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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凤孤身一人先去了栖凤沟,带回来了早候在那的顾怪他们,背上了族人的尸首。
她非要背着有她三个重的顾强爷,所以等她背着他爬着雪山回家的时候,她一个没背好,跟顾强爷滚下了山,被树拦住了,她肩口的血又崩了出来,洒在了白白的雪地上,刺目至极。
顾大鹰也滚了下来,恨恨地把她提了起来,放到了飞奔而来的族人背上,他本来还想训她几句,但在看到她脸上满脸的泪后,他闭上了他的嘴。
上面的另一个族人踩着雪飞奔而下,把顾强爷背在了背上,他们重新爬山,去归他们的家。
他们回的比他们以为能归家的时候晚得太多了,顾二嫂和顾大鹰和顾阿丙他们的媳妇手中提着纸灯等在山门口,等着家人归家。
纸灯被风吹的四处摇曳,小小的几点灯火照在归家的路上。
等到远处传来了声音,顾大鹰的媳妇先提着灯就往下跑,嘴里一声声急切地叫着她阿郎的名,“大鹰哥,大鹰哥……”
远处传来了家人的呼唤,走在前面指路的顾大鹰抹了把脸,回过头看着艰难而上的族人,他坚韧的脸上满是痛苦。
“大鹰哥……”急促的脚步近了,声音也近了。
顾大鹰伸出了手,抱住了那从上面的雪地上滑下来的媳妇。
大鹰媳妇一被他抱住,在泛着白光的雪地里摸着他的脸,嘴间全是欣喜,“怎么今儿回来的这么晚?不是跟我说好了能早点回来的吗?”
顾大鹰抱着她转过了身,大鹰媳妇脸上的笑便没了。
“怎么了?”她喃喃地问。
山上面,顾阿丙媳妇的声音也近了,性情总有点慢的阿丙媳妇一声一声慢悠悠地叫着她的阿郎,“阿丙,阿丙?”
她提着灯笼一步步近了。
顾二嫂笑着说话的声音也来了,“我家凤姑就是磨人,有她在,他们哪可能回来的早?她肯定是四处都要看过一遍才许他们回来。”
泛黄的灯火近了,随即,有人手中的纸灯笼轻轻地“啪”地一声,掉在了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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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半夜,在天宫里睡着的大人大半都醒了过来,挤进了那间大家商议事情的小屋子里,火把挂满了天宫的墙壁,不知谁家的孩子被吵了醒来,哭将不休。
“我明天搬去族堂住,”顾凤坐在首椅上,她向天轻吁了口气,把手搁到桌子上,朝屋里挤满的老人道,“这几天,我们要把第二道门打开,你们搬到第二道去住,然后把天宫的洞门堵上。”
“我们有过互不侵犯的誓约,他们难道不守了吗?”有老人愤怒地拍着桌子,“是祖宗皇帝给我们定的约,他们以为他们是神族,比我们强就可以不遵守誓约了吗?”
顾凤被血丝盖住了的眼无神地朝拍着桌子的老人看去。
“是我先去的天龙山,”顾凤紧握着手中她阿兄亲手交给她的龙凤玉佩,脸上漠然地道,“这事由我来给他们一个交待,想来他们也不是不讲理。”
“那不行,”那老人想出不想地道,“你不能,你是族长。”
“给个交待就行了?”另一个站在边上的老人突然开了口,朝顾凤说,“给了交待他们就不会杀上来了吧?”
“你说的什么话?”先开口的老人反过头去,老头儿愤怒地盯着那后开口的,“你什么意思?”
“策老头,你不是想抵死抵抗罢?那武络人是比死去的族长他们还要厉害的人,他们一只手就可以把这天宫的门推开了,就是进了里面,我们难道躲得过?”那后开口的老头也红着脖子跟他嚷嚷。
“你想让族长去死?他们家的人死的还不够多?你有没有良心,小老四,我告诉你,你们家贪生怕死一个人也不敢拼命,居然还想让拼命的独根去送死?”
“她算哪门子的独根,她一个女娃娃算什么独根?轮也轮不到她是独根,他们家有着好几个男娃娃,你瞎了你的眼了……”小老四脸都胀红了,朝着先开口的挥舞着手,一脸的火气。
“好了……”
“你才是……”
“你再叫我小老四我劈了你,你当以为我家没人好欺负?呵呵,策老头,你两个儿子都死了,这是报应!半辈子欺负我的报应!”
“好了!”
这一次,顾凤的好是真的好了,她手中飞出的箭射在了小老四背后的木墙上,那老头对上顾凤冰冷的眼,立刻闭上了嘴。
“我家有我搬出去,还有谁家要跟的?”木屋静了,顾凤的声音虽小,但也清晰可闻,“有的就说,明天就跟我搬出去。”
此时她身后的凳子上,满头银发的老妇咬着牙瑟瑟发抖,她身后站着的顾二嫂紧紧地抱着她,干涸的眼里已无泪可流。
“我家出我。”策老头开了口。
“我去。”一个老人背后的少年出了声,他老父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脸有不忍,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
“我出去。”
“我家出我。”
“我也去。”
这少年出声后,跟着父辈来的几个孩子都开了口。
“我家我也去。”随即响起的,是族长顾凤家的顾宣午,他从门口走了进来,穿过拥挤的人群,站到了他家凤姑的身边。
顾凤低头看着他,对上了他那张幼小但固执的脸,默不出声地把他抱了起来,与她坐在了同一张椅子上。
“我也跟小午哥去。”被祖父抱着来议事的另一个小男孩也轻脆地开了口。
“我家出我。”顾凌的父亲顾久站在后面出了声。
“我家我跟我家大鹰都去。”大鹰老父张了口。
“我们家我去吧,”燕大爷的堂侄开了口,“我家小子也去,他算我家大爷家出的人。”
“我们家出我。”另一个坐着的老头开了口,等到最后,所有的人家都出了一个到两个人,去的有一半皆是老人。
等天明些,屋子渐渐空了,年轻小孩让他们走了,顾凤跟还坐着没走的老人说,“去的老人,跟我走,十八岁没成亲的少郎哥,跟我走,上了三十的叔兄,都留在宫里。”
她说罢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跟他们说,“回去收拾罢。”
她身后,顾二嫂扶起了似是失了神魂的顾老娘,见老娘一步都不能走,在边上看着的顾四嫂蹲在了人面前把人背了起来。
顾家的人现在都到齐了,即便是晚哥阳哥和玉姐们他们也都来了。
坐着的老人们看着这一家人相互扶持着走了出去,有老人别过了头,浑浊的眼里滚出了热烫的泪。
一归家,顾凤抱起了一直牵着她的披风不放的午哥,把他放到了床上。
“你睡会,我去看看你阿奶。”
“不,我跟你去。”顾宣午挣脱掉了她帮他脱鞋的手。
顾凤看向他,对上了他执拗的眼,静顿之后,她看着他从床上跳了下来,沉默地由着拉着她的衣袖往外走。
顾老娘这时躺在一张老椅上,顾老嫂正在拿勺子给她喂热水。
顾凤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把午哥抱到了她腿上坐着,然后她伸出了一直紧担着玉佩的手,朝她老娘身前伸去,“我要去平我闯的祸了,阿父在的时候老跟我说我闯祸不要紧,但要自己去平了才算是他女儿,我就要去了,玉佩你帮我把午哥先拿着,等他长大了你给他吧。”
“我不要。”顾宣午大喊出声,打向她的手,回头朝她怒目道,“你不带我去是不是?你又不带我去,你把我当没用的人,哼,哼哼哼……”
顾宣午气的小胸膛一鼓一鼓的,“这次你休想甩开我,我是一定要去的。”
顾凤低头看他,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你去了,家里就没当家的了,你还有婶婶们要顾,有晚哥他们要养,去不得。”顾凤亲着他的小脸淡淡道。
顾宣午的眼里滚出了泪珠子,他看着他凤姑手里那只带血的玉佩,胸膛不停地鼓动着……
“呵,是啊,阿父的小女儿,顾家的小女儿……”站在桌边的顾四嫂扶着背后桌脚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一脸的嘲笑,“不得了的顾家儿女,又要去送死了。”
她说着笑了起来,闭着眼睛流着眼泪地笑了起来,“你怎么不在送死之前拿刀捅了我的心让我先死了,能不能先捅了我,让我好受点?别让我活着就像在受罪。”
“四嫂。”抱着阳哥跟玉姐儿的顾小嫂忍不住也哭了起来,她实在是受不住了,抱着孩子快步去了小内屋。
“娘,娘……”在她手上的阳哥看着他坐在地上的母亲,这时激烈地哭了起来,不断地朝她伸出小手,“娘。”
“哇……”见他哭,在他对面的玉姐儿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被母亲放在椅子上坐着的晚哥也哭了起来,朝顾二嫂伸出了手,见母亲没伸出手来,他从椅子上掉了下来又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向他的母亲。
他们那狭小的屋子里全是哭声,听的住在他们家隔壁的燕大爷老夫妻俩脸上全是泪。
这时,晨起的光透过宫穹射进了天宫内,温水湖上飘起了淡淡的雾气。
顾山的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