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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凤煮好羊奶,把侄儿女们扒起来一人喂了一碗,孩儿们都没怎么醒过来,小姑说让他们喝就喝,没一会又吧唧着嘴睡过去了,眼睛都没怎么睁开过来。
顾凤喂完侄儿女们的奶,端了热水去给顾老娘洗脚。
她现在比以前对她老娘好多了,以前晚上都是她老娘端洗脚水来给她洗,她还要闹得满地都是水,还要闹着不去睡,非得老娘抓住了她打她两下屁股她才肯听话,现在换她端洗脚水,她想让老娘觉得她是个好的,舍不得她才好。
顾凤现在跟她老娘睡,一入被子就往她老娘身边挨,顾老娘本来闭着眼睛不动,等小闺女老往她身边挪,她不作声地把叹气声咽在了嘴里,伸手抱住了小闺女的头。
她那好动的小女儿的小脑袋又在她的怀里动着,不停地挪头脑袋。
顾老娘拍了拍她的身子,“睡了,囡崽。”
怀里的人扒着她的衣襟把脸贴着她的老脸,顾老娘一下接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睡了,老娘在,哪都不去。”
顾凤不吭声,紧紧地巴住她不放,还是动个不停——她不动,她老娘就会跟她阿父大兄他们一样不要她了,她知道的。
顾老娘搂着她,“老娘不走,哪都不去,就守着你,你好好地睡,乖了乖了。”
顾凤这才不动了,但还是抓着她老娘的衣角不肯放,直到她睡去都抓得牢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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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凤早早天黑着就爬起了床,她老娘紧跟着醒,她迷迷糊糊的去打热水漱口洗脸,她在外头漱口的时候险些没一头倒栽到家门口的雪地里,晃晃倒倒回来洗脸,洗脸布往脸上一擦都盖到头发上去了,手动了好几下都没找着自个儿的正脸擦,顾老娘看着实在看不过眼,扯过了她手中的洗脸布,重新挤了热布巾往她脸上擦,给她擦洗。
“老娘,鸡蛋煮糖水还是管煎的?”顾二嫂从厨房过来问。
“煎的,煎个九个。”顾老娘算了算。
顾凤往她说话的二嫂那边看。
“是了。”顾二嫂得了话就走了,顾老娘给家里的小囡崽洗完脸,又给她绑头发。
小囡崽是是家里的小闺女,一家老小就她是个小闺女,从生下来就看得另外的娇气,这小的从小性子也是个横的,什么事不依她了她就能自个儿气得不吃饭,也不知道是罚她自己还是罚家里人,这些年来也没少气家里人的,也就这一个来月知道听话懂事,也不闹腾了。
疼她疼得紧的几个人都没了,许是知道没人娇惯她了。
“今儿要做甚?”老娘给她绑着头发问她。
“先去爬顶,去天宫那边走一趟,门钥匙不知道是哪一把,昨早我没拿对,等会我都带去挨个试一试,”顾凤醒了点,扳着手指数,总算有了点女孩儿的娇气样,“还要找山根叔,把粮食送进石库,老娘,你把钥匙都给我……”
顾凤记一样说一样,没个全话。
“好,等会就给你系身上。”
顾凤点头,“我回来你管我要,我怕我忘丢了。”
顾老娘叹了口气,知道小的还没长大,她还得操心。
顾凤当作没听见她的叹气声,接着扳手指,“中午归家吃完饭找婶嫂们说话。”
说到这,她苦起了脸。
她没她阿父厉害,不知道怎么跟人说话,也不知道大人们听不听她的。
顾老娘给她绑着头发看着她的愁眉苦脸,跟之前一样不说话,任她去。
顾凤吃了早饭,家里人都吃红薯粥,她吃干饭,一大碗干饭三个煎鸡蛋下去,还又塞了三个面饼子,她吃得撑的慌,但她阿父以前每早都是这般吃的,她要学着他,所以老娘嫂子把吃的往她碗里添,她咽不下去也强咽,一口都不剩。
先前开头这般吃,顾凤还吐过几回,现在吃完还是有点撑,但不会想吐了,最近力气也大了很多,这两天爬顶腿肚子都不哆嗦了,身上也不用系着绳子。
顾凤爬完顶在雪顶上站了一会就下来,今日事多,她要早早下去做事,没空站上面瞎想山门外的那一道守防要怎么添才牢固。
顾凤先去了天宫的大门口,天宫大门藏在山腰后面的石山上,是众多石门当中的一扇,她知道这个门还是她阿兄把她放到雪顶上那夜跟她说的,要不她都不知道这么多大石门要怎么找。
天宫的那个很大的大门是巨大的石门,顾凤推不开,但石山里的很多洞都是通风通气又通光的,头顶上有洞,底下也钻着洞,顾凤跟前两次来一样,先是脱下熊皮自己先钻进洞里,再把她的熊皮又拖进去,这次她照样做,先吭哧吭哧地爬了进去,又把她的熊皮拖进去拍拍灰,认认真真的系好了,路过一个大大的温泉湖,小心地去洗了洗冻得发疼的手,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嘴里小声地嘀咕着她家爱玩水的午哥肯定喜欢这里。
随即她从热水湖边上爬了起来,就着天顶上放下来的光在石宫中走了一段路,到快近地方了从腰间把钥匙给解了下来,去套大大门内的那扇也很高很大的大门。
这次顾凤把钥匙都带来了,很快就把石锁的钥匙套了出来,可惜她还是不够力气推开大石门,这次没狗洞让她钻,她只好又爬了出去,等着招呼了族里的人过来推门再走进去。
也不知道要几个人,要多带些人来才好,呆在山上的叔伯没几个,留着的大多身上都有伤,有些都还下不了地,而山下的叔伯们没得空,要是人不够推不开,兴许还要找婶娘嫂子们来帮一把……
顾凤想着事,一路去族里做事的族堂找山根叔。
山根叔听说她要推开天宫,半晌都没说话,顾凤硬着头皮板着脸,把样子装得跟她阿父说正事一样严肃,“下个月就要每天都下大雪了,会冻着人的,叔伯们养伤要温水。”
族里干活的大人没几个了,没人扫雪没人劈柴,老婶大嫂们要照顾小的,要管一家人的吃穿,哪有力气爬到屋顶上去扫雪,大冻天的拿斧子劈柴?
没人做事,行不通的。
顾凤不会说话,说完见山根叔还是不吭气,她坐在那一动不动,不挪身也不接着讲。
顾山根见她倔坐着,也不想跟她说族里的那些大道理,孩子也是为他们好,他避重就轻,“先把粮存好了,我等会就把人找齐了,下午就搬好了,你要看着不?”
顾凤点头又摇头,“我下午去山下,晚上回来再看。”
又看着他道,“推天宫门的人明上午找好了?”
顾山根见她还缠着说,又沉默了一会,跟族长心平气和地道,“祖宗跟太皇太上皇帝发过毒誓,那里就他的后世子孙和咱们的每代族长能进去,你进得,我们进不得,要不得遭报应。”
顾凤看着地上,“我们不拿他们的东西。”
“不行的。”顾山根还是摇头。
“那遭报应,遭到我头上来,我做的事归我管,怪不到你们头上。”
顾山根还是摇头叹气。
顾凤见说不通,一下子就红了眼,但她是族长她不能哭,她垂着红眼睛看着地上好一会才接着道,“我们好好守着,也没见族里人都活着,要是都没了,谁来守山?那才是遭了报应了,我阿父要是在,也会跟我一样做的。”
她抬出她阿父来,顾山根顿时就没话了。
老族长带着儿子孙子冲在了最前头,还帮他顾山根挡了一刀,是他推开的他,他才留了条命,而老族长最后连具全尸都没有,顾婶娘一天一宿没合眼都没把他缝整齐,满山遍野的找也没把老族长的手臂找出来……
“依得你,哎哎,依得你。”顾山根喉口疼得厉害,说着就往外族堂的主屋走,去给里面供着的牌位上香去了。
顾凤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族堂里坐了一会,等到寒风冒进来吹熄了中间的火盆,沉默的顾山族族长才站起来,又认认真真地把她的熊毛披风重系了一遍,又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她身后的椅子。
这是她阿父的椅子呢。
“我不怕呢,”她站在椅子前跟她阿父说,郑重地拍了拍胸,“都好得很,你看我厉害!”
她发着誓,眼睛却又红了,她委屈地翘了翘嘴,下巴在肩膀上有些刺人但暖和得很的熊毛上磨了磨,模糊间看到了她阿父对她笑,还有她的大阿兄,二阿兄他们……
顾凤心口那点突然而起的伤心又突然下去了,她朝椅子,朝她的亲人挥挥手,裹紧了身上暖和得很的披风,越过寒风,前往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