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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之后,便是连续了四、五日的余震,皇城百姓是人心惶惶,夜不能寐,还有穷凶极恶的死囚从破了洞的牢房里逃出,一边是积极救灾,一边是缉拿逃犯,没人可以过上一个安稳的日子。
但对于诰命夫人来说,只要有儿子在身边时刻照应着,哪怕是再大的灾祸,她也能支撑下去。
一张用大块的油布、粗径的竹竿和无数篾条搭建起来的棚屋,就搭建在景将军府的大院子里,分为两边,由一道帘子相隔。
左边是诰命夫人和小姐田雅静住的,虽然棚屋简陋,但里边的家具都是从府内搬出,且收拾得干净,一张供夫人和小姐一同睡觉的红木床,成套红木桌椅,当然,没有了那些屏风、花架,只是在角落里放了两座不易倾倒的铜铸灯。
据说,皇宫里也是一样的处置,只不过帐篷更大、数目也更多。
在这座帐篷的右边,划分给了府中的女仆、女眷使用,也方便她们伺候夫人和小姐的日常起居,两边靠一道帷帐分隔。
至于府内的男仆、男丁,统统移居到院外的空地上,搭的帐篷又矮又小,为的是不阻着过往的路。
景霆瑞每日都要往返皇宫与将军府,两头奔波照顾,诰命夫人知道他很辛苦,便让田雅静在每日的早晨,熬上一碗皇上御赐的千年人参茶,给景霆瑞服用。
景霆瑞知道母亲的用心,所以也不推辞,每每都是谢过便喝了,这几乎成了这几日的惯常场面。
这会儿,田雅静刚奉完茶,景霆瑞对她说了一声“谢谢,辛苦了。”
而诰命夫人则一脸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田雅静知道自己该退下了,好让他们母子多聊一会儿。
但是田雅静并没有当真地走远,她不紧不慢地来到帐篷的另一边,现在,大家都忙着整理地震中损毁的家具,清扫屋子,所以,这一边并没有人在,有的只是桌上,还没有缝制完成的诰命夫人的衣物。
田雅静拿起一件需要镶上缎边的外衣,拿起一枚银针,再往手指上套上顶针,架势已然摆开,但那针头却迟迟没有穿透衣料,而是悬停在半空。
田雅静竖着耳朵,专心地偷听隔壁帐篷里的话,她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一位的千金大小姐能得到景将军的一片痴心。
诰命夫人一直都很关心景将军娶媳妇儿的事,尤其最近出了这么大的灾祸,她老人家也就越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将军成婚,好让她早一点抱上宝贝孙子。
果然,母子二人没聊上几句,这话题就又兜转到“那位小姐”的身上。
“那么,她好着么?”诰命夫人声音轻柔地说,“为娘也知道有你在,她不会有事,但还是忍不住地想要问一问你。”
“母亲问的是谁?”
“你这孩子,都这种时候了,还和你娘来这一套吗?”诰命夫人似乎在摇头,都能听到她的叹气声。
“呵呵,孩儿不敢。”景将军轻声地笑了,这声音好听得让田雅静不禁心跳加快。
“唉,你还笑呢。”
诰命夫人的语气越发地幽怨起来,“你既然不要雅静这么好的姑娘,唯独喜欢上那位小姐,还把传家宝都送给人家了,那总该把她带回来,让我瞧瞧才是啊,俗话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你藏着掖着可不像话。”
“可是我担心,他会吓到您的。”这应该是景将军第一次松口吧,田雅静都忍不住站起身来,往帷幕的方向靠了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会把诰命夫人都吓到呢?
“你少拿那些话唬我了!她家的门槛再高,还能比皇上高?儿啊,你已经是骠骑大将军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除非她是公主,等等……不会真是公主吧?!”
“母亲,看您都说到哪去了,如今皇宫内就永馨公主一人,您也是知道的,公主今年才十一岁。”
“也是……唉,我还不是被你气的,脑袋都晕了。”诰命夫人的声音顿了顿才道,“我原本以为你本事好,不愁娶不到好姑娘,也就没刻意催过你,但现在呢?你好不容易有心上人了,却不往家里领,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等时机成熟……”
“你别找借口,你看看,这老天爷突然就发难了,谁也说不准明日的事情,你为皇上效力的同时,也该赶紧地把小姐娶进门,这以后……我要是有个什么事,也能走的安心。”
听到这里,田雅静拧起了眉头,她知道夫人内心的焦急,可是她也急,她不希望景霆瑞真的听从夫人的话,把那位小姐领了来。
“母亲,您怎么说到那里去了,您会长命百岁的,都是孩儿不孝,才让您如此地忧心。”好在,景将军依然在低声地赔罪,并没做出进一步的举动。
“你是我的儿子,我不为你操心,还能为谁?”
诰命夫人似乎顺气过来,幽幽地说,“你从小就是个死心眼,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再改变,为娘也知道你是诚心实意地喜欢那位姑娘,所以也不再逼你娶雅静了,可是,你也得让娘好好地来替你操持婚事才是啊。”
“嗯。”
“娘过去……亏欠你的实在太多,”诰命夫人的语气越发地低落了,“所以,这件事,你就让娘来好好地办,别再往后拖延了。”
“母亲大人,多谢宁愿为儿子的幸福着想,但眼下真不是谈这事的时候。”田雅静以为景将军这一次会招架不住诰命夫人的连番催促,没想到,他还是婉拒了夫人,而且那位神秘的姑娘,也才冒出一点信息,就没下文了。
田雅静听着都着急起来,那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景将军都不敢去上门提亲?这是多大的脸面呀?
“眼下不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都快要三十了!”诰命夫人接二连三地叹着气,拉回了田雅静的深思,夫人是苦口婆心地劝着,“我的好儿子,你可别拖拖拉拉的,就算你是男人可以等,人家姑娘家可耗不起啊,等她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你就该悔到肠子青了!’
“是的,儿子谨记母亲的教诲。”景将军对此事的态度一直是那么地诚恳,却拒不成婚。
而诰命夫人是三句不离“那位小姐”,田雅静是听在耳里,痛在心里!
因为曾几何时,夫人也是这般积极地撮合她和景将军的姻缘,但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景将军怎么也不肯接纳自己的一番美意。
田雅静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合景将军的意?论长相,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类的赞美之词,她听到耳朵都起茧了,数不清的富家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论才艺,她这几年勤学苦练,琴棋书画,外加女红是无所不通。
再论孝顺持家,她也是远近闻名的一大孝女,谁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养女,却对诰命夫人恭顺有加,人人都说,那是比亲生女儿还要亲。
难道因为是年纪吗?她已经十九岁了,邻街绸缎庄的小姐,年十六,秋天的时候就已经嫁作人妇,这样一比,自己确实大了些。
可是,田雅静不认为景霆瑞会喜欢一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少女,而且诰命夫人嘴里的那位小姐也已经与将军牵扯了好几年了,绝不可能是一个丫头。
这位小姐神秘得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不,星星还看得见,她是既看不见,还摸不着,让田雅静感到痛苦至极!
得要知道对方是谁,才能与之抗衡啊,她喜欢什么,又爱做什么,对田雅静来说,都是可以偷学模仿的。
更甚至,为了知道那位小姐的身份,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天天参加那些由官家、贵族小姐举行的游园会。
那是一个金枝玉叶们比拼女红、茶道以及诗词琴艺的场合,每每选在大宅院的别院里,但实际上,大家关心的话题,莫过于谁家的背景更雄厚,以此拉帮结派,以及朝中的那些青年才俊,都会一一评头论足,就像是闺房里的密话,即使彼此闹翻了脸,也不会把话泄露出去。
否则,就和市井的那些长舌妇无异,是会掉身份的。
而田雅静为何如此热衷,这些她原本总是推托的聚会,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景将军既然这么喜欢那位小姐,又怎么会常年都留宿皇宫?当然,那是在青铜院里,并不涉及后宫。
但是,由此可以推测出,那位小姐极有可能是宫中之人。
是某位宫女?宫女既是皇帝的女人,如此想来,他没能带回家来也在常理之中。
可是,不论田雅静怎么明察暗访,也还是不知对方姓谁名谁?那些官家的女儿,是知道一些朝廷上的事,但对于景将军的私生活,便全然不晓了,或者说,根本没人敢胡乱打探。
“但,只要是谜团,就总有解开的一天!”田雅静坚定不移地想着,并不因为困难重重,而就此罢休,因为她这一辈子——非景霆瑞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