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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烟觉得草原的人有些稀奇。</p>
昨日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个部落，今天突然说好就好，和气生祥，亲密得就像对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p>
辛巴勒坐下来，圆溜溜的大眼里闪着些许泪花，“这么多年了，天天打打杀杀，东抢西抢，所有人都厌倦了。如果阿里扎人真的愿意不再打仗，安稳过日子……我们哪有不愿意的呢。”</p>
绯烟哼了一声：“和着我们来之前都没想过和平，打输了就愿意和好如初？”</p>
巴扎克歪歪嘴角，叹气地递给绯烟尉迟慕一人一碗酒：“不管怎么说，能达到现在的局面，你们二人功不可没。我先敬你们一杯！”</p>
绯烟尉迟慕将酒一饮而尽，辛巴勒才问道：“那明日的谢罪宴……你们去吗？”</p>
“为何不去？”绯烟咂咂嘴，“虽然这和平来得莫名其妙，但是既然族长邀请，哪怕鸿门宴也是要去赴一赴的。”</p>
阿里扎族人说要请两人参与谢罪宴不是客套话，他真的一天派三次使者，小心翼翼地试探两人的心意，生怕他们不肯赴宴。</p>
绯烟奔来还想端着架子，当她第八次见到同一使者与她面面相觑，尴尬地用同一开场白问候了天气，问候了她的身体，又紧张询问她能否赴宴的时候，绯烟终于怒了。</p>
“告诉你们族长！姑奶奶应下的事儿从来不会反悔！别老像个老妈子催饭似的问候不停！这是请吃饭还是讨债啊！”</p>
就这样到了第二日，绯烟与尉迟慕携手来到谢罪宴——在哈科尔族大本营与阿里扎大本营的交界处，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宴。</p>
绯烟一袭碧水青襦裙，简单绾了个流云发髻，飘飘然若仙女。尉迟慕则白袍在身，风卷起衣袂就像腾云驾雾，两人简直就像画本子里的神仙眷侣一般，看呆了一帮草原粗汉。</p>
“啧啧”巴扎克摸着下巴那一簇胡须，摇头晃脑道：“原以为草原公主已经够美了，没想到咱们恩人居然更好看……哎呀，要是恩人还没主，不知我能否有幸抱得美人归……”</p>
“做你老妈子的糙梦，也不看看什么德行，就你野鸡样的瘦胳膊瘦腿，也不知道恩人一巴掌扇过来能不能承受得住呢！”辛巴勒往地上唾了一口，送给巴扎克大大的白眼。</p>
“说到草原公主……听说今日，族长把她安排来了……”</p>
“天啊，那我们是不是有幸可以一睹公主芳容？”</p>
“呸，想得美！你忘了草原规矩啦？”</p>
“唔……”</p>
…………</p>
绯烟听得周围细细碎碎的念叨声，什么“草原公主”，“竞赛奖励”，听得眉头一皱，心想阿里扎族长不会又想玩什么花样吧？</p>
“啪、啪、啪！”</p>
几声巴掌响起，绯烟急忙拉回思绪，看到两族族长走到篝火晚宴中心的位置，两族人民都慌忙跪下，宴会，开始了。</p>
两位族长和颜悦色地说着说着，就扯到他们身上：“两位侠客身手不凡，又是我们两族友谊的牵线人，我等敬佩万分。我们草原人最敬佩勇士，现在，让我们为两位远道而来的侠客敬酒，表达我们由衷的钦佩和真诚的感谢！”</p>
所有的草原人民都站起来，端酒冲着他们致敬，两人也只好端起酒。</p>
酒毕，宴会开始，篝火熊熊，燃起草原人民最原始的激情。两族人民一开始还是小心地互相敬酒，客套地问候两句就不敢多言。后来瞟见族长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互相拥抱，亲热无比，也放了心开始热情起来。</p>
他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偌大的荒漠很久没有这般喧嚣热闹，汉子们早脱了衣服互相拼酒。婆子们唠着家常，没几下子就捧腹大笑，抹着胭脂的嘴就像母狼的血盆大口似的。姑娘们也不羞涩，大大方方看向自己的如意郎君，把自己手绢丢出去，火辣辣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壮汉，等着他们捡了自己帕子，就朝同班抛去个得意的眼神，大大方方拉着郎君去约会了。同伴见到自己的帕子没有被拾起，也不气馁，抓起帕子又奔向另一个壮汉，场面好不热闹。</p>
绯烟咂咂嘴，这种场面她还真的不习惯……</p>
绯烟拒绝了几个草原壮汉拉她拼酒的意图，沿着蒙古包慢慢走着，就看见尉迟慕被一群姑娘围着，她们频频丢手绢，恨不得把这辈子收藏的所有手绢都贡献出去。可惜心上人没有一点意思，径直走过，不带一片云彩。</p>
哦，还不小心抬脚，碾碎了几个飘落在地的绢子。</p>
她心情大好，尉迟慕见到她，便快步走来，修长的手指点点她的脸颊：“笑什么这么开心？”</p>
“今夜草原盛宴，听说会有很多骑射、摔跤等表演。”绯烟歪头笑嘻嘻抱着胳膊道，“怎么样，尉迟大英雄有没有兴趣大展身手，让人一饱眼福呀？”</p>
尉迟慕见某人笑得很狡诈，嘴角一扬：“没兴趣。”</p>
绯烟收笑：“为什么？”</p>
尉迟慕突然凑近她，用无比蛊惑的音调道：“我的英姿飒爽，只想让我夫人知道。”</p>
绯烟面色一红，急忙扭头，眼珠子一转又道：“准了，今日许你活动活动筋骨，让草原人见识见识中原男子的雄姿英发！”</p>
“真的？”</p>
“真的！”</p>
“唔……”尉迟慕认真地看了看绯烟，随后淡定一笑。</p>
绯烟目送尉迟慕离开，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心慌。</p>
很快，她就知道心慌的原因在哪了。</p>
“草原公主？还有这事？”</p>
辛巴勒奇怪地看她一眼：“是啊，草原上的规矩，但凡这种盛宴中夺得所有比赛胜利的男子，是有机会一睹‘草原公主’的容貌，这不仅仅是对男人胜利的嘉奖，也是对他地位的最好肯定……因为多年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够在所有比赛中获得全胜，所以公主已经很久不曾露面，也不知今年会不会有奇迹出现……”</p>
绯烟抱着侥幸的心理道：“哪有那么容易出现奇迹……呵毕竟那么多比赛，那么多人……呵呵……”</p>
尉迟慕来到草原汉子们中间，一个阿里扎汉子一眼就盯上尉迟慕，扯着嗓子大叫：“大英雄！我们要比射箭，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接战啊？”</p>
草原人的规矩，有挑战必迎接，不接会被视为对对方的胆怯和失礼。但尉迟慕是刚刚带领弱小的哈科尔人打败阿里扎人的大人物，按理阿里扎人在他面前都是矮了一头的。</p>
只是那汉子也是阿里扎族人中的好斗分子，只记打不记吃，在阿里扎族人中也颇有地位。他此次并没有赴前线参战，并不晓得尉迟慕到底有多可怕。同伴的描述没有让他胆颤，反而激起他狼一般的血性。</p>
尉迟慕点点头，从容不迫地接战，径直走到前台，取了号，准备，开赛。</p>
阿里扎人沸腾了！</p>
他们早就想在这些比试中赢得一些尊严，也好让族长知道，尉迟慕也不是神一般的存在！</p>
他们知道尉迟慕很厉害，但是再厉害的人也难以各方面都压制对手，他们这些人都是各有所长的，还怕单挑不过尉迟慕？</p>
紧接着，比赛紧锣密鼓地展开了。</p>
绯烟一开始还看着，到后来捂着眼，实在看不下去了。</p>
这确实是一场单方面的吊打赛。</p>
只不过，是尉迟慕吊打阿里扎人的全方面碾压赛。</p>
他们比射箭，要射得是赛场上放出的活鼠。结果人家刚刚上马，尉迟慕早已十箭齐发，还没等众人回神，就下马拎着横尸遍野的小鼠悠哉悠哉地出赛场。</p>
他们比摔跤，场面更加不忍直视。尉迟慕就像丢沙包一样把号称“草原无敌手”的好斗分子一个接一个扔出圈外，叠成小山，姑娘们的赞叹声早已压过汉子们遗憾的叹气声，她们一拥而上，把尉迟慕团团围住，不断嘘寒问暖，体贴入微。</p>
绯烟眼角微抽。</p>
“诸位！”族长突然发话，众人静了静。</p>
“今年的草原盛宴的最佳选手诞生了！按照规定，他将有机会见到草原公主的真容！”</p>
众人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尉迟慕在汉子们嫉妒的眼神中走到族长边。</p>
族长身边早已站着一个女子，一身华丽的妆容服饰，只是被红纱绸子蒙住了头，看不清里面真容。但是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这姑娘对自己未来的归宿十分满意，她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挪到尉迟慕身边，并不断有意无意地触碰他。</p>
绯烟心头一颤，不由地紧盯那道修长的身影。</p>
族长笑眯眯地拍着他肩肩：“今晚，新婚的蒙古包已经准备就绪，今晚公主会送您帐中。这可是每个草原儿郎都梦寐以求的佳人呢！大英雄，好好享用吧!”</p>
尉迟慕刚要说“不”，绯烟的声音便传来。</p>
“既然是族长美意，大英雄就收下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如此佳人难觅，英雄怎可辜负？”啊呸，好酸的话！绯烟心里暗暗鄙视自己，可却也说出的话覆水难收了。</p>
尉迟慕霍然抬头盯着绯烟，绯烟有些不自在，却也扭头不肯看他。</p>
族长还在催促他：“英雄，今晚早些休息，就让公主来服侍您吧……”</p>
尉迟慕顿了顿，然后浮出笑容。</p>
“公主纵然身份高贵，尉迟慕心中正妻有属，只怕公主做妾会有辱身份……”</p>
“这……”族长有些不知所措。</p>
草原公主早就迫不及待，忙接话道：“妾不管以何身份，都愿誓死服侍英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p>
“如此……”尉迟慕瞄了眼背过身不看他的绯烟，微微一笑，“甚好。”</p>
草原上再次欢腾一片，尉迟慕和公主在下人拥戴下施施然走了，留下绯烟在原地，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p>
半晌，她故作镇定地深吸一口气。</p>
然后奔向尉迟慕的蒙古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