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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办公室里挤满了人,马翔均的对面坐着一个满脸横肉、黑西装、皮肤黝黑的大哥,大哥目光凶狠,嚼了满嘴槟榔,他一准备要吐,后面的小弟赶紧扑上来用手接槟榔汁。
耍什么派头啊,贺雍撇嘴。
“听说有人要找我,素不素啊?”大哥一开口,器宇不凡,槟榔汁喷满地。
始作俑者宋天生只能瑟缩在沙发一角,眼前的阵仗吓死他了,他不停在心里咒骂自己,那么爱赌要死了,那么爱赌要死了,啊这下真的要死了
“请问一下,他总共欠你们多少钱?”马翔均开口,他态度镇定,临危不乱。
“不多。”大哥话声一落,身旁小弟拿出账本,他拿过来翻了翻。“小意思,才十二块而已。”
“一百二十万?”贺雍开口问。
还好嘛,马翔均一打电话给他,他还以为事态多严重。
“一千两百万,本金加利息。”大哥云淡风轻地说完,小弟恭敬地递上烟,点燃。
“你们坑钱啊!”贺雍站起来吼,大哥身后一群兄弟马上抄家伙,跟他用台湾国语对呛
“你嘴巴给我晃干净一点,小心讨皮痛!”
“请冷静点。”马翔均的声音一落下,大家安静,他从身旁拿出一只皮箱打开,里头一迭迭钞票排放整整齐齐“这里是现金三百万,我先替他还。”
大哥眯着眼,叼烟。“那还有九百万怎么算?”
马翔均镇静地道:“他跟你算。”他勾勾手指,贺雍点点头,拿出一堆合约书,对大哥解释道
“这上面注明了作曲的报酬,每首曲子扣税后实拿二十万,换句话说,十首就有两百万。”
“然后呢?”大哥挑眉,很有兴趣。
“我想你应该听过马翔均这三个字吧?”贺雍专业干练的姿态,唬得大伙儿一愣一愣。
“没有。”大家异口同声。
“那听过荒岛之颠吗?”贺雍哼唱一段旋律。这是马翔均最早的成名曲,距离现在几乎快十年了。
大哥恍然大悟,喔了一声。“我知道,我坐牢时最爱听这首歌,很凄凉很感伤,赞!”他瞪大眼,有些激动。“那首是你作的吗?”
贺雍皮笑肉不笑,指指马翔均。“是他作的。”
“幸会幸会!”大哥热情握马翔均的手,上下摇晃。“你那首歌陪我度过许多漫长的夜,我现在听到都还会哭耶。”
“谢谢。”握着他的手,马翔均失笑。
“抱歉,请继续。”大哥突然之间变得好有礼貌。
“这里,马翔均最近两个月里作了十五首曲子,收入是三百万,刚才已经把现金给你。”
“两个月三百万”算了算,大哥忍不住爆脏话。“x!真好赚!”
“哪有你们地下钱庄好赚?”贺雍凉凉地道:“才借两百万,可以利滚利到一千两百万,赚那种钱小心生儿子没屁眼。”
“啥米?!”一群兄弟马上翻衣服抄家伙,气氛火爆。“有种你再说一次!”
“闭嘴!”大哥转头吼,一群人默默往后退。“人家大哥在训话,你们给我好好听!知不知道?”
“是!”他们齐声应道。
贺雍冷哼了一声,把合约拿到大哥面前。“马翔均把他未来一年内作曲的收入全给你们,保证还清,如果有多的也算你们的,我跟你们保证,以他现在已经收到的邀约来看,你们可以拿到超过两千万。”
大哥楞楞地看着合约。“在上面签名吗?”见贺雍点头,他快速写下歪七扭八三个大字。
“从此后,宋先生跟你们的债务一笔勾销,你们如果动他一根汗毛,我可以报警抓你们。”马翔均开口。“也不准再借他钱,如果借了,合约自动失效。”
“没问题!没问题!”大哥笑哈哈,拿着心爱的合约,带领一群小弟离开。
一群人离去后,宋天生感激涕零,不停跟马翔均道谢。
“别这样,我才要谢你。”马翔均拍拍宋天生的肩膀。
“为什么要谢我?”宋天生抹泪,一脸疑惑。
“因为你生了一个好女儿。”站着抽烟的贺雍笑了。“他那些曲子都是为你女儿做的,酬劳全都用在她爸爸身上也不为过,这样你懂了吗?”
宋天生走出soulpower,感觉人生一片光明,虽然马翔均要他别告诉景致,他还是忍不住打了公共电话跟女儿说
“你就不知道他多有魄力啊,才几句话和一张合约,就替我们家解决多年的债务,他是我们家的贵人,你要好好感激他,这个年轻人真的不错,一表人材,又有才华,他作的曲你听过吗?荒岛之颠多澎湃啊,对了,你知道他对你多好吗?这样一个男人,你如果不好好把握就太可惜了”
景致听完,整颗心沉到谷底,她狠狠打断父亲的话,气到连声音都在颤抖
“谁叫你去找他帮忙的?你凭什么要人家帮你收拾烂账?你在卖女儿是不是?早就叫你不要赌,你偏不听,死了也活该!”
她红了眼眶,话说得很重,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感动,她没想到马翔均为她做这么多,可是他厌恶这样。
要是成了马翔均的困扰,她一定会离开,没有第二句话说,可是她根本不想离开他啊,这下她和马翔均的感情全完了!因为爸爸爱赌,全赔光了,她怎能不悲哀?!
“干么说话那么冲?”宋天生莫名其妙,也跟着气起来。“这时候你还要骨气干么?骨气能过活吗?骨气能保障你一辈子吗?你知道我被追债追得多可怜多辛苦吗?你不替爸爸想想就算了,人家帮你你还生气!”
“那也是你自作自受!”她气得把手机摔在地上,没多久电话又响了。
景致怒瞪号码,她接起电话,头晕得连话都快不知道要怎么说。“喂?”
“我在你家楼下”
马翔均话还没讲完,电话就挂了,萤幕上显示00:07,又是另一个通话时间最短的纪录。
景致怎么了?她在生气?难道她爸爸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吗?他知道景致自尊心很强,这件事被她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所以他才要宋天生先别说,他会慢慢让她了解,如果景致真的知道了,他该怎么做?
景致几乎只花了两秒就冲到楼下,一见到马翔均,她双拳紧握,眼里燃烧着愤怒之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咬牙道。
“我想帮你。”他淡淡地说。
“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你,还有,我要辞职!”丢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马翔均拦住她。“为什么?”
“因为那些事跟你无关,你根本不用承担!”她几乎是咆哮了。
“你不如说,因为你觉得这种事很可耻,不想让我知道,因为你从没想过要接受我,所以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他也忍不住说话大声起来。
景致沉默,然后一滴、两滴,成串的泪水从她眼眶滑落,她忍住不哭出声,肩膀颤抖,她低着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挣扎什么。
马翔均心疼了,他把她用力拥进怀里哄着。“对不起,刚才对你太凶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你,不会嫌弃你,你是我的责任,我心甘情愿。”
她在他怀里僵硬着身体,她愈用力地哭着,他就愈用力拥抱着,直到她在他臂弯里软化。
“我不是你的责任,你不用为我负责什么,我一直这么想,就是怕我自己会依赖你,我害怕失去,愈害怕就愈告诉自己要坚强我以为自己会永远孤独下去,所以不敢奢望你的好,你对我愈好,我就愈害怕,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会替我爸还债,我气我爸把问题丢给你解决,又气你太傻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
她不停地哭着、说着,这一刻她终于愿意坦白。
原来她不想说自己的事,就是怕他会离开。马翔均定定地看着她,那深邃黝黑的眼眸,似要看穿她的灵魂深处。
“景致,”他静静地说着。“我三十二岁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恋爱,所以我一旦认定了,就算投资血本无归,我也认了。亲爱的,你是我最后的恋爱,所以我甘愿。”
她眼泪倏止,蹙眉看他。“为什么是我?”
马翔均笑了,拉她一同在路边坐下,骑楼下几部机车排放零乱,远处车流喧嚣,天边星子闪烁,街灯在路旁高挂,守护地上的人儿。
“我作了一首曲,自己谱了词,我唱给你听,不好听不要笑我,我真的不太会唱歌。”
马翔均清清喉咙,有点腼腆地唱了起来。他低沉又富磁性的嗓音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有味道,景致凝视着他,马翔均的一切都让她心醉。
有一种心情,不想太刻意,却不知不觉开始注意
有一种思念,已经太压抑,还是觉得无法呼吸
不承认自己被折磨,心却飘荡得厉害,没办法着地
思念像彩虹,放眼望去这么美丽,近看不过水和空气
每道清晨曙光,每个黑夜来袭
每次沉默,每次微笑
都化成一阵微风,轻拂过你的耳际
景致听呆了,马翔均唱完了,她还陷在美好的感觉里,无法回神。
“你问我为什么是你,这首歌就是答案。”他深深地凝望她,微笑。“这是我见到你的第一个晚上写的。”
景致皱眉。“那天我表现得很蠢。”
“跟你那天的表现无关。”知道她懊恼,马翔均又笑。“那天是我帮你开门的,我那时想,这个女人的眼神真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可是你为了要这份工作拚命的样子,让我很感动。三年前我刚开soulpower,心情是逃避的,你的认真撼动了我,你给了我灵魂和力量。”
景致想起那冷冷的冬夜,开门的同时,有一双深沉的眸子,在黑暗里攫住她,霎时间,心跳漏了半拍。
“原来我们是一见钟情。”她笑了,倚靠在他肩上。他何尝不是她灵魂的力量,没有马翔均,她仍像行尸走肉,找不到依靠的躯壳。
“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我该是你的,你也该是我的。”他拥住她,在熟悉的寒风中。“所以就别计较这么多了,好吗?”
“可是,还了我爸爸的债,你该怎么办?”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正常人怎么承受得起?
“那只是我收入的一部分,影响不到我的生活。”他没夸耀,也没半点骄傲的神情。“而且那些曲子都是为你做的,全部花在你身上也很理所当然。”
“我会还你的。”她叹口气,败给他爱人的傻劲。
“那你可能要还上一辈子了。”马翔均笑了。
“我很愿意。”景致赖在他肩上,开始懂得撒娇。
她的世界因他而开始光明,如果她能给他一些灵感,她真的愿意待在他身旁一辈子不求任何回报。
两人的手紧牵着,他们相视而笑。
星子闪耀,月儿朦胧,寒风吹拂,枝叶摇动,街灯高挂,人影缠绵,恋人的眼里,每个画面都是最美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