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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麻也好疼也罢,九公子吩咐下来的事总得做,远山闷声出了屋子。
片刻韩嬷嬷与骄阳进了小厅。在两面通风的大堂里站得久了,屋子里热气一扑,两个人不由打了个哆嗦。这边儿九公子垂眸看了仅画了几笔的雪景图,闲闲问道:“大雪的天,嬷嬷特意找到这里来,有甚么事么?”
韩嬷裣衽施下标准的见礼,缓声答话道:“我家娘子感激公子将新月割爱相赠,夜不能寐,故尔寻了个可心人做为答谢,还请公子收下”
面上的意思是,你将喜欢的送给我,我感激的睡不着觉,所以找了个好的给你回过来,收下吧。但是韩嬷嬷话里的“夜不能寐”分明是一语双关。
王九没有抬头,更没有开口,两只眸子盯着纸上廖廖几笔墨色,仿佛出了神。
屋子里只能听到木碳爆裂的“劈啪”声。
过了片刻,王九抬眸看了骄阳道:“脱下帷帽”王九的语气平和淡然,没有一丝一毫起伏。韩嬷嬷眼角一扫,暗暗向骄阳递了个眼神儿,对了九公子又屈了屈膝,施礼道:“她叫骄阳,娘子找她来······以慰公子忍痛割爱之苦”
说话的当口,骄阳抬手将黑纱帷帽摘了下来,远山顿时两眼发直,指着她结结巴巴道:“公···公公子,这个·····这是······”
做为九公子的贴身随侍,远山不仅做铺被叠衣拎洗澡水的活,杀人放火打探消息,一年里也会做个十七八次。可是这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要跳起来。
摘了帷帽,骄阳露出了头发和脸,说头发也不对,确切说是头皮。因为长了癞疮,上头左一块右一块尽是紫黑色的痂子,仅有的几络头发,甚至还挽了个比姆指大不了多少的发髻。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脸,额头上鼻子上甚至两颊,大大小小尽是紫色的疮痕。看起来不是吓不吓人的问题,而是可怖,是让人惊惧。
先前戴着帷帽的时候,远山只看得出骄阳身姿纤细单薄,很是符合当下男子所谓的美人儿标准。一露出来这付脸容,远山除了脸红脖子粗的跳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远山一脸呆滞,九公子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眸光在骄阳身上一掠而过,九公子转眸看了韩嬷嬷问:“你家娘子给她赐名骄阳,是么?”说了这话,眸光又轻飘飘扫了眼骄阳,点头道:“嗯······不错,这名儿取得甚是合宜”
骄阳一露出来头脸,韩嬷嬷便准备应对这人的雷霆之怒,哪里知道他竟然一丝丝发火的迹象都没有。就好似看见根木头桩子或是一块石头,平平淡淡给了句评价就没有了下文。老嬷嬷一时倒有些发懵。
屋子里刹时诡异的?一静。
原本想着进豪门做奴婢,好歹有口饭吃,想不到竟然是服侍这样的……容光灼灼秀美公子。骄阳心知机会只有一次,倘若被九公子拒收,再回去又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人。骄阳咬牙跪了下去,低声道:“娘子,派奴婢来……公子要是不收,便请杀了奴婢”
骄阳的声音平平静静,仿似生死与她,无所谓到极点。屋子里又是一静。
片刻,九公子曲指弹弹衣袖,垂眸道:“人···本公子收下了,嬷嬷愣着不走,难道还想讨赏么?”
早上谢姜吩咐向这人要赏金的话,韩嬷嬷早就忘的一干二净。缓过来神儿便屈膝施礼:“不敢,既然九公子万分满意,老奴告退”说了这些,稍一踌躇,转过身看了骄阳缓声道“好好服侍九公子,过两天我让北斗来看你”
这句话表面上是吩咐骄阳,实际上却是说给九公子听。这人一贯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这时候捺着不发脾气,说不定她一走便会翻脸。多说一句,多少让这人有点顾忌也好。远山将韩嬷嬷送出酒肆,眼看她上了马车,便回头吩咐仆役道:“关门罢”说了这话,蹬蹬蹬几大步便窜进了后院。
韩嬷嬷一个人回了紫藤院。
雪花纷纷扬扬,一脚踩下去几乎没过鞋子。北斗和玉京拿了扫帚,一个扫一个推,刚扫到大门口,韩嬷嬷走了进来,北斗指指正房道:“嬷嬷进屋去罢,今儿个娘子让买了木碳,这回儿屋子里?和的不得了”
情知谢姜急着知道结果,韩嬷嬷便低低“嗯”了一声,沿着刚刚清理出来的小路,径自到了正房廊下。外厅的门关着,老嬷嬷跺跺脚上的泥,又拍掉肩上的落雪冰珠子,倒饬妥贴了方才屈膝施礼道:“娘子,老奴回来了”
正房离着大门不过十来步远,北斗在门口咋呼,屋里隐约也能听个大概。门口扑扑一阵响动,谢姜忙扔掉手里的铁钎子,回头道:“嬷嬷快进来烤烤”
韩嬷嬷推门进了屋子,刚要屈膝施礼,谢姜倒了杯茶递过去,细声细气叮嘱“刚煮好的,有点烫,嬷嬷小心”
主子给奴婢倒茶······韩嬷嬷怔了一瞬,忙伸手接了过来。热气儿透过薄薄的瓷胎,暖暖的有些烫,韩嬷嬷到了嘴边上的话,便又咽了回去,转口道:“老奴见了锦绣公子,骄阳留在那里了”
谢姜幽黑的眼珠在韩嬷嬷脸上扫了几圈,细声问:“他没有发火么?”
“没有”韩嬷嬷微皱了眉头,困惑道“老奴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悦的意思,他还说······骄阳这名子娘子取的甚是合宜”说了这句,好一阵子没有再开口。
见到骄阳,九公子不愠不火,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出拳的人憋足了劲儿,挨揍的那个却只当被挠了痒痒。这种感觉,不仅让谢姜不舒服,更有种有气不能撒的憋屈味儿。
盯住碳盆儿看了半晌,谢姜吁了口气,扭脸看了韩嬷嬷问:“早上我给嬷嬷的手书想必还在,既然用不上,扔火里烧了罢”
“娘子说九公子发怒了再用,他不生气,老奴自然不会往外拿”韩嬷嬷放下茶杯便去掏衣襟,谁知道衣襟里除了钱袋,甚么也没有,又掏袖袋,直等翻过来两只袖子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