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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逸仙一身参绿色的锦衣,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布袋,那布袋之上绘着一只白色的老猫,这老猫还是欧阳逸仙闲来不无事,指点着归海修黎画的……归海修黎在同龄孩子算是十分聪明的了,然而,他的画技却拙劣得多了,那只布袋上的老猫被他画得怪模怪样,叫人看一眼便想笑出来。
而欧阳逸仙却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捏着那只老猫有多么滑稽似的,依旧手不离袋地将布袋看得忒重……那老猫钱袋里放着为数不多的几个铜钱,而欧阳逸仙一得空便只会做一件事——那便是一个又一个将地铜钱从布袋里拿出来,之后再塞回去,仿佛多数几遍之后,那布袋里的钱便会多长几个一般。
而此刻,欧阳逸仙依旧在重复着他习以为常的动作,“一个,二个……十三个,唉呀,在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筹得回乡的路费啊!”
别说夏樱了,就连归海修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听得耳朵起了茧子,“欧阳叔叔,你……能不能别再数了?”归海修黎皱着眉头,“你很缺银子么?我让我姐姐借你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夏樱总觉得当欧阳逸仙听到归海修黎提起‘姐姐’二字的时候,那个锦衣公子不着痕迹地抖了一下,不过很快地,欧阳逸仙便又紧抱着老猫钱袋,一本正经地说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在下怎么可以……”
没等欧阳逸仙说完。归海修黎已经用力地将耳朵捂住了,一个劲地直摇头,“不听不听,我不听……”
瞧着归海修黎的样子,夏樱不觉莞尔,从小在皇宫里生活,归海修黎比起别的孩子早熟了些,初次在封后宴会上看见这个使弹弓的孩子时,他眉眼之间。哪有这个年龄该有的欢乐呢?
这几日离了皇宫,归海修黎呆在她和百里凤烨身边,居然一点点活泼了起来,终于有了一个孩子应该有的快乐,可惜……夏樱明白,这也只是暂时的。生在皇宫里的孩子,如若与别的孩子一样,那么,对他来说,是忧非喜!只是,纵然知道这些。夏樱却也格外珍惜归海修黎此刻的笑颜。
若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孩子……该多好!
归海修黎推了欧阳逸仙一把,“欧阳叔叔……你以前真的没见过我么?”
“当然!”欧阳逸仙用力的点头。终于不再继续他的在下篇之君子论了,回推了归海修黎一把,欧阳逸仙将钱袋子收进了参绿色的锦衣之,冲着归海修黎纠正道,“不是欧阳叔叔,是欧阳哥哥……是哥哥!在下还年轻,在下比你大不了几岁。”
闻言。归海修黎冲着欧阳逸仙吐了吐舌头,道。“老不羞!”
夏樱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到了归海修黎的头发上,心生出了一些疼惜,景枫厌倦,守皇不问,他们姐弟二人在华褚,过的一定很艰难吧!
感觉到头上的温度,一直用力摇头的归海修黎蓦然顿住,仰头去看夏樱,笑得眉眼弯弯,也不知他从哪变出了一串糖葫芦,欢欢喜喜地递到夏樱面前,献宝一样的看着夏樱,四周看了一眼,然后冲着夏樱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夏姐姐,给你,你偷偷地吃,要是被师……被凤烨哥哥看见了,呵呵……”干笑了两声,归海修黎拉过夏樱的手,将那糖葫芦塞到夏樱手心里,归海修黎嘟着小嘴巴道,“这本来是我藏给凤烨哥哥的,现在给你了,夏姐姐,你可千万、千万别告诉他啊,凤烨哥哥……可小心眼了。”
夏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已经可以看见夕阳下那个红装男子,轻挑凤眼,风华绝代地调笑道,“不就一串糖葫芦么,改日,凤烨砸一锭金子埋死你小子。”
见夏樱将自己递去的糖葫芦吃了下去,归海修黎的唇角不由的开始上扬起来,比他自己吃还得意。
夏樱很久之前也是吃过糖葫芦的,那时候是夏乾给他的……
也许已经过得太久了,夏樱已经记不得那糖葫芦的滋味了,此刻咬了一口,只觉得酸带甜,甜有酸,没多久,夏樱手上的糖葫芦已经只剩下木棍子了。
夏樱想到那人一袭如红般的红衣,觉得将百里凤烨的东西吃了很不地道,或者……改日应该当也还他一串。
夏樱不知……她这一念起,多年之后,会叫一个男子无法直视那么平凡的一串东西,甚至从此不忍直视那一个又一个的小小的红太阳,因为……这个男子,曾对着它流过泪。
欧阳逸仙捏着钱袋,把里面的铜钱晃的叮叮直响,一路上好像栓着几个铃铛一样,倒是林阮思,原本最活泼最闹腾的姑娘却一反常态,一个人垂着头安静的走着,也不加入归海修黎和欧阳逸仙的战局里,那样沉默安静的林阮思实在叫人很不习惯,夏樱总觉得这个女子不应该有着这样的神情的,不过……对于林阮思的反常,夏樱自是知道原因,说来说去,也无非是与那一断已经被遗忘了的记忆有关。
缺少的……便空了,何况还是记忆!
夏樱按了按心口,想起那白雪茫茫的雪山,还有那狭小的山洞,明知道在那里面有她非常重要的回忆,可偏僻她就是想不起来啊……许久不曾出现的空茫无措之感又一次浮现在了胸口之。
不知道为什么,夏樱总觉得这两日特别微妙,夜里常常做些奇怪的梦……全都与沐煜有关,一会梦见沐煜变成了一条蜕皮的白蛇,一会又梦见一个白衣男子,他样子与沐煜完全的不同,可在梦里面,她却又偏生知道那个男子就是沐煜。别说梦里了,就是有时候发呆,夏樱脑海也会生出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会儿听见沐煜叫她的名字,一会又莫名地感觉到悲伤……
夏樱最近总是维持着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样的感觉让她有很不好的念头。
沐煜他……会不会出事了?念头一起,夏樱立刻拍了自己一下,她告诉自己不能乱想,他……还在等着她的。
恍惚间,夏樱的手突然碰到了那方司徒青怜送给她的锦帕。想起百里凤烨所说的……欧阳逸仙与归海修黎是旧识,夏樱便越发地肯定了答案。
欧阳逸仙回头去看刚才走出来的客栈,盯着眼前的马车,一脸的好奇,“夏姑娘,在下不是听你跟那个蓝公子说要他去弄马车么。你……不等他了”
欧阳逸仙似乎不知道景枫名字,见景枫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锦衣便将他唤着了‘蓝公子’。
欧阳逸仙眨着眼睛,一脸茫然,淡笑如同带了一缕薄雾……夏樱总觉得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和百里凤烨的身份,知道景枫的身份。知道她和百里凤烨很久之前便在找他,知道他们想要明白的北冥玉的事。可是……再瞧他的脸时,却又分明是一片茫然,一点不像是在骗人,甚至,让人觉得……怀疑他都是一种罪过。
“上马!”夏樱掀开车帘,并不多言。
“啊?”欧阳逸仙频频回头,“夏姑娘。可是……在下实在觉得失信于人不好啊!”
夏樱不再废话,不由分说的提起欧阳逸仙的衣领。双手一挥,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直塞进了马车里。
归海修黎一见马车,刚才的笑颜很快淹没了,甚至生出了一些别样的伤感……
他知道,他要回宫了,他要离开这个平凡而快乐的小市了,想起店小二曾多给他的一个鸡蛋,还有捏面团的大娘少收的一个铜板,这些记忆在他八年的岁月里,无非不过万分之一而已,可是,为何……这万分之一却比起那之前的八年还要鲜活呢?
市井小民渴望挤身朝廷,一朝显贵,而凤烨和她……却又总是羡慕那些柴米油盐酱醋柴的平凡,可惜了……百刃在喉,凤烨与她都无退路,只得一路往前……忆起百里凤烨说这话时,那双狭长带红的凤眸之含着的神情,归海修黎仿佛在这么一瞬间读懂了这个男子的眼神。
归海修黎缓慢而坚定地踏上了马车……离开时,连一眼都没有回头看过。
师傅……哪怕踏足之地已经无后路,可是,总有一天,我会给自己打出一条退路,到时……你们可愿借我踏上来?归海修黎默默地在心里问了一句,然后,用力地握住夏樱的手,竟捏得手心是汗!
直到夏樱唤了第二遍,林阮思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了神,也跟着跳上了马车!
他们都知道即将去哪里,只有欧阳逸仙,依旧端着那张叫人难以看清的面容,呆然地数着已经重复了百遍的铜钱,低头轻语,“夏姑娘,你要领在下去哪呢?在下还要回红弯阁……碧娘还等着在下去打扫房间呢!”
瞧着马车已然远去,碧娘这才从人海之露出了脸来,揭开脸上的纱巾,目送夏樱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她轻声叹了一口气,原本以刻,他的少主可以和那个玄衣女子互诉衷肠,然而……原本终究是原本,谁也奈何不了老天,谁也无法左右命运。
也不知此后,他那可怜的少主将面对怎样的人生,而她,又将去哪里找到一个沐煜?或者说……这茫茫苍天,是否还有她的沐煜。
碧娘早年的经历已经成了一个谜,甚至连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了,然而,当他的少主失去所有回忆的时候,在听到夏樱那个名字时,却依然露出的表情却叫碧娘永远无法忘记……
那个靖安王爷和少年沐煜之间,往后……将会如何?碧娘不知,她无法窥老天爷的心意,只得轻声一叹!
那个已经白了头发的少年,他是一张白纸……
而以后,将会有谁在他的画卷是谱写色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