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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颐在昙霓清晨上班之前出现在她家门口,一脸疲倦地拜托昙霓:“对不起,你的床可不可以借我睡一下?我困死了,大概撑不回家了。”
“怎么了?你昨天一夜没睡?去哪了?”昙霓大惊,边领颐颐进房间,边丢了一大堆问号。
颐颐看到床,只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别问我,给我睡觉。”
然后扑上床,马上睡得像只猪,别说昙霓嚷嚷,恐怕连地震都震不醒。
昙霓无法,只好交代家人一声,径自赶去上班,然而当昙霓晚上下班回家,她母亲马上忧心地趋前道:“你那个朋友是不是病了啊?我中午想叫她吃饭,叫都叫不醒。”
“我去看看。”昙霓紧张了,一进门开了灯,发现躺在床上的颐颐睡得几乎连身都没翻,她马上坐到颐颐床边紧张地摇晃她:“喂,喂,你怎么了?病了吗?昨天晚上发什么了什么事?喂”
摇得又重又久,颐颐终于被昙霓的暴力给吵醒了。她茫茫然,半睁半合迷蒙眼睛,半晌才说:“没什么,我在闻他家待了一夜。”
“你在他家过夜?”昙霓声音抬高,眼睛也睁大了,她直接问:“你们上床了?”
“上你个头啦!”颐颐下意识拿枕头捂着耳朵,躲避昙霓的炮轰,闷闷的声音从枕头下传出来:“我一夜没睡,肩膀又酸死了,你就让我睡嘛!”
“为什么一夜没睡?肩膀为什么酸?”昙霓没得到答案,是不会放过她的了。
颐颐揉揉眼睛,一头乱发,模糊地回答了个开头:“因为涂莎走了。”
“走了?真的走了?”昙霓的反应完全像是听见了个大好消息。“太好了,这下闻跟他姐就不用一天到晚吵架了。你不晓得,自从涂莎回来之后,闻跟他姐简直要翻脸了,我都担心他们会不会断绝姐弟关系。”昙霓由衷说。“这会我可以放心了。”
昙霓自顾自说了一堆,厉害地又把话题转回来:“不过这跟你肩膀酸什么关系?”
颐颐两眼黑眼圈,重重的眼袋,咕哝道:“手高高地抬了一夜,怎么不酸嘛,而且那样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你干吗?”昙霓惊惶了。“被绑啦?为什么手抬高了一夜?”
“不是。因为他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地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给他握着,我又不敢乱动”颐颐没辙地坐了起来,知道三言两语绝对打发不走昙霓,只好把昨天的状况一五一十说了。
“你白痴哪?!”昙霓才听完就嚷了。“就这样过了一夜?不会趁他睡死的时候把手抽回来?”
“这样他不就被吵醒了?”颐颐还理直气壮地。“我不想吵他。”
“白痴,白痴!”昙霓气到只有这句话好骂。“早上呢?他总醒了吧?看见你这样有没有说些什么?”
颐颐歪歪头。“他大概不知道吧。”
“怎么不知道?”昙霓的火气又冒上来。“他这人没知觉?”
“他后来翻了身,放开了我的手,我想,要是让他知道我一夜守着他,他一定会很不好意思。”颐颐幽幽地说。“所以我就偷偷离开了。”
“白痴、白痴”昙霓已经气到快没力了。“你不是喜欢他?这不就是个表示的好机会?!”
“才怪。”颐颐一脸正气。“趁着人家心碎的时机,太丢脸了。”
“这倒也是,”昙霓语带玄机看着她。“他现在这个样子,很容易拿你当个垫背的,一块感情上的浮木,不会真心待你。”
啊木这么惨吗?颐颐原本就因睡眠不足而憔悴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可是怎么着?她的内心深处,却也不怎么觉得当个浮木是多悲惨的事,只要闻愿意攀住她,好像也能是种幸福
一阵音乐声响,是颐颐的行动电话,她跳下床七手八脚地去接,竟是闻。
行动电话的收信杂讯,加上路边车声的嘈杂,闻省掉客套话直接说来意:“你在哪?方不方便出来?”
即使隔着这么远,颐颐也像是听得见他语气中的烦闷,颐颐心头一惊。“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只是想找人聊聊。”闻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很快打退堂鼓:“没关系,我也是临时起意,如果你在忙”
“不是,我不忙,一点也不忙!”天哪!颐颐急急迫迫是在讲什么?!不过她真的很怕闻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很快地说:“你在哪里?”
“公司。”
“你等我,听到没有?一定要等喔,我马上就到。”颐颐二话不说,马上挂了电话,一回头,才看见昙霓惊讶的脸、怀疑的眼。
“关闻找你出去?”昙霓凝下脸来。
“唔。”颐颐翻下床来,凑近昙霓的镜子梳头。
昙霓心急之下,顾不得伤颐颐的心,明白地说:“你不怕他只是失恋中拿你当替代品,填补空虚?”
多么残酷的话?颐颐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坚持。“就算这样也无所谓。我只知道他现在需要我,那我就得在他身边。”
昙霓怔怔一愣,被她这几句话给吓住了,或者是,被她那义无反顾的神情给震动了。她没再阻止颐颐,只是感叹地说:“我从来没想到,当你爱上一个男人,居然是这样可以全心全意付出,不顾自己的。”
颐颐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也没想到。”
她抓起皮包,就跑出门了。
伴着河岸的河堤,左边是整理过的笔直河川,右边是灯火宁静的高级住宅区,堤岸边昏黄的立灯,照着堤岸上相偎的情侣、形影单支的孤单长椅,属于欢乐的,寂寞的,属于一切爱情的,喜悦与悲伤。
行经路边的便利商店,闻停下脚步进去买了酒,啤酒、whisky。颐颐在门口跟昙霓通电话,哄骗似的:“你别担心,别那么像我妈好不好?我们就在河堤,没去什么地方。”
草草收线,进商店闻正结账,问颐颐:“你要不要买什么?”
看着郁郁落寞,尚未从莎的无情恢复过来的闻,颐颐怔怔说:“我要仙女棒,点起来会有假的流星,这样我就可以许愿,希望你不要再悲伤。”
闻迅速调过眼光来看她,讶异、震动和感动。她干净的声音在夜晚十分动人,他顿了顿,有点僵。“现在不是过年,没有这种东西。”
是啊,真可惜,平常不卖这样的东西,如果有,颐颐也希望那些假流星,可以许她一个美丽一点的爱情。
没有仙女棒,可是有酒。坐在堤防上,闻深黝如夜的眼眸郁郁地望向远方,晚风逆着河上倒映的金光,泼泼随波千里,是种浪漫的美丽,但闻完全无心思赏景,他悠然开口:
“在办公室里看着每个人都下班,突然觉得很寂寞,很不想一个人我一向以为自己很强势,没想到竟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没想到的事可多着了。颐颐也从没想过她会对一个人痴情如此,然而事实却正在上演。
“喝酒吧。”颐颐秀丽的眸子清清地带点忧,递了罐啤酒给她。
也好。闻闭起眼睛,轻轻摇晃着啤酒瓶,杯壁凝结着冰凉水珠,像是透明的眼泪滴下来,蒸发伤心,每一滴都是自己的坟。
也好,颐颐不能喝酒,却与闻有着近似的心情,在这堤防上不言不语,各自淌各自的血。
不能喝酒,借酒装疯总行吧?身边跑来一只流浪狗,颐颐似真似假嬉笑地跟狗讲话:“什么?你说你也要喝?不会吧?你喜欢什么牌子的啤酒?朝日好吗?”
颐颐装疯卖傻,却让闻皱了皱眉:“你又没喝,怎么比我还醉?”
她晃头笑笑,真衰,连想醉都不行。闭上眼睛,眼前仿佛有星星在闪错了,她闭着眼,哪来的星星?没喝醉,她的神思倒先昏了。
是闻让颐颐来陪他,倒像是颐颐心中的愁更深,昏得更尽兴。闻见到颐颐的忧伤如镜中反映出自己,不由得问:“你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烦?”
颐颐回望他,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的忧愁全系在他身上,但他却不自知,于是她只得更惨了。心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被她逼在眼眶里,泫然盈泪。
欲笑还颦,最断人肠。闻心中一动,居然有种近乎心痛的感觉。他猜测地问道:“是我的坏情绪影响你了?”
颐颐摇了摇头。为遮掩心中的波荡,她逼回泪水微笑不答,在堤防上歪歪斜斜地太空漫步,走下河滨公园,斜坡上闭上眼睛干脆仰天躺下。
闻不放心,想过去看颐颐,身后却传来匆促的脚步声和一阵紧张嚷嚷:“怎么只有你在?颐颐呢?”
是昙霓。
昙霓跟颐颐讲完电话,愈想愈不放心,颐颐对真爱的执着与傻气超乎她所能想象,她怕颐颐不晓得会不会又像昨晚上那么笨守闻一夜,遂开了车来河堤找。
“在坡上。”闻沉静地说。“她的情绪好像不太好。”
“当然不好啦,怎么可能好?”昙霓又囔了,她跟闻本来是好朋友,但因为忧心颐颐,一下子顾不得语气。
“发生了什么事?”闻瞥向颐颐的方向,脸上显露出关心。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昙霓是看不下去了,干脆一古脑把颐颐瞒着闻的事全说了出来。“你知不知道颐颐昨天晚上一天没睡,握着你那只宝贝手撑到天亮,今天喊手酸!你知不知道她才刚睡醒,你一通电话来,她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飞也似的飞到你身边?她对你这么好,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
闻呆怔了,霎时变成一个不能动的石人。他不只听见昙霓的责骂,更听见颐颐的情意,他无法调整全身脉搏呼吸,无法置信耳闻的事实。
他瞪着昙霓,心像整个被翻过来一样充满了复杂难解的情绪,惊讶、震撼而感动。难得施舍男人一抹好脸色的颐颐,她的泪水和忧愁都是因为他?
“咦?昙霓你怎么在这?”
昙霓与闻的对话造成一片噪音的嘈杂,颐颐在坡下听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但明显听见有人对话,讶异爬回堤防来,不期然看见昙霓。
“你呀!”昙霓既关心又没耐心地。“睡眠不足还出来混,想找死啊?”
“又没事,”颐颐嘟嚷着,一点不感谢昙霓的鸡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是啊,外表好好的,内心千疮百孔!”昙霓不留情地,伸手就去抓颐颐。“走吧,我送你回去。”“要走也要一起走啊。”颐颐本能转头看闻,怪的是他的眼神定定地凝着她,带着点矛盾犹豫又复杂的感情,这眼光把她的心往某种她不习惯的地方拉,拉扯得她心中乱搅,心湖波荡。
她没来由心慌意乱起来。他是怎么了?在她走下河滨公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他自己有车!”昙霓不由分说拉着颐颐就走。“好啦,走了。”
“喂”颐颐被昙霓拉走了。
然而坐上车,一直到昙霓发动车子开离了河堤旁的马路,颐颐都一直怔愣地回想着刚才闻那深刻的凝眸,她好想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了?变哑巴了?”昙霓眼角瞄瞄她。
“你有没有觉得,”颐颐求助于昙霓。“刚才我们要走的时候,闻怪怪的?”
“哪能不怪?”昙霓哼。“我刚才跟他说了这么多,他好歹也有些感觉吧。”
颐颐心一懔,讶问昙霓:“你跟他说什么?”
昙霓就算不觉得颐颐应该感谢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把你的痴情,在他家陪了他一夜的事,全讲了。”
颐颐重重一吓,心跳忽然跳得飞快:“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昙霓握着方向盘。“什么都没说。”
颐颐难掩失望,靠向椅背,却不由得说:“其实你不该在这时候讲的。莎刚走,他的心情已经很差了,你再把这么麻烦的事丢给他,他也没办法解决。”
一字一句,除了对闻的忧心,别无其他,颐颐似乎全忘了自己的爱恋能获得平等的回应兴否,一心只牵系在闻身上。
昙霓听了只能摇头:“这时不该讲,之前不能讲,那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说?颐颐,你顾虑太多了,既然爱他,就让他知道。”
颐颐摇摇头,叹了口气。车窗外象征颐颐心情似的飘起一阵雨丝。
“下雨了。”颐颐自言自语似的望着窗外。“不晓得他还在不在河堤,有没有淋到雨”
“你也拜托一点好不好?”昙霓快昏了。
“我不回家了,”颐颐忽然说。“你载我去闻家。”
“干什么?”昙霓傻了眼。
“我想去找他。”颐颐的声音好坚决。
“不要吧?”昙霓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白痴,这么辛苦把颐颐从闻身边带开是为了什么呢?到头来还是得把颐颐送回他身边。
“反正你也要回家,顺路嘛。”颐颐坚持地说。
“实在是”昙霓简直就快气死了,然而她就算气死,也解决不了颐颐的事,她气嘟嘟地一转方向盘,朝她家的路走了。
这样的雨像天怒人怨地拿水狂泼,置身于雨中马上全身湿泞,闻伫立在堤防上,被雨淋得一身狼狈依然不减英俊之姿,眉字间阴郁又茫然的神色,让附近的路人不免怀疑,这是在拍广告吗?
人生如果真能像广告那么片段而单纯也好了。然而现在在雨里闻的眼前出现的只有颐颐那张关怀的脸,和莎那双无情的眼,颐颐和莎是截然不同的典型,莎若是狂热火焰烧满他的心,颐颐便清澈如水,洗去他心里的烦忧。
每个人都看不清自己的弱点,总是一错再错。他的弱点,是自以为可以毫无条件地爱莎。可是他做不到,而且这样的爱,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他为什么总是不懂?
这情况闻早就明白,却只是看不透,然而奇怪的是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如水般清明。他心中一直有许多的伤,而颐颐似乎就是上天安排给他的避难所。
稀里哗啦的雨,似乎正慢慢淋醒他,让他的心回到空白的原点,得以看清一些原来的盲点,提醒他,告诉他,他是多么的愚蠢?
有人愿意给他全部,他却傻到去伤害她。
他的心,被莎给粉碎了的,破裂了的,现在却仿佛难以克制地正要起飞,正要奔放。
雨水模糊了视觉,但他的心里却呈现绝无仅有的清明,他走向他的车,毫不犹豫地往颐颐家开去。
远远望见颐颐住的公寓,一阵莫名的激动便漫上他的心,他心急地随便停了车,便奔上她家门前,但,屋内却一点灯光也没有。
闻有些失望了。他按下门铃,如同他所臆想,屋内没人回应,颐颐去哪了?他本能拿起行动电话拨号,那头却不通。
怎么办?他在门口来回走着,决定非等到颐颐为止。
然而,他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颐颐的行动电话,他都快拨烂了,但不通就是不通。他心生一计,打给昙霓,这会电话通了。
“你知不知道颐颐去哪?”他直接问。
昙霓咦了一声,反问:“你呢?你在哪里?”
“我在颐颐她家门口,她还没回来。”
“你在她家门口?”昙霓忽然受不了地嚷了起来。“哎,真受不了你们两个。你在她家等不到她,她呢,在你家门口等不到你!”
“颐颐在我家等我?!”闻大吃一惊。
“我真败给你们两个了。”昙霓昏倒地说。“颐颐就是不肯上我家来等,一定要在你家门前当看门狗,等你等好久了,没想到你竟然跑到她家去了!”
真是阴错阳差闻当机立断:“麻烦你告诉颐颐,要她别乱跑,我现在马上回去!”
一边在讲电话的时候,闻已经一面跑下楼冲上了他的车,加足了马力往他熟悉的路上驶去,等回到他家,他几乎是紧急煞车停住的。
颐颐果然就坐在他家门口等,一看见他,她马上站了起来,看见闻一身湿淋雨水,她一下子忘了一切,只是苦恼地嚷:“你怎么淋得这么湿?”
“没想那么多。”他摇摇头。
“你在想些什么啊!”颐颐心疼而责备地说。
“在想,”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里全是话。“我是个白痴,你对我的情意,我竟然不知道珍惜。”
颐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闭闭眼睛,摇摇头,她在做梦。可是睁开眼,她却看见他那双醉人的眸子,令人失足沉溺的眸子,泄露感情的眸子,凝着她。
“是我耳朵有问题了,”她喃喃道:“还是我在做梦?”
“是我在做梦吧。”他叹。“不过现在梦终于醒了。”
颐颐霎时整个人像被魔杖点了一般,僵在那。心中五味杂陈,柔肠百转,喉中像是哽着硬块,开不了口,也不必开口,一切都明白了。
他抬起手,用手指温柔轻轻抚摩着她瓷玉般的脸颊,那么珍惜,那么心疼,像抚着他最珍视的一件宝物。这强烈的感情让颐颐怦然心动,被那触电的感觉给迷惑了。
他低叹一声,把她整个人都搂进臂弯中,他拥得如此紧,颐颐除了他一起一伏的胸膛,没有别的地方可藏她的脸。他突如其来的表白令她屏息而情迷,让她的心一下子雀跃地飞上了云端,鼻子一酸,凑热闹的泪水又簌簌滚落。
闻稍稍推开她,捧起她梨花带泪的小脸蛋,那对醉人的星眸交会着她水样晶莹的瞳眸,既怜惜又宠溺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颐颐被糗得不想再哭了,她使劲吸着鼻子,抹泪,可是成效不彰,她嗔道:“这哪是我脑控制的,眼泪要掉就要掉,我也没办法。”
盈着水雾的晶烁双眼,使她的瞳孔透明般凝为纯质的宝石。那水样的眸子,摄走他的心。他温柔地凝着她,声音温和而喑哑。“我爱你。”
她心中一震,又激动又复杂,如梦地闭上眼睛,感动的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眼眶中溢出,在一片黑暗中,她感到他丝绒一般柔软沁凉的唇吻住了她的,通电般火炽的唇,深藏内心已久的感情,在双唇接触的那一刹那,燃起炽焰,烧融两人浓得化不开的情。
终于,他松开了她。他们深深切切地相互凝视着,他望着她的模样仿佛不敢相信她会在他怀里,那双复杂的眸子盛满了爱意。
“你不是很坚持吗?”颐颐又爱又嗔地。“怎么突然想通了?”
“被昙霓骂了一顿反正这不是重点。”他的眸子深深沉沉的,有着难描难解的浓情蜜意。“重点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我虽然没办法给你一个最完整无伤的心,但可以给你更多,我可以让你笑,让你快乐,让你幸福。”
他的话烧融了她的心,逼出她的泪水,她眼眶一红,又开心又掉泪地嗔道:“你自己说的喔,可要记住,否则我”
颐颐还没威胁完,却杀风景地打了个大喷嚏:“哈哈啾!”
“怎么了?”他想也没想就把那双小手护在自己的手掌中。
“早上起来好像就有点要感冒的样子。”颐颐不在意地说。
“什么?怎么不早告诉我?!”闻惊跳起来,马上冲去开门,把颐颐带进房里。紧张地拉着她:“去洗个热水澡,快去。”
颐颐被动地让他推着走,不在乎地说:“没什么啦,别担心。”
他用着责备又怜惜的口吻:“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颐颐朝他眨眨眼:“现在有你照顾我就够了。”
那模样,真像个让人又爱又怨的小女孩闻又气又怜,把她关进了浴室里。
才刚变成情人,颐颐就当下变成了病人。她一从浴室出来,马上被闻带进了客房,乖乖躺着。“好好睡一觉,”闻拉过椅子坐在她床边,认真嘱咐:“明天起来要是身体还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颐颐皱皱眉:“没那么严重。”
闻板起脸来。“你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
颐颐表情马上变得好生失望,伸手抓住他:“别走。”
看着她充满期盼与要求的眼睛,闻也舍不得走。他只拉回椅子坐下,柔声说:“我不走就是。”她这才满足了,带着一个安心的微笑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她是真的很累,还是心飘荡了太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寄托?她一合上眼,就睡着了。
对此时的颐颐来说,沉睡与否似乎没有什么界线,她的唇边始终漾着一个浅浅的微笑,似乎睡中也有美梦
而当她睡了一会之后睁开眼睛,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闻。他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拿本书阅读着。
夜已深,床头黄色的灯光笼罩出一片温暖,照着他英俊的侧影,也照出他怜爱她的心。
颐颐不由得开口:“你一直守着我?”
他闻声放下书,深情地替她拨了拨落在额上的秀发,柔声问:“你醒了?”
“很晚了吗?”颐颐关心地问:“你怎么不去睡?”
“没关系,我不累。”闻找着借口,但颐颐当然明白他是放不下她,她的眼眶热热的,心中充满了对他的爱,她忽然伸出手,将他拉向自己,献上了她的吻。
“我爱你。”她耳语。她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半垂着睫毛,半掩着那对清滢的眸子,他温柔地吻着她的脸,两颗激荡的心贴着彼此。
她昨晚洗完澡上床时,就只裹着大毛巾,窝进棉被之后就是全裸的,什么也没穿,他因此得以轻而易举地探索她的全部,她光滑细致的肌肤,她柔软湿润的唇,仿佛都混了蜜似的,让人难以浅尝即止
她可以感觉他的吻愈来愈烈,愈来愈饥渴,他爱抚着她的颈子、她的肩,热情的火苗在周身慢慢窜烧。而就在她呻吟着,不由自主地反应他时
他却警醒似的强自克制住那蠢蠢欲动的欲望,很努力地稍稍离开她,勉强说:“对不起,我忘了你在生病。”
颐颐脸上满是错愕,怎么会有男人与她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能耐喊停的?到底是她出了问题,还是他?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他要不是非常非常怜惜她,就是他真的有毛病。
“谁说我生病了?”她坏坏地说。“你是不想,还是不行?”
她的眼神放肆而挑衅,完全勾惑了他,他咬牙骂:“你这个死丫头!”
她娇笑着,一声惊呼,他已经跃上了床,一个翻身,她被他锁在身下了。
“喂,你这下也太急了吧”颐颐抗议着,那声音却被他火热的唇封住,她渐渐晕了,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身在何时。她直觉地回应他,两只柔嫩纤细的胳膊,紧紧环上了他的肩,完全出自一种本能,一种自动的反应。
属于他的男性特有气息扑向她,她感觉到他强壮有力的身躯,她唇干舌燥,一股渴望在她周身漫延,那火热的肌肤成了她此时惟一的印象,随着他大胆地爱抚,传递着阵阵愉悦的战栗。
温柔甜蜜,时而狂野火热,他们的双手探索着彼此,不耐地除去阻隔的衣物,爱欲缠绵的渴望在心中澎湃,几近冲破防堤。
“老天,你怎么这么甜?好像全身都沾了蜜”他难以自已地呻吟着,赞叹而膜拜似的吮吻着她全身的肌肤。
她咯咯轻笑,却在他需索而强烈的攻势之下化成难以自制的娇喘呻吟,所有的感官神经变成了一种紧绷的兴奋,她再也维持不了神志的平衡,只能放弃任何抵抗,随着袭来的情潮顺波逐流。
他们紧紧地拥抱,深深地结合,赤裸的身躯纠缠、焚烧,尽情享受这一刻的绝妙感受,迷失在欢乐之中。
充足的日光洒满一地的金光灿烂,难得在一夜狂雨之后放晴,颐颐朦胧地睁开双眼,尚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只见眼前一方斜面向床的大窗,她躺着的位置正好望见广阔的蓝天,阳光恣意落在床上,把棉质蓝色床单染得更明亮。
一个全新的早晨,值得纪念的早晨。颐颐一睁开眼,就陷入一双脉脉含情的微笑眸子:“早。”
颐颐甜甜地笑了起来,有个阿波罗般的裸体俊男跟她一起在清晨醒来,这是件太幸福的事。而昨夜那甜蜜缠绵缱蜷的一夜,也是她最美妙的记忆。
“你该不会一夜没睡,醒在这里等着跟我说早吧?”她笑着,像只小鸭子一样蜷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
“我可没那么好精神,”他笑道。“只是醒得比你早一点。”
“怎么这么老实,”颐颐半开玩笑地叹。“你就算说谎,我也不会知道,但至少心里就飘飘然了。哎,真是不懂女人的心理。”
他狡狡地笑了。“哄骗女人的招术我怎么可能不懂?每个男人在女人背后都有一本说谎秘笈,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我只是说说而已,”颐颐忽然认真起来,威胁他。“你要是真的敢哄骗我,看我不去找别的男人!”
“找谁?”他笑道。“应启文吗?”
“他也不错啊,而且还有在联络。”颐颐故意说。
“还有联络?”他的嗓音大了起来,他只是随便说说,因为他只知道应启文这么一个名字,没想到就让他抓到。“你不是已经跟他分手了?”
“分手就不能是朋友?”颐颐咯咯笑。“而且你上回还害他的车去撞大树,他恨你恨得快失控,如果我去找他来气你,他一定很乐意。”
“手下败将!”他哼,十分不肩。
“这么骄傲?那我改天找他出来喽?”颐颐刻意睨了他一眼。
“你敢”他的话还没说完,手就已经往她的胳肢窝扫去。
颐颐怕痒,当下又躲又逃,尖叫着讨饶:“好啦,我不敢喂”
他笑着饶了她,将她搂回臂弯里,手臂紧紧环着她,赤裸的身躯在被毯下纠缠着,享受着这分幸福的喜悦。
“你遇见过那么多男人,”他不由得问。“为什么选择我?”
颐颐倩倩一笑。“因为你是第一个,在碰了我之后,还能不对我做出进一步要求的男人。”
“这是什么鬼理由?”他受不了地皱眉。
“我说真的。”颐颐正色起来。“几乎每个男人都说我的皮肤特别软特别柔,跟一般女人不一样,好像是构造不同,还是被下了什么魔法,让他们欲罢不能”
她叹口气。“这让我很伤心,也很懊恼,因为好像每个男人要的都是我的人,而不是我的心。只有你,”她回转视线,甜蜜地望向他。“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把我推开,这让我觉得我变回了一个平常的女人,再也不用为了这个可恶的问题而伤脑筋,你要是爱我,绝对不会只因为我的身体。”
她开心地窝在他胸前,轻吻着他结实的胸膛。“我就像一个受了诅咒的公主,被下了魔法,一直等待王子来救我,解除这魔法现在终于等到了。”
闻愈听愈惊,听到后面却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理由虽然荒诞,却也有趣。只不过“亲爱的颐颐,我实在不敢肯定你的魔法已经解除了。”
颐颐届一蹙,迅速抬头看他,眼中充满了疑惑。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樱唇,再扫向耳垂,在她的耳边细语:“你是我碰过最令人销魂的女人,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了。我得感谢之前阻碍在我们之间的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如果不是那些问题,我就没办法那么压抑地克制自己,你大概也就不会理我了。”
“真的?”颐颐伤脑筋地抬起她皓玉如瓷的手臂看了看。“还是一样?讨厌!都是我爸啦,一定是他从小让我吃了太多的蜂蜜”
“怎么能怪你爸?得感谢他呢!”他笑道,陡地翻身压住她。“否则我上哪去找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女人?”
他找着她甜美的红唇,以更炽热的深情吻她。他的吻一路滑过她的颈脖耳后,狂野而火热的手四处探索。颐颐敏感地颤了一颤,扭着身子想推开他:“喂,不行啦!你快要跟其他男人一样了,只想巴着我的身体不放”
“你确定?”他的唇在她的嘴上辗转,舌尖传过的热流窜过她全身,她抗拒不了他那股欢愉的浪潮,脑里传出的警告渐渐淹没在此刻的高热当中。
铃一阵刺耳的闹钟声,破坏了一切的浪漫气氛,他火大地反手将闹钟打翻在地,想延续这甜蜜的激情,但那闹钟还是很尽职地响着,指针指在八点,铃
颐颐终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情绪都没了,她推了推他,他只得懊恼地起身关了闹钟,顺便找衣服。
“今天假日,你不是不用上班?”颐颐用被子把自己缠起来,趴在床上欣赏着他还没被衣服包裹时的迷人身躯。
“可是公司有人加班,我得去看一看。”他随便披了件衣服,反正得先洗个澡。
“你要出去啊?”颐颐阻止不了声音中的浓浓失望。
“我很快就回来,不会太久。”他歉意而深情地在她唇上一吻。“你再睡一下,睡醒我就回来了,中午我一定回来跟你吃饭。”
颐颐只得勉强地点了点头。她虽然很想做一个撒娇的女人,但却不能做一个不懂事的女人,她只得放闻去工作。
然而他前脚才刚出门,颐颐就觉得已经开始想念他了。为了不让自己太思念他,她裹着毯子下床,想找点事做。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找到自己的衣服,是在烘衣机里洗好烘干了的,这是闻的细心体贴。她穿上衣服,光着脚板踩在原木地板上,绕着整间屋子打转,有种幸福而满足的感觉。
拿起电话,她打给昙霓,分享她的快乐,昙霓调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就这样私定终身啦?”
“你说什么嘛!”颐颐皱眉,但那眉眼却仍是带着笑意的像个装满了幸福的小女人,一不小心就要溘出来了。
“别高兴得太早,”昙霓又提醒她:“闻还没离婚呢。”
“我知道,但是,”颐颐眉皱得更深,埋怨她。“我现在正高兴,你别说这些来扰乱我好不好?难道你希望我一直愁云惨雾下去?”
“我只是说实话。”昙霓委屈地说。
“我相信这件事他会解决的。”颐颐全然地信任闻。她语气一转,又漾出一个笑靥。“我的爱情好不容易有了结果,你该替我开心吧。”
这话当然有道理。昙霓怎会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幸福,她终于也笑了“不过我看,最高兴的人应该是闻他姐,她老弟终于从涂莎的阴影中走出来,恢复正常了。”她笑道。“我想我最好赶紧跟他姐报告这个好消息,你继续幸福吧。”
得到最好朋友的祝福与谅解,颐颐灿笑有如阳光,她愉快地挂下电话,然而才一站起来,就听到了门铃声。
是闻?这么快?莫非他的行程改了?想到可以在意外的时间见到闻,颐颐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她开心地冲向前去推开门,想也不想就大喊:“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不,不是闻。屋外倚门而立的女子,修长身影,独殊气质,化成灰颐颐都认得,是莎!
她又回来了?颐颐全身血液似乎全往上冲,冲向她的脑门,晕眩的思绪几乎让她站不住,她扶了扶门框。
莎的惊讶也不亚于颐颐,这么一大早,颐颐在他家做什么?但她还是镇定着情绪。“闻不在?”
“不在。”颐颐下意识昂了昂头,自己都不明白这么做为了什么,向莎示威吗?
莎凝视颐颐,像在猜测美丽的颐颐与闻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进来等他。”她侧身越过颐颐,兀自进了门。
这不是颐颐的屋子,她自觉没有资格拒绝让莎进屋,她在莎身后合上门,却忍不住想说:“你跟他不是已经吵架了?”
“吵架算什么呢?”莎一甩头发,无谓笑说。“我们吵架的次数连数都数不清了。”
“可是,”莎现在肯定是颐颐的情敌了。她一担心,脱口而出:“可是如果闻现在有女朋友了呢?”
“女朋友?”莎一笑,平常的脸上没有任何惊奇不悦之色。“我也可能会有男朋友啊。这有什么关系?”
颐颐固执地仍要说:“你有男朋友,他有女朋友,这算什么样的爱情?”
“爱情有很多种,”莎温温笑望颐颐,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个不解世事的小妹妹。“至少我最爱的是他。”
“既然你最爱的是他,”颐颐再管不了自己说的是不是过分,是不是激动。“你就应该知道他要的什么。他怎么会想要那种复杂的爱情游戏?他要的只不过是一个长久的关系,忠诚的爱情,你连这都不晓得,还敢说爱他?”
莎深深呼吸,头一次,她的笑容隐去,先不回应,只意味深长地直视颐颐。“你倒像是比我还了解闻。”
颐颐让莎锐利的眼神看得浑身不对劲,她冲口而出:“因为我是他现在的女朋友!”
莎两次在闻家单独见到颐颐,早猜到她与闻的关系一定不单纯,但她仍是吃了一惊,因为这是她头一次听说,闻在她之外还有女人。
终究莎历练太足,不至于变了脸色。她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住颐颐,想知道这是否只是闻的短暂桃花?是为了气她用的,还是为了填补她的空白之用?
她不相信闻真能忘得了她。
颐颐坦然地看着莎。明媚的眸子清丽如水,年轻明亮,美得像诗一般,不假修饰的脸庞,自然明爽这是个跟莎自己天悬地隔的类型,闻何以选择如此?是真的对她彻底失望?还是他真的对颐颐动了真情?
最后那一句,像个炸弹一样令莎的心重重一震!她整个人几乎都晃了晃,难以站立,她寻到一张日影中的椅子坐下,脸色都变了。
一见莎神色黯淡,颐颐马上心软了。虽然莎是颐颐头号敌人,但同是女人,她并不想为难莎。她很快走进厨房端回来一杯温水,关心道:“你还好吗?先喝口水。”
莎沉默下来,水杯的温度暖着她的手,她细长双眼投射在颐颐身上,带了点惘然,她没想到多年以来的第一个情敌,竟是这样一个好心肠的女人。
她喝了口水,长长一叹,仿佛有些后悔,也有不舍。她幽然道:“我不是不懂闻。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然而我是一个需要很多爱的女人,所以很难满足。但是其他男人总令我失望,我就又想到闻,觉得还是他最好,就又回来找他。但他所要求的忠心,我又一直做不到,于是就如此恶性循环”
莎轻闭住眼,眼前倾俄浮上闻的影子,静静地,仿佛是永恒凝伫在那,再也离不开。莎没有掉泪的习惯,泪水往口流,心陷落成一个泪湖。
“其实我早该想到会这样吧?”双眸睁开,莎甚至逼出一个淡漠微笑,只是带点凄凉的自嘲。“我还以为我可以永远锁住他呢。”
颐颐默默无言,心情几乎沉溺到跟莎一样难受。虽然莎算是咎由自取,但不管什么原因,离开自己心爱人的痛苦都是一样的。要切断一分情,总需要极大的勇气。
莎也许没有颐颐所想的勇气,但她极潇脱。她放下水杯站了起来,寻回自己的皮包。
“我走了。”她甩甩头,潇洒走向门口,临走前抛下一句:“你不必告诉闻我来过。”她认真地凝向颐颐。“祝你幸福。”
转动门柄,莎走了。
颐颐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那一刻从她心中弥漫上来的,竟然不是松了口气的放心,而是一种同情、难过的情绪。
是谁说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爱情模式,别人无权评断好坏对错,适合的就是最好的。对莎来说,她要求自己的爱情,何错之有?错只错在,爱给错了对象,闻与莎并不是同类人。
颐颐叹了口气,轻轻合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