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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这个世界向前运作的机器忽然崩掉了一颗细小的螺帽, 掉在地上, 发出几不可闻的一丁点声音,没有一个人发现异样。
车辆如同铁壳怪物, 疯狂地鸣着喇叭,红色的车灯刺目闪耀。一辆车从余飞身边绕了过去,白翡丽终究还是飞奔而来, 挡在了余飞身边。那辆车的车头刚刚好抵上他的身体, 把他撞得向前一个踉跄。
司机从车窗伸出头来:“找死啊?两个傻逼!”喇叭声震耳欲聋。
白翡丽在余飞面前单膝蹲下来。余飞的右手也去捂住左腰,急切地说:“看什么看!你快走啊!比赛要来不及了!”她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极其的微弱。
然而他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她的手。
她的手太小了,又怎么按得住那朵在她雪白羽绒服上急剧绽放的业火红莲?
她看到白翡丽的脸色骤然变化, 就连舞台妆都掩盖不住他此刻脸色的苍白。
豆大的汗珠瞬间湿透了他漆黑细软的头发,他的身体在颤抖,仿佛不属于他自己。
他瞪着一双眼睛,嘴唇咬出血来, 一双手僵硬地向前伸,穿到了她的背下和膝下。
她看见他鼻尖上的汗粒冒出来,用了一下力, 然而他的双臂竟是浑不着力似的,将她稍稍抬起来了一点, 却又泄劲地落了下去。
后面那司机仍把喇叭摁得山响:“走不走啊?操你妈!
周围车辆流动的速度加快了。余飞感觉晕眩,撑不住自己, 身体的重心不由自主地靠落在了白翡丽的左臂上。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白翡丽”
他痛苦地低低鸣泣了一声,像是极度痛恨自己。
余飞说:“你别怕就一点点小伤,真的”她想伸手去碰他, 看见自己满手的血,又缩了回来。
白翡丽流下泪来,涟涟不止。他的头别向一边,忽的从喉咙中发出一个极压抑的声音,就这样保持着她的姿势未动,生生将她抱着站了起来。他的手兜着她的身体,没让她的伤口动到分毫。
余飞的头紧靠在他肩颈边上,感觉到他身上冰冷的汗,将他的衣服都浸透了。
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羽绒服沁过来,又顺着他雪白衬衣的经纬丝丝缕缕地向上爬,宛如爬山虎的脚。
他昂着头没有看她,喉结从脖颈上突了出来。可她知道他能感觉到那种血液的触感、气味,他太熟悉了。她听到了他急促而艰难的呼吸声,听到了他牙齿间格格的摩擦声。
从马路中穿过绿化带到对面路边,不过十来步的距离。
可这十来步,余飞感觉他抱着她走了有好几年那么长。车辆在他们身边飞驰而过,留下模糊的属于时间的幻影;寒风吹过,树上的叶子纷纷扬扬地飘落,路灯发出六芒星般的光。他们仿佛走向漫长的时光深处。
他的心跳声像重擂的鼓点,急切地响在她的耳边,余飞的视野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她轻轻地说:
“阿翡,你是阿翡是吗?我知道的,每次我叫阿翡,都是你。”
她说:“我爱你啊,很爱很爱。阿翡,白翡丽,无论哪一个你,无论你的哪种样子,我都很爱。”
她嘟囔着说:“你那一柜子的衣服,很美”
他忽然停下来,晃了两晃。余飞仰着头看到,他那一双极美的眼睛里,有许多闪闪发亮的东西纷扬坠落下来,在这黯淡下来的天色里,像极了漫天的星星。
他的头发在暮色中扬起,可不正是她梦中的狮子么?
余飞在滴滴答答的仪器声中醒了过来,她在一个雪白的病房中,窗外一片漆黑。
伤口处感觉胀胀的,没那么疼了。
转过头,白翡丽正倚坐在旁边的空病床上,看一本书。他眸光低垂,脸上被病房的灯光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静谧而美好。
修长手指按着的书封上,一个老人驾一叶舟,一只鲨鱼正高高跃出海面。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一种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的感觉。
白翡丽见她醒来,便从床上下来,坐在了她身边。
余飞还挂着吊瓶的手被他轻轻覆住,温暖她因为输入药液而变得冰凉的手背。
余飞望了他一会儿,问:“今晚有没有钻绿化带?”
他垂眸而笑:“没有。”
余飞说:“真的吗?我会不会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
他把手机上的日期时间给她看,确实还没有进入新的一天。
余飞又抬起眼睛来看他,他脸上没有妆,衣服也换了。
“那你的比赛呢?”
“我退出了。”
余飞“啊”了一声。
“导演想让我补录,我想,我也不是要做明星和歌手,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不想再去和其他选手争夺资源。”
余飞还是觉得惋惜。白翡丽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说:“导演邀请我去做总决赛的返场演唱嘉宾。”
余飞抬起手来碰碰他的脸颊“你真好。”
他低下头来吻吻她,问她:“你困吗?”
余飞摇摇头,说:“我想喝水。”
白翡丽去拿了一瓶农夫山泉过来。他之前放了好几瓶在医院的暖气片上,被烘得热乎乎的。
他揭开余飞的被子,看着她包扎起来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把病床摇起来了一些,方便她喝水。
白翡丽拧开盖子,余飞口特别干,单手拿着瓶子一气灌了大半瓶。她瞥见他的书搁在旁边的柜子上,还放着一支红色中性笔。
她问:“你哪来的书呀?”
白翡丽有些讪讪“一个护士认识我,拿给我看的。”
余飞“哦”了一声:“粉丝投喂的呀。”她想起白翡丽之前做直播,直播他看一本书看了半个小时,那本书似乎是叫乞力马扎罗的雪。
她说:“你的粉丝,还真会投你所好。”
白翡丽:“”余飞赌气地拿那红色中性笔在农夫山泉的瓶子上涂涂画画。
白翡丽好奇地问:“你画什么呢?”
余飞不给他看。
过了一会儿,余飞画完了,把瓶子递给他。
瓶身上“农夫山泉”四个字,已经被她涂涂改改,变成了另外四个字。
白翡丽看清了“啊——”地叫了一声,双手捂住了脸。
他说:“你就不能忘了吗?”
余飞认真地说:“不会忘的,什么都不能忘,一辈子都不忘。”
白翡丽放下手,望着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
彼此都已经见过了彼此最卑劣的部分,彼此都是彼此的勇气与铠甲。
此后的人生,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他们挤在这一张小小的病床上入眠。
这夜,余飞又梦见狮子。
当年四月,余飞三年誓言到期,登台演出新鼎盛春秋,一唱成名,得名“余老板”
在此之后,鼎盛春秋全世界巡演两百余场,成为新一代京剧传承与创新的标杆。
五月,白居渊因经济犯罪获有期徒刑五年,缓期一年执行。楼适棠在准备飞往海外时在机场被检方紧急抓捕,以介绍贿赂罪、行贿罪、非法经营罪等罪名提起公诉,此后,获刑二十年,并处罚金,没收个人财产。
六月,鸠白工作室成功完成se定下的三年盈利目标,幻世灯ii赴海外展演,大获成功。幻世灯系列舞台剧,最终成功打响了国漫和二次元舞台剧的名号,将更多年轻人吸引入剧场,成为一代人心中的青春记忆。
九月,余飞与白翡丽婚礼。婚礼誓言中,余飞称呼白翡丽为:
我的狮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到这里,就应该和大家说再见了。后面的确还有三小章,今天会陆续放出来,但是不太建议大家看了,那是写给我自己的,不怎么积极向上,也可能影响大家对这篇文的观感。
这篇文我又重新找回了几年前最初写文的感觉,和大家一起在评论区和群里吵吵闹闹。其实写这篇文初期我还带着以眼泪,以沉默时候的压抑,但是写到中途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堆小天使,慢慢的我自己的风格也跟着变了。这篇文是和大家共同完成的,从大家那里得到了许多启发。
非常、非常爱大家,写这篇文,我又快乐了起来。
这篇文的在写作技巧上的初衷,是想一雪以眼泪,以沉默完成度太低的前耻。这本于我而言的确完成度很高了,不过也有很多遗憾的地方,例如节奏的问题,例如缺乏一个痛痛快快的爆发点(本来设置得有,写着写着就没了),例如冲突和高潮没有把控好,比如结尾之前明明想得很好,写来却缺乏想要的感觉等等。
这已经是我第五篇完结的文了,仍然称不上一篇自己的代表作,我略微有一些伤感。但无论如何,我还在往前走,非常、非常感谢大家陪伴我成长。
可能很多读者还是会觉得有些东西我没有交代清楚。
但其实我觉得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隐晦可能就是我一贯的风格吧。
比如说很多读者应该仍然纠结白翡丽到底是什么病,其实我觉得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如果非要我说明的话,他不是双重人格,更像是一个人的两面,两种性格,只是在受到刺激时,会更多体现“弱水”的脆弱的一面。但在最后的这一章,即便是会哭的、脆弱的弱水,仍然是最强壮勇敢的狮子。
如果很多读者仍要深究的话,我回头会在微博上写一篇比较全面的后记,也权当是自己做一个记录。书单和歌单也会做出来。
看来很多人不知道“农夫山泉”这个恶趣味梗啊。“农夫山泉”是可以涂改成“一大口尿”的,这本来就是第二次相遇梗。这么明说,可能有读者说我粗俗。但爱情从彼此之间的光环都要走向日常起居的,余飞和白翡丽两人一开始就彼此之间毫无保留,毫无光环。
纸质书是白马时光出版,计划今年11月份上市。
最后,祝各位风荷,都能找到自己的狮子丽丽,天天风和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