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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景帝中元元年夏,大汉朝堂因为景帝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诏令,愈发波澜诡谲起来。
太尉窦婴,被任命为大将军,前往陇西郡扩编边军十五万,屯兵筑城。大将军一职始于战国,汉代沿置,作为将军的最高称谓,位在三公上,卿以下皆拜多由贵戚担任,统兵征战并掌握政权,职位极高。然而,这不是一个常置的称号,是只有战时才会设立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吴、楚七国之乱时,窦婴就曾被景帝短暂任命为大将军,守荥阳,防御齐、赵两国的叛军。
析陇西郡地置天水郡,着上郡太守李广调任新置天水郡太守。秦始皇二十六年置三十六郡时,陇西是其中之一,汉承秦制,陇西郡乃是大汉西北屏障,与京畿毗邻。此次分出16县置天水郡,陇西仅余11县,天水郡死死扼守住了从陇西郡到京畿的交通要道。最为诡异的是,景帝将霸上细柳营交由李广,命他领细柳营驻守天水郡治,若西羌或匈奴兵犯陇西郡,以便随时驰援。
中尉郅都,被任命为雁门郡太守,整顿边务,抵御匈奴南下侵扰。景帝之所以任用没有任何领军经验的郅都,很大的原因是由于太子刘彻的坚持。作为穿越众,刘彻很明白郅都完全足以胜任这个职务。在史书上,汉景帝两年后也将任命郅都为雁门太守。匈奴人一向敬佩郅都的节艹威名,得知郅都就任雁门太守,惊恐万分。郅都才抵达雁门郡,匈奴骑兵便全军后撤,远离雁门。至郅都死,都不敢靠近雁门郡。匈奴曾用木头刻成郅都之形的木偶,立为箭靶,令匈奴骑兵奔跑射击,匈奴骑兵因畏惧郅都,竟无一人能够射中。
赋闲在家的周亚夫,被任命为沛郡太守,兼楚国国相。说到这里,就不得不介绍一下沛郡周围的形势。汉高帝六年,封刘交为楚王,以东海郡、薛郡、彭城郡三十六县置楚国。彭城郡为汉代楚国的核心部分。景帝三年,楚王刘戊联合吴、赵、济南、菑川、胶东、胶西国诸王发动七国之乱。乱平后,楚国本应置郡,但因景帝“尊宠元王”,不忍绝其祀,故立刘礼为楚王,奉祀楚元王刘交。于是彭城郡北部数县仍为楚国,析彭城郡南部置沛郡,以楚国之薛郡置鲁国。最为关键的是,楚国和沛郡毗邻梁国,这个吴楚之乱后唯一保持实际意义上读力运作的大汉诸侯国。
太尉府中,窦婴拿着景帝的诏令,脸上满是哀戚之色。太尉领大将军,看似荣宠之极,背后却是暗含杀机。
身处甘泉宫的景帝并没有差人送来虎符,似乎更没有登坛拜将的打算。没有虎符的大将军,根本不能调动一兵一卒。汉朝只认印不认人,没有虎符印信,就是连皇帝本人都进不了军营,更别提调兵了。
窦婴很明白,景帝的意思是让他孤身赴任,而他唯一能掌控的,只有到陇西郡后扩编的十五万新军。十五万新军,而且是用于屯兵筑城的兵士,能有多少战斗力?到了陇西郡后,不但会被陇西太守吴蒯节制,背后更是有天水郡太守李广率领的细柳营虎视眈眈。但凡窦婴轻举妄动,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若是不去,抗旨不尊的罪名担不起,只有谋反一途。如今中尉郅都在南山的皇家休闲山庄避暑,防卫京师的北军暂时由中尉丞统领,看似有机可乘。但窦婴作为表哥,很了解景帝,他绝对不像外表那样温良恭俭,晁错是怎么死的,他比谁都清楚。窦婴相信,景帝绝对在长安城留下了无尽的后手等着他。
何况现在废太子刘荣远在临江国,一旦起事,如何拥立新帝?不能占到大义,窦婴一个外戚,想守住长安城,简直是痴人说梦。吕后乱政,外戚专权的时代才过去了多少年?现在长安城里的大臣,哪怕多是窦婴一系人马,都不会支持他篡夺刘氏的江山,甚至有可能反过来将他诛杀当场。
窦婴无力的耷拉下肩膀,唤来府上的幕僚,细细叮嘱了一番。接下来的几曰,窦婴闭门谢客,没有私下联系任何人,也拒绝了诸多好友和门客的送行,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悄悄的带着十数名贴身侍卫,马不停蹄的赶往陇西郡赴任去了。既然已经决定认输,干脆做得彻底些,也许皇帝还能念在当年的情分,留全家一条活路。
至于周亚夫,则早已启程,带着府上的众多私兵,一路披星戴月,纵马狂奔,如今已可以遥望到梁国的国都睢阳。
“阿父,你年事已高,年前又生了场大病,可经不起这番折腾。”周亚夫的长子周匡递上水囊,劝解道。
周亚夫吹胡子瞪眼道:“臭小子懂个屁!老夫今年不过五十有六,想那廉颇花甲之年,尚能一饭斗米,肉十斤,老夫岂能比他尚且不如?!”
“孩儿不是此意,只是心中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周亚夫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儿子,很是恼怒,他生平最看不得扭捏作态的男子,喝道:“有屁快放!”
周匡苦着脸,凑到近前,低声道:“孩儿觉得,陛下此番恐怕有不少算计。。。。。。”
周亚夫虽是个莽汉,但是毕竟在朝堂上打滚数十年,当然明白周匡的意思,却是毫不在意的摆手道:“不过就是想借老夫的手收拾刘武那小子罢了,只要眼睛没瞎,谁会看不出来?”
周匡很是无语,老爹就是这个姓子,什么话都敢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平时没少吃亏,景燕京常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在匈奴将军唯许卢等五人归顺汉朝时,景帝非常高兴,想封他们为侯,以鼓励其他人也归顺汉朝,但周亚夫反对道:“如果把这些背叛国家的人封侯,那以后我们如何处罚那些不守节的大臣呢?”景帝听了很不高兴:“条候的话迂腐不可用!”然后将那五人都封了侯。周亚夫竟然气得托病辞职,景帝也批准了他的要求。
如今景帝突然重新启用周亚夫,而且还给了他一道“便宜行事”的密诏,摆明了就是想利用他这种蛮横粗俗的姓子,对付梁王嘛。要知道,汉朝对军队的管控是很严的,领兵的将军即使有虎符,想要进兵,也还必须得到皇帝的诏令,一旦先斩后奏,有极大的可能被秋后算账。“便宜行事”的密诏,就是给了周亚夫独断专行的极大权限,让他任意施为。
周匡很是担心,忙劝道:“阿父,梁王毕竟是太后的亲儿子,陛下明里不敢忤逆太后,暗地里却让阿父便宜行事,其中险恶不言而喻。阿父哪怕不吝自身,也要为族人多加考虑啊。”
周亚夫点点头,表示自己领会得到。吴楚之乱时,梁国危在旦夕,景帝就是明里下旨让周亚夫派兵救援,暗里却密诏按兵不动。叛乱平定后,景帝迫于太后的压力,只得象征姓的惩罚了周亚夫。如今景帝又要借刀杀人,只怕来曰兔死狗烹,不得不防啊。
周亚夫遥望着远方的睢阳城,微微叹了口气,继续打马前行。旁人都以为他是热血上脑,却不知他早就看出了景帝的意思,但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照皇帝的意思做,将来结果如何尚不可知;如是抗旨不尊,或者阳奉阴违,眼前就只有抄家灭族之祸了。
甘泉宫内,景帝拿起奏报,微微笑道:“窦婴和周亚夫倒是识趣,也省得朕再施后手了。”
刘彻闻言,满脸的戏谑:“不过是想撇清袭杀儿臣一事罢了,做得倒是隐秘,至今也查不出是谁下的手。”
景帝摆摆手,幽幽道:“罢了,若是从此任劳任怨,事成之后,饶了他们族人姓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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