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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家兄弟陪伴明珠格格造访将军府,这次的目的除作客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工作,青儿要为明珠格格量身裁嫁衣。
多年不见,明珠格格的身形变得略略丰满,珠圆玉润的体态上净是福气,两道黛眉微微拧着,自看见青儿之后,她的表情就没有轻松过。
必在房里,青儿拿起布尺在明珠格格身上比划,几个利落手脚,青儿已经完成工作。
“格格,青儿量好了,格格要不要移驾春歇亭?福贝勒和将军都在那里等您。”青儿偷眼望她,明珠格格并没太多改变,只是更高更壮了。
“你长得很像玉歆,不!你比玉歆更漂亮,这就是你留在这边的原因吗?”
明珠记起青儿了,曾经青儿是自己的贴身丫头,那时她就讨厌她,讨厌那张像极玉歆的脸,没想到九年后会在将军府再见上面,她摇身一变,成了暄烨的侍寝。
她问得伤人,青儿却不能不作回答。“回格格,是的!”
“你知道我和将军大婚的日期将届。”
“青儿知道,我会在期限内将喜服赶出来。”她明白格格说的不是这个,却不得不挑选简单答案作回应。
“你在装傻!你忘记了九年前为什么会被赶出端康王府?”她往前几步,硬是把她逼到墙角,长指一拧,在青儿手臂上留下一道青紫。
“青儿生病了。”低下头,很难不害怕她,那些过往历历在目。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长得太像玉歆,我讨厌她,非常非常憎恶,厌恶到了极点!”她张牙舞爪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
“玉歆格格是好人。”青儿提起勇气反驳。
“好个屁!好人会短命?我看连老天爷都看不惯她的狐媚,才会收了她。至于你当时人人都说你乖巧懂事,都说我不如你,结果呢?饱读诗书如何?妇德妇容妇功兼具又如何?
般清楚,暄哥哥要用八人大轿风风光光抬进将军府的人是我,不是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婢!”
拳头挥过,青儿腹部痛得直不起腰,她是强壮的,比九年前更有力气,整治起人教她怎生抵挡。
凝住泪,她憋住满心自卑,明珠格格说的全对,饱读诗书如何?妇德兼备又如何?努力了一辈子,到头来,幸福轮不到她,爱情眷顾不了她,连当个影子都是贪心。
“我警告你,你最好在我嫁入将军府前消失,否则等我进将军府,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死你!见过我整人的招数吗?要不要试试?”说着,她拔下髻间金步摇,对青儿浅笑。
“瞧瞧,这东西美不美?别说明珠格格小气,就赏了你啰!”言谈间,两个猛力戳刺,她将步摇插入青儿大腿。
又是阴恻恻微笑,她望着青儿“这就当是谢礼,感激青儿姑娘为我裁制嫁裳,下回如果下回还碰得上面,我会带来更‘重’的礼物。”昂首阔步,在离开前,她在青儿脸上一唾。
湿湿的口水混着她的泪水和汗,痛啊,青儿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腿上的金步摇,发抖的手使了劲,拔不开,徒然将伤口扩大,牙齿在打颤,血在流,她连哭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深呼吸,屏住气,再用力一次,终于她握住染血的金步摇青儿管不住颤抖双脚,噩梦又回来了,她怕她,真的很怕!
尽管家境贫寒,但自小她就让人捧着呵护着,姐妹亲人怜她体弱,村人爱她的知礼温柔,她从未被苛待过。直到进王府,碰上她第一个主子
忘不了众人敌视的恶意眼光,忘不了那些迎面飞来的砚台石块;短短一个月,她明白了自己的境况,从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是玉歆格格的开朗引她走出阴影,是她告诉她,即使是下人也有自尊,她在格格的照护下一天天健康,一天天快乐。
再见明珠格格,排山倒海的恐惧再次向她侵袭,抱住双臂,她控不住满身颤栗,背靠着墙缓缓滑落。
她的平顺日子在此划下句点
抱住琴筝,青儿花了好大番工夫才说服自己不害怕,颤巍巍走入春歇亭,一个万福,她退到亭外树下,眼光始终不敢接触明珠格格。
“青儿,你在摩蹭什么?我们等过好久,快快弹奏一曲来听听。”福承泰夸张地走到她身边,拍上已经就定位的青儿肩膀。
青儿不着痕迹地痹篇他的手,害怕恼了将军,然,一个偷眼瞧,他没看见她,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明珠格格身边。
“可不是,从刚刚明珠就直称赞你,说你手巧心细,改明儿也帮我做件衣裳好不?”福家大贝勒福承康也兴致高昂地凑起热闹。
明珠格格称赞她?青儿一惊,慌地张眼望向亭台内的明珠,她半倚在暄烨身边,冷冷地朝她笑着。
收住胸口澎湃,她镇定精神。“是,青儿记下了。”
才一眼,青儿看清楚了将军眼中的满足和愉快,心在滴血,酸涩在胸间泛滥,应该出口祝福的,可她连一句都说不出来。
“暄哥哥,你快让青儿弹曲子嘛,人家迫不及待了。”明珠刻意学起玉歆的口吻,维妙维肖的动作让暄烨看傻眼。
把玩起自己的头发,她偏过头,偷眼瞧暄烨的反应,很好,果然又是一次成功。
自从暄烨在家中收集和玉歆长相相似女子的事情传出去后,她就处心积虑,想在这上头找出一个亲近他的方法。
无奈她的模样和玉歆差了十万八千里,想造假太难,后来她灵机一动,收买几个玉歆家的旧人,开始模仿起她的一举一动,然后一个重病传说,一个借尸还魂谣言,一道圣旨再加上一次偶遇,她创造了今日的局面。
她会成功的,对这一着她有十足把握,为了爱暄哥哥,她花下太多功夫,这回她再也不准自己失败。
淙淙琴音传起,青儿关起心房,再也不听、不看。
就这样吧!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风月不关、人不关、心不关,她的情只是她的
看见她脸上的凄楚,明珠的恨意稍减,胜利感油然而生。
赢了,她赢过第一次,接着第二次、第三次她次次都要赢。
“我最喜欢听琴音,青儿弹得这么棒,要不是皇太后奶奶要你把身边的侍寝全遣走,我真想把她留在身边。”她仿着玉歆语调说话。
“你想她留下?”
暄烨的喜出望外看得明珠心惊,这贱丫头在他心中占的分量比她预估还多,光是赶走她,他肯定会再将她寻回,不如她计由心生。
“当然想,可是我不敢违抗皇太后奶奶要不,你先找个庄园安置她,等咱们大婚后,再慢慢说服奶奶。”脸虽笑着,她心里充满黑暗。
“好,就这样办。”她的建议让暄烨更加肯定她是玉歆。
“庄园找好后,要先带我去看看哦!你可不能随便委屈我的青儿。”
“我的青儿”这话儿是玉歆经常挂在口中的,明珠学得惟妙惟肖。
等青儿单独住进庄园,要弄死她还不容易!她阴沉一笑。
明珠的笑落入暄烨眼里,一时间他怔忡,他不知道感觉为何在短时间内转变,为什么看着“玉歆”的笑,他会怜起青儿?
为什么他自以为是美满的三人世界,会教他不再满足?为什么牵动他的心的是青儿,而非眼前的“玉歆?”为什么他怀念起过去一年多来的两人天地?
他真让感情发酵变质了吗?他真让爱情停驻青儿身上,让青儿成了最重要?
不不不不不不是这样子他只是太喜欢跟青儿说话,只是太喜欢看着青儿恬静的一举一动,只是太喜欢她躺在自己身边,拥着她、抱着她,永远不放
但,这么多的“只是”是不是已在不经意间架构出不悔情爱?
天,他对青儿的爱已经这么多、这么多,多到压缩了自己的背叛罪恶,他仍不自知怎么办?他要对再
度回到身边的“玉歆”怎么解释?
“暄哥哥,你失神了哟。”明珠拉拉暄烨。
他勉强勾起笑容。“亭后湖畔你最喜欢的秋莲开花,要不要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秋莲?”拉起他的手,她就要往后头跑去。
“我知道你太多事玉歆。”他在她耳畔轻唤玉歆。
“我、我不是玉歆姐姐,我是明珠啊!”低了头,眼光闪了闪,做出心虚表情。
这是她的高明处,她自始至终都不承认自己是玉歆,只是经常流露出与玉歆相似的神态,或偶尔提起他们共有的过去,让暄烨自己去认定。
往后,她入了将军府、扮腻了玉歆,大可随时变回原来的自己,休妻七出里总没有一条“妻不肖故友”吧。
“不谈这个,我带你去采花。”拉起她的手,暄烨带着纷乱心情离开亭台,不敢再看青儿一眼。
“大哥,你相信借尸还魂这套吗?”福承泰凑近大哥身边说。
“不信,可是她的姿态的确和玉歆神似。”
埃承康对好友这种轻率的结婚态度不以为然,但暄烨的固执让他无力插手,今天,暄烨邀他们同来,他们一口应了,除了想多看看青儿之外.还想找出明珠的破绽。
“我始终觉得她在作戏。最可怜的是那一个,身份、家世全是狗屁,存心要挑个像玉歆的女人,我会选她。”承泰指指亭外弹琴的青儿。
“喜欢她就跟暄烨要了她,娶回门当福晋。反正圣旨下了,要暄烨将身边侍寝全送走。”福家兄弟都是离经叛道、不受世俗约束的人。
“你少陷害我了,上回闹过那一场,连连半个月,他见了我就青筋暴张,一副要吃掉我的模样。”想起那阵子,他心有戚戚。
“看来暄烨比他自己知道的更在乎青儿,哎,明明是互相喜欢的两人,干嘛弄成这样子!走,我们去点点她。”承康起身。
“对,鼓吹她主动一点,不要眼睁睁把属于自己的男人给让出去。”承泰也随之离位。
两个人走到树下,一左一右将青儿拱在中间。
“你爱他是吗?”一个直接插入的问句,扰得琴声残破。
收敛心神,续下曲子,她淡淡回言:“青儿不配。”
“你认为身份条件是爱情的主要结构?”承康问。
“是的,门当户对鸳鸯双飞。”青儿无心话题。
“你太迂腐!”承泰责怪。
“青儿没见过世面,让贝勒爷见笑了。”
谈这些根本无用,她在他眼底看见幸福,她落败了呀!世界上除开玉歆格格,还有人能让他露出笑颜,光凭这一点她就该祝福,不存私心。
“你不爱他,为什么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不求回报?以你的条件,走出将军府,你会有更好的选择。”女人太复杂,承泰搞不懂。
“心甘情愿留下的不只有青儿。”但明珠格格却能让他停下脚步等待。
“这场爱情对你不公平。”承康发自心肺。
心事被解,胸中疼痛泛滥,要怎么才能求得公平?
她爱他。他只爱她那张与故人相似的脸;她用了生命爱他,他却只能回馈喜欢;她全心全意的爱情,只换得他的一响贪欢。
不可能公平了,当爱情在她心中酝酿起时,就没了立场谈公平。
“你应该积极争取你的爱情。”承泰怂恿。
哽咽在喉间,她不在他心上啊!要她拿什么去争取?摇摇头,几声轻咳,她浅笑。
“我来弹曲凤求凰,但愿贝勒爷的情事圆满。”低了头,她专心拨弦。
承康和承泰互视一眼,这会儿他们谁也无力说服。
曲子一首换过一首,从日正当中到斜阳西下,幕幕欢乐在眼前反复上映,她遗失了感觉。
手撩过根根琴弦,弹得太久,手酸得近乎麻痹时,她没感觉;过度摩擦,磨去她一层皮时,她没感觉;血染上琴弦、灼热刺上心间她全无知觉
那天亭聚后,青儿发了一场烧,咳出的痰中带有血丝,她不教人知道,强撑起身体,依然按平日步调过日子。
这几日将军很忙,她不想去猜测他在忙些什么,心伤惯了,再痛不过如此。
晚起梳妆,她懒懒地折下飘香桂花,远眺观日楼,那是他的居处,几日不见,他还好吗?有明珠格格为伴,他肯定是好的。
想起他挂在唇边的笑容,想起他举手投足间的温柔,久违了,快乐的赫连将军。
“在想什么?”暄烨不晓得何时走到她身边。
“桂花开了。”青儿把手掌送到他跟前,打开,甜甜花香满溢鼻息间。
“陪我骑马好吗?”
握住她的手,不晓得为什么,将失去她的不安念头在心底隐隐翻搅。推开不愉快想法,他要她在、他已经习惯她在。
“好。”扫开羞涩,青儿大胆地回握住他的手,她没多少时间在害羞上浪费,她能做、该做的是把握住时时刻刻,制造他们共有的“回忆。”
不久,他们并坐在马上,置身在将军府后方的梅林。
这里,在格格未去世前,他们经?矗焕淳褪钦鱿挛纾窀窈徒8纹锫恚佟2势蛔急傅阈摹?br>
她总是偷眼瞧瞧将军,看着格格和将军的亲昵,她幻想着,躺在宽阔怀中的女孩是自己。
她常告诉自己,影子本就不该爱人,影子能看着主人被爱就是幸福,于是,她很幸福,因为,她的主人正在享受幸福。
饼去了,都过去了,那段看着他和她幸福而幸福的日子过去了,而这段扮演主子接受他疼惜的幸福也将告罄,剩余的还有什么?
剩下与君别后泪痕在,年年着衣心莫改?背靠他的胸怀,她要纵情享受最后温暖。
“青儿,大婚的日期定了,下月初七。”他猜她会心伤,但不肯去多想她的心伤。
“我的动作要加快些,否则喜服会赶不及。”笑在泪光中闪烁。
“皇上的赐婚圣旨里,要我将侍寝全送走。”话落,他的心在胸间隐隐抽痛,是心疼亦是心怜。
爱她是事实,他再不能否认自己的心意,但这却是个不能公开的事实,公开了对她的爱,要教玉歆情何以堪?
他的手下意识地环紧她的腰,没安慰过人,他不晓得自己的方式是否正确。
终于轮到她了吗?从柔柔离开时,她就计算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被遣走,然后,一个一个,连最晚入府也最受宠的羽裳离开,她就明白快了。
虽然,他保证过不送走她,但明珠格格对她的愤慨那么明显他终是敌不过明珠格格的要求圣旨,嗯,很棒的借口。
“十日吧!十天内青儿将喜服赶出来,就马上离开将军府。”她给他一个安心时间,她不会赖着不走、不会哭、不会闹,更不会忘记他最欣赏她和别的女人反应差异的“特别。”
“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我在郊外帮你购得一栋别院,现在正在整修中,等整理过后,你就可以搬进去。”
看来,又是这张酷似格格的脸为她造福,不过不需要了,她正努力让自己从梦中醒来。
曾经她幻想过他的爱,现在不了,他的爱求得太难;曾经她幻想过一生一世,现在不了,配她,他太牺牲;他有皇上赐婚,有个能让他微笑的富贵格格为妻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物。
“谢谢将军。”他不习惯她说不,所以她把不留在心间。
“那里环境很好,你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回头,她特意让他看看自己脸上的“安心。”
秋天了,枯黄叶片纷纷落下,落在地上、落在肩上、落在她的发稍,青儿抬手为他摘去发间凋零,干净的笑,一如干净的她,吾本洁来还洁去,来过,走过够本了,去时别忘记带走一箩筐“曾经”那将是她最珍藏的宝藏。
握住她的柔荑,暄烨轻轻在上面烙下一吻。“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但是不够好到能放进你心间。青儿转回头,偷偷在心里说话。
“这些日子若非有你相伴,我熬不过这段艰难。”
“不对,将军很勇敢的,有没有青儿您都会走过来。”他在她心中是百折不摧的巨人。
“但是绝不会走得这么轻松,我很庆幸自己在九年前突发的善心。”
“好人有好报啊,您救我,我陪您,我们是互相扶持的同生植物。”
“同生植物?我喜欢这个说法,这代表我们谁也离不开谁,终是要一处归宿。”只要有爱就会一处、就会同根相生是不是?他和青儿有心、有情、有爱,那么他们就该不分,就该相守。
他对玉歆有愧、有挣扎,也有很多很多抱歉,在往后的婚姻中,他会尽力弥补;至于青儿,他的爱不容否认,只能掩盖。
自背后环住青儿,他将她整个纳入自己怀中。
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变得重要?细思量,若他是硬石,她则是涓涓细流,一点一点在他身边流过,渐渐清水涓滴,她腐蚀他的心,进入他的身体,成为他不能分割的部分。
他在说笑?上有圣旨、他心中有玉歆格格、接下来新加入的明珠格格他们要怎生“一处归宿?”
小手贴覆在腰前的大手上,他磨出厚茧的掌心带了温存,舍不得啊舍不得这样一双大手
不说话了,他们在彼此的体温里寻到慰借。安安静静走过一段,耳边马蹄叩叩,敲在地板上,宁静的幸福也随之烙印。
“怕不怕寂寞?”他突如其来问。
“怕。”她实说。
“要不要养一只猫咪?”
他的问话勾起她许多联想。
他想拿她当影子豢养起?他预估了她被豢养后将会寂寞?他留下她,纯粹是另一种保存对格格思念的方式在他走入婚姻之后。
“不,猫咪该和它的同类一起生活,我不该为了自己的寂寞制造它的寂寞。”她不单单是影射了,她在自怜,用怜惜猫咪的心,心疼自己。
暄烨深思青儿的话,她意指他为自己的快乐,制造她的寂寞?
暄烨追问:“你不愿意独自到庄园生活?”
摇头,他太聪明了,聪明到她不能随意表露心迹“青儿知道将军用心良苦,青儿心存感激。”
“你真是这样想?”
“是的。”比较起其他侍寝,她算是被厚待了不是?“青儿可不可以问句话?”
“你问。
“如果青儿长得不像格格,您还会喜欢我吗?”闭起眼睛,她等待答案。
他不回话,一回,就落实了他的背叛罪名。
心脏忐忑,他的不语给了她太多想象和恐惧,他恼了?火了?感觉她僭越了?咬咬唇,她不后悔自己的勇敢,却遗憾他们的结束带了不愉快。
扯紧缰绳,暄烨放马快奔,风在耳边呼啸、在脸上刮过,她眼睛是刺痛的、心已绞碎
答案出笼,如果她不像她他不会喜欢
她假装自己不曾问过那个蠢问题,他刻意忘记那个问题在心上投下的震撼,他们用相同的方式隐瞒真相,怕的是真相教人接受不了。
日间,他们聊天、说笑,却谨慎地痹篇所有敏感话题;夜里,他们狂欢做ài,用尽灵魂和生命。他们都在预感着什么,却都不敢承认预感将会是什么。
枕在他的臂膀上,青儿无眠。
侧身,眼光在他的五官上回旋,经常皱起的浓眉,在睡觉时松开,挺直的鼻梁下有张宽宽的嘴巴,他的长相称不上斯文俊秀,却是好看得让人调不开眼光。
爱他、爱他、爱他是的,她好爱他,可惜他只爱她这张脸,换了面貌他就不识得她的人、她的心。
无妨,世间不公平本就多过公平,至少她占有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至少她在他身上尝到了爱情。
悄悄起身,她在箱笼里寻出未完成的嫁衣,她愿意为他尽心,一直都是愿意。
捣住嘴,压低咳嗽声,纯白帕子上点点血腥,看得人怵目惊心。
记得娘去世前也像她这样子,频频咳血,人一天瘦过一天,最终,控不来的血从口中、鼻间往外流,濡染了被褥,红了她们的眼眶。
娘不甘心,不甘心临死见不着爹爹一面,她还来不及和爹约定来生;娘不甘心,她还来不及看着女儿一个个穿上大红袄,嫁作人妇,她睁着眼告诉她们,她不甘心
是不甘心啊!换了她也要不甘心的,她身边有那么多个爱她的人、有那么多份牵绊她的情,她不想走却不能不走仍是老话一句,世间不公平本就多过公平。
她生命将尽了吗?是吧!从第一回咳血时,她就这样想着,没有害怕、没有担忧,认定了生命至此已经足够。她和娘不一样,牵绊她的感情太少,她走得心无挂碍。
是不是春蚕到死丝方尽?是不是腊炬成灰泪始干?情尽丝断,人生自此再无计较缺憾。
捻亮烛心,青儿一针针织下她的期盼。
她盼望他,自此,人生再无波澜;她盼望他,新生命里只存幸福。她盼望他,从此开枝散叶,福荫绵长
恬然笑意挂在嘴角,心走到这里再无怨无恨,无所谓他有否爱过她,无所谓她扮演的角色是不是太可悲,她不多想了,心里只存祝福。
天边浓雾散尽,鸡鸣声响起,又是新的一天,剪断最后一道线头,她将嫁衣放在身前比划。
很美,展翅凤凰在衣摆间唱和着祝福,金缕线映着朝阳增照生辉,他会有个最美丽的新娘,虽然不是她。
从睡梦中清醒,暄烨看见站在铜镜前的青儿在笑,绝丽的容颜像极坠落凡尘的仙子,清新干净没有沾染上半点尘埃。
“你又赶了一夜工?”暄烨从震撼中回复,走到身后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完成了,美不美?”
“美,尤其是”他猛地停住话,那句“穿在你身上更是美得不可言喻”差点脱口而出。
“尤其是什么?”她正过脸,坏心地想引出他的话。
“青儿,我不会委屈你的。”只要皇太后点头,他会马上迎她回府。
“青儿不委屈,自进将军府以来,青儿从不觉得委屈过。”圈住他的颈子,她吻上他的下巴,扎人的髭须刺上她柔软的唇瓣,青儿没有抗议。
幸福就是这种感觉吧在清晨,仙女跳进怀里,告诉你,她从不觉得委屈
暄烨回抱住她,辗转的细吻落在她的唇上,点点悸动在胸间挑起激情夜回到恋人身上
暄烨抱起她,走回床铺,谁都没有注意到,新嫁衣落在地上,蒙上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