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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被将士叫来的随军郎中坐在低矮的卧榻旁,从破旧的藤箧中掏出一只看起来越发破旧的脉枕,动作轻微的垫在薛衍的右手腕下。宁神细诊了约有半刻的工夫,又换过左手细细诊过。半日诊脉毕,收起一应家伙什儿,颤颤巍巍的捋须说道:“已无甚大事了,只需凝神调养个三五日,便可恢复如初。”
众将士闻言,纷纷道谢,神色言谈和悦恭敬,似乎并不以这随军郎中的官职品阶低微而有所轻慢。
盖因这郎中名义上是随军而来,然则他本人却是当今陛下潜邸时的老人儿,端得一手好脉息。据说当年陛下统帅大军征战南北,浴血奋战,几次伤重垂危,都是这位老太医妙手回春,从阎王手里将人硬生生救了回来。后来陛下登基,便赐封这位老太医为太医署医博士。奈何这人生性耿直不喜太医署内勾心斗角,受人掣肘,又自觉擅长外伤诊治,因而请求陛下令他随军。
用句后世的话讲,这位老太医是典型的人老不服老,总想发挥点儿余热。
陛下被缠磨的无法,恰好镇国公世子魏齐因战功累积升为从三品云麾将军,奉命镇守幽州。而魏齐又是魏皇后的嫡亲侄子,陛下索性将这求战心切的老太医打包送到镇国公府,让其跟着魏齐北上赴职。如此既能全了老太医的拳拳热心,又能安抚皇后,令其不至于为了侄子的安危日夜悬心。
这次蒋悍将落水的薛衍带回大营,本想随意叫个郎中过来诊治一番。岂料那传话的将士抵达郎中营帐的时候,其余几位郎中都不在,唯有这位老太医在案前温习医书。医者父母心,听到那将士的话后,老太医二话不说,便拎着藤箧跟随而来。
那面容白皙,身着浅绯色圆领缺胯袍的文笑着起身至老太医身旁,拱了拱手低声道谢。又询问老太医是否给开个方子,他好着人去抓药熬药。
老太医摆手直言不必,沉吟片刻,又捋须说道:“少年身子结壮,体脉强健,饶是落水受惊,只需静养即可。这几日给他吃的清淡一些,栗米粥里最好再放些姜片去寒。至于药汤则不必服用了,毕竟是药三分毒。”
天下初定,民生得以休养,国库更是空虚,军中辎重也很紧张,就算幽州是天下重镇,也无法摆脱这种现状,所以还是能省则省罢。
再说以这少年的情景,也不必到吃药的程度。
身着浅绯官袍的白皙文官再次道谢,亲自将人送出营帐,又吩咐账外戍卫的小将士替那老太医背着藤箧送回原处。方才彻身回转。
彼时薛衍已经彻底清醒,正在接受周围众将士的种种盘问。唯独不见蒋悍其人。
蒋悍将人抱回营帐的时候,担心薛衍落水受寒,特地叫了个妇人过来替薛衍换下湿衣服。这一换不要紧,却立刻暴露了薛衍的男子身份。男人长得就算再漂亮,也不是小娘,更不会生孩子。
一腔热血要将人娶回家的蒋悍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满面悲催的离开了营帐。不知去何处排遣郁结。反倒是跟着蒋悍回来的几名将士,因心中并无希望,此刻倒也不觉得有落差。只是纷纷感叹这小子细皮嫩肉的,端得比小娘还小娘。
于是在薛衍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整个幽州大营的将士们又给他安了个“小娘”的外号。
薛衍刚刚经受了一番莫名失足,落水受惊,更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不对劲的种种惊吓。此刻又听到众汉子操着天南地北的方言不停的问话,整个人就仿佛被五百只臭气熏天的鸭子重重包围,只觉得头疼欲裂,恶心乏力。
那面色白皙,身着五品浅绯官袍的文官转身回来,就瞧见薛衍一脸呆怔怔的躺在卧榻上,眼睛直勾勾的,既不说话,也没反应。暗暗猜测他是受到了惊吓,因而笑着上前,温言笑问:“在下许攸,乃荥阳人士,忝任河北道行军典签,不知小郎君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什么人?前来幽州所谓何事?又为何会坠山落水……”
薛衍见这许攸身着浅绯色官袍,便知这人官职五品。又见他说话的语速很慢,且温声细语徐徐道来,好像生怕他听不懂的样子,便知这人心细如尘,大概猜到了他言语不通的窘境,心中便生了几分好感。
不过这许攸说话语速虽慢,言谈间却是标准的关中口音。好在薛衍跟着《盛唐攻略》剧组到过西安取景。连猜带蒙的,也明白了许攸要问什么。
只是再听明白了许攸的询问后,薛衍却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作为一名自幼便以“工作人员家属”的身份混迹各大剧组的人,薛衍对于摄影棚的种种设置都了如指掌。他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便是藏在巨大繁乱的影视城里面躲猫猫,在片场角落里偷看剧组的拍摄。及至大学毕业后正式进组做道具师,薛衍更是亲力亲为,为各大剧组布置拍摄场景。
方才他趁着众将士被许攸和老太医的对话吸引了的空档儿,悄悄将整个军帐细细打量了一番,也没发现一个隐藏摄像头。而面前的这群所谓群演,竟然也没有一个让他觉得眼熟的。这些将士们的头发和胡须,更不是被黏上去的。最重要的是——
他在老太医为他诊脉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伸过去的这双手臂并非是自己那双肌肉结实,线条流畅的粗壮手臂,而是一双属于十二三岁少年的,骨骼匀称,纤细白皙的手臂,原本长满了老茧的双手也变得细腻柔滑,将手臂覆在胸前,更加感受不到自己辛苦锻炼出来的强壮胸肌和八块腹肌,那薄薄的胸膛和细韧的腰肢简直娘炮的让人想哭……
种种违和诡异的迹象都表明了,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不论是身材缩水,还是借尸还魂,一个二十七岁的大老爷们也不会猛然抽条回十二三岁的大小。既然如此,自己现下身处的环境,恐怕也并非是信息发达,生活质量安逸的现代社会。
套句时下屡见不鲜,颇为流行的一句话——他薛衍,似乎是穿越了。
可是这种事情要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来自一千多年后的现代,本来跟着剧组的大部分成员去山顶郊游外带自助烧烤,结果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里来了吧?
暂且不说古人懂不懂“穿越”的含义,只怕他真的这么说了,不是被人当成奸细关起来,就是被人当做失心疯关起来。这两个结果薛衍哪一个都不想选。
围在卧榻周围的众将士眼见薛衍清醒后只顾发呆,一句话都不说,不由得面面相觑,心生狐疑。
许攸亦是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只见营帐外有将士喊了几声“蒋游击”,众人心下一动,看好戏般的循声望去,只见蒋悍身着明光铠出现在营帐门口,手里还拎着四五个乳白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且行动间还有些“哗哗作响”的仿佛褡裢似的东西。只是蒋悍手里的褡裢仿佛都是半个的,开口处被捅了个豁口儿,便于人用手拎着。
褡裢上还印着几个殷红大字和几行小字,看那字体乃是楷书,只是每个字都缺笔少画的,端得古怪。大概是从水里捞上来的,那褡裢全都是湿湿嗒嗒的,还滴着水。隐隐约约可看见里面装的东西,大都是花花绿绿的小袋子,众人都不认得。只认出几包被竹签和木签子串起来的肉串和菜串,被不知材质的透明包裹密封着。看起来就叫人食指大动。
众将士看着这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十分纳罕。蒋悍却将这些东西径直拎到薛衍跟前,一股脑的堆在矮榻上,闷声闷气的说道:“兀那小子,这些东西都是俺在河里捞上来的,可都是你的?”
蒋悍一开口,薛衍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薛衍着实听不惯众将士的一口关中话。这蒋悍说的虽然也是关中话,却明显带着山东口音。薛衍喜得连连点头,操着一口好不容易练出来的a级甲等的普通话回道:“这些东西都是我的,有劳将军,多谢多谢。”
顿了顿,又试探的问道:“不知将军尊姓大名,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朝代?”
蒋悍闻言,皱了皱眉,粗声粗气的说道:“俺叫蒋悍,这里是幽州,今年是永安元年——哎,你问这个干什么?”
薛衍轻笑,拱手说道:“乡野之人,自幼长于深山,消息闭塞,并不知今夕何年,倒叫将军见笑了。”
心下却是微微一沉,倘若他真的穿越到了唐朝,可没听说过唐朝有哪一位皇帝的年号是永安的。
众人闻得薛衍开口,只觉得这小子的口音好生奇怪。既与幽州本地口音有些相似,却又大有不同。兼听他说自幼长于深山,不通世故,心中姑且不论信与不信,面上却都饶有兴味的打量起身材壮硕,宛如铁塔黑炭般的蒋悍。
方才跟蒋悍比试游水的壮硕汉子也忍不住打趣道:“怪不得佛家有云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某等方才询问了那许久,这小子一言不发。你这块黑炭刚刚回来,他就开口说话。要不是他身为男儿身,某看你们两个索性凑一块得了。”
一句话未落,众将士再次哄笑。蒋悍恶狠狠的瞪了那壮硕一眼,口内喝骂道:“休提风凉话。方才那场比试是你输了,快快做好准备,俺这半个月的亵裤就交给你洗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许攸饶有兴味的蹲了下来,不断翻看着被蒋悍堆放在卧榻上的东西。
薛衍也坐在卧榻上看着被一一翻出来的食材,心中也在暗暗淌血——
早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穿越,他就不那么勤快的把玉米地瓜洗干净切片分段了。这切片分段之后倒是方便携带,只是这切片之后的玉米地瓜……充其量也只能给人尝尝鲜儿,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想要效仿后世网络小说那些男猪脚们大开金手指,凭借几个土豆玉米就能建功立业神马哒……
不过话说回来,他就算带着完好无损的玉米地瓜穿越过来,以后世杂交作物以及种植土豆地瓜时必须脱毒的尿性,至多也只能繁衍个一两年,然后就会产量大减。
换句话说,到时候他献宝似的把这东西当成救命稻草献上去了,只会造成第一年试种的时候产量大增,等到第二年第三年全国推广的时候却变得产量大减甚至颗粒无收……
怎么想都是分分钟被盛怒的上位者抄家灭族以告慰天下的节奏。
薛衍长吁短叹的摇了摇头,面色沉重。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他会穿越,当时就去种子站购买几百斤的种子,顺便再带几箱子的热、武、器。到时候想争霸就争霸,想种田就种田。就算什么都不想干,把东西一股脑的谨献给统治者,也能捞个混吃等死的爵位不是?
胡思乱想间,只见许攸蹲在卧榻前,拿着一块儿不足三指宽的玉米块儿询问道:“这些都是什么,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
“那是粘苞米。”薛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
乐得众将士被这些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不再追问他的来历身世,给他留出撒谎圆话的时间。薛衍索性向周围众将士介绍道:“……这是牛肉串,这是骨肉相连,这是奥尔良烤翅,这是热狗肠,这是墨鱼丸,这是地瓜片……那些都是现成的调味料,孜然,番茄酱,辣椒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我请你们吃烧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