>
“将军怎不再吃了？”看着袁纤只吃了半个饼子，一条火腿整个没动，莫环有些担心道。</p>
听问话后袁纤又瞅了眼被烟熏得干枯却有嚼劲的火腿，依旧提不起兴致，便道：“要不你来？我似没休息好，无甚胃口。”</p>
莫环摇摇头，“我昨晚似听到将军起夜。”她虽这么说，但眼神似未真正离开一旁的火腿。</p>
“嗯……不过你鼾声未断过，还能知我做甚？”</p>
“感觉还是能感觉得到。”</p>
袁纤一笑，将火腿递了过去。莫环有些羞怯，但还是接过了火腿，毕竟她的饭菜中只有可怜的两条肉干。《分合》为了模拟真实世界的情况，农作物的生产和食物的制作以及储藏都十分拟真，于是如朔果这样的大军团，虽然雄霸一方，但因连年征战，粮食一直都是难以充盈起来的。</p>
莫环刚想动嘴，又想起什么，于是抽出匕首将火腿一分为二，而后拿了一旁包干粮的粗纸，将一份仔细裹起来，并把开口塞得十分严实，之后递还给袁纤。“万一一会儿饿了，可以路上吃。”</p>
似愣了一下，袁纤接了火腿，回了个友善的笑。“怎跟你经常饿着似的？”</p>
“没有，不过我饭量大。”莫环心满意足，于是解开战甲准备动嘴。</p>
“吃便吃，莫解甲！”</p>
看到袁纤认真的神色，莫环有些吓住，痴愣愣地又把战甲系紧。袁纤忽又如回过神来一般，平静了神色补充道：“几日不见敌军踪影，若自己先懈怠了，便正中下怀。”</p>
莫环点了点头，“你说戴颖这帮人现在正干什么？”</p>
“若我是他，估计正寻思办法去对付钟黎吧。”</p>
“那将军担心什么，不是都说钟将军是这江北头一号的将军嘛。”</p>
袁纤眉头未蹙，“再厉害的将军也抵不过没有分毫补给。他出征时只带着数日所需的口粮，便是到了柳城，若是戴颖已料敌在先，恐也寻不到什么补给。”她看莫环似是而非地点着头，便知道她没经历过围城之斗，便不再多说。</p>
片刻无言，忽而风紧，一时黄叶同海潮响成一片。两人同抬头望天，见西北处又如墨染一般。</p>
“传令行军。”袁纤对一旁传令兵道。</p>
莫环拍拍屁股起身。“诶，总是这么行色匆匆。”</p>
“多走一步是一步，莫再抱怨。”</p>
“我还好，可怕在这样下去，士兵们吃不消。”</p>
袁纤本如湖水一样幽深而略带黯然的眼神起了涟漪，她停顿片刻后道：“多是些NPC，真正的玩家超不过500个，何况他们皆知增援钟黎刻不容缓。而且便是你我如今到了柳城，也知钟黎领兵东进，可何时寻得到依旧未知。如何还顾得了些许？”</p>
此日众人又多走出二十里。</p>
4</p>
此日入夜，袁纤领其本部宿在山间一小镇，一万五千人分布在方圆六七里的范围。此时前军已经过沿海，进入丘陵地带，袁启之的中军紧随其后，相距应有二三十里，不过这二三十里于如今则是近一日的路程。</p>
一日奔波加之昨夜未休息充足，袁纤早早便睡下。不想深夜起了大风，不知何处有扇松动的窗子被打得啪啪直响。因此惊醒后，袁纤便辗转反侧，越是知明日需早起行军，越是觉得分外精神。</p>
“将军怎还未睡？”外屋的莫环似听到里屋中动静，便轻声试探问道。她同袁纤住在此处一居高处的大户家中，虽然镇中人已悉数撤走，但房屋依旧少了些许，故两人依旧同室就寝。</p>
“这便睡了。”袁纤轻声回，嗓音似有些哑。</p>
屋外风雨声弱了些许，又或是谁人将那窗子关了，一时间竟只有了雨落时如脑中幻觉一样静悄的连绵声。以至于莫环问过话后辗转几次，此刻是躺是侧，袁纤都听得十分明白。</p>
莫环呼吸声渐粗，袁纤微叹口气，一时呼吸的声音又变得安静平缓。</p>
“这雨还真是恼人。”袁纤于是道。</p>
“吵着将军了？”</p>
袁纤片刻无话，而后忽又道：“如此这般行军便是没完没了。”</p>
“如今离了泥潭见些土路，应当是能快些。何况钟将军吉人天相，定不会有问题。”</p>
片刻沉静似是认同，却也赶到似有怀疑。于是莫环转而问：“将军与钟将军认识多久了？”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自己是没话找话。于是当听到回复是七年的时候，她只似有似无地“哦”了一下，何况她也很清楚这七年肯定是指的这边的时间。</p>
“当初相识便是一番大战，”没想到袁纤竟自己将这话题继续下去，“在颍川。当时我刚领军，便自告奋勇去取颍川，而守城的是他。”</p>
见这是个机会，莫环便追问道：“然后呢？我听说那次是他输了。”</p>
“他并没输，输的仅是他的军团。”袁纤似润润嘴唇而后继续道：“当时我也未想到是一番苦战。虽说初来乍到，不过有老头子帮着，我当时基本没什么敌手，何况当时朔果实力较如今强，我指的是实力比。结果他就一杆马朔一把刀，带着千数人几进几出，没人拦得住。”</p>
“你敌不过他？”</p>
“这么多年，一直差着一手。当年千百个回合里就差一招拖刀。”她思索了片刻又道：“其实是心里，输于心里。那时候天降大雪，大得连城楼都看不清楚，我只想着赶紧赢下来。而他最后杀得只剩下百十个人，还要出城迎战，最后还想辙把我马斩了。我看着他朝我直冲过来，人上马上全是血，那时候我便隐约感觉自己打不赢这人。”</p>
“那后来是……”</p>
“老头子来收拾了。”</p>
“这般看来还是，”</p>
“这不一样。”未等莫环言罢，袁纤就抢过话道：“老头子强在于他活了多少年，这是日已经够他修炼成‘仙’了，而钟黎是‘人’，会失败，但没认过输，好像若是他在，便是如何的绝境，也存有一丝希望在。七年前颍川是，四年前幽州是，两年前徐州也是。”</p>
“那今日不依也是？”</p>
莫环这一问令袁纤感到似有血脉在何处张开，一时心间舒畅不少，可霎时又一股寒流冲回，于心间热血上下跌宕。</p>
“信上我回他数日便到，如今我怎安心食言？”</p>
“并非要食言，只是劝将军能对钟将军放下些心。”袁纤虽未否认，但莫环感觉她的心依旧悬着，便想引开话题。“对了，钟将军在那边是什么样的。”</p>
“在那边？”</p>
“就是现实中啊，我蛮是好奇。你瞧，这里他身材健硕，那边就不一定吧，或是胖，或是瘦削。”</p>
“不，也挺健硕的。”袁纤赶着回道，而后又补充：“虽然不似这里，但也算上结实。”</p>
“如此，如此。本以为他这类不下线的身体应是虚的才对。”</p>
“综合性潜行舱。”</p>
“原来如此。那然后？”</p>
“然后？”</p>
“就是人如何，还有……”</p>
袁纤一时想不上说法，便回：“一致吧，应该。”</p>
听到“应该”这个补充，莫环猜到什么，便问：“莫非你俩没在那边见过？”</p>
“见过！”袁纤肯定道。</p>
“几次。”</p>
“一，一次。”</p>
幸好心里有所准备，莫环方在得到如此回答后能克制自己未发出任何显得不尊重的声音。</p>
可袁纤还是感到什么。“就一次，又如何？”</p>
“没有，我是想搞明你与钟将军到底是何种意义上的关系，要这么说来，二位只是在这边……”莫环试探着，欲探明袁纤同钟黎到底好到那种程度。见袁纤虽未开口否认，却支支吾吾似要说什么，她便有些惊异道：“莫非你是真的？”</p>
“有何分别？”袁纤的声音似有些恼，“如今你还有多少时候是在那边的？”</p>
“可还是……”莫环本想说有所区别，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叹道：“不过如此也不错，我倒真的羡慕二位，尤其是钟将军。”</p>
袁纤正欲对此说道些什么，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响鼓。她本以为是哪个不小心动了军鼓，可接踵而至的鼓声让她彻底明白过来。</p>
5</p>
“有敌袭！”</p>
袁纤惊叹一声，从床上翻身而下，提起钢枪便闯出门去。</p>
莫环虽不似袁纤这般反应激烈，但阵阵的鼓点依旧让她的心砰砰跳起。她坐在床边平缓了片刻，心想到这般功夫戴甲怕是来不及，于是起身先拿了自己的兵刃。将出门时，见袁纤的甲胄也在架子上，犹豫片刻便又带上才去追赶袁纤。</p>
卫兵也从各屋陆续跑出，有的只提了兵器，有的边跑便穿戴着盔甲，见袁纤站在院子后门外的土包上，便依次于其下列队。这土包上能看到大半个镇子，镇外有数处火光，军鼓声便大致是从这些方向传来。</p>
“怎么办？”莫环提甲小步跑到袁纤身边。</p>
袁纤伸展开双臂，示意戴甲。她盯了片刻火光处，又环顾周围，可阴雨中昏暗的夜色只能透出些朦胧的火焰。这时有马蹄声响起，虽然军鼓阵阵，但依旧能听出马蹄打出水花溅落的声音。</p>
“报！”的声音从很远便响起。随后一人一马从黑暗中窜出，在众人面前急勒马缰。</p>
“将军，镇北有数处遭遇敌军。”</p>
“人数多少？”</p>
“尚未查明。”</p>
袁纤又望了一眼火光处，“再探！”。</p>
马蹄声便又匆匆淹没在夜色中。</p>
“将军，”帮着穿戴好甲胄，莫环抬起头来，她发现袁纤原本晶莹的双眸里，竟燃着这夜色中同样的火焰，紧握钢枪的纤手也暴着青筋。“如何决断？”</p>
“备马，同我杀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