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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要另娶的事情瞬间就传遍了,大家议论不一。距离长明斋上次办喜事已经整整过去十年了,十年的时间足够物是人非了,赏金界的人对这桩婚事可是津津乐道,没想到年轻有为的黄二少还未成家,而向来德高望重的黄三爷却结了两次婚了,何况对方还是现在风头正旺的古月楼金掌柜。这么大的八卦早就让人忘记之前的那些传言,再说金掌柜已经解释了那七个人根本没死,只是一种假死状态,长明斋救活他们也是易如反掌,至于那些死而复生的家庭,能得到这么大的恩惠,自然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在长明斋的帮助下都离开上海,去了其他城市了,这件事慢慢的就没有人再提起了,现在大家关心的都是黄三爷与金掌柜的婚事,至于真相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青姨知道这件事之后倒没有像一般的妻子那样伤心欲绝,原本她就知道这段婚姻迟早会提前结束的,可她以为那会是钟翎回来的那一天,没想到却是想在这个样子。她是有些难过,但不是为了自己,她是为了钟翎,当年她与三爷成婚时,钟翎死里逃生,如今好不容易知道她还活着,却又要举行一次婚礼,她若知道了,又要伤心一次,她已经被伤的够多了,怎么承受的了。
自知道钟翎还活着三爷便派人四处打探她的消息,可还是一无所获,之前杜年年的案子牵扯出钟翎,也涉及到古月楼,所以这也是三爷答应娶金掌柜的另一个原因,他有一种感觉,这个金娘很有可能知道钟翎的下落,他想要通过古月楼来寻找钟翎。
一切依照金娘的意思,长明斋的喜帖遍散天下,甚至比当年和青姨结婚时还要隆重,连已近避世的大爷和二爷都回来了,连二十年都没回过北京的黄一龙,黄家大少爷也打来电话说是会来参加婚礼,这些人其实都是想亲眼看看这个把黄三爷逼到绝路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四大家的人自是不必说了,其他人都是一脸看戏的心态,唯独冷月接到喜帖时,脸上满是愁云。
“阿姐,你在担心什么?”冷星问道。
冷月笑笑,“一个人只有心死了,才会什么事都做的出,不知道当她看到自己最讨厌的红色时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阿姐,你说的话我不懂。”
“别说你不懂了,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懂她到底在做什么了。”
……
红灯笼,红帐子,红帷幔,红地毯,红双喜,红嫁衣满眼都是红色,血一样的颜色,这一生她最讨厌的颜色。
大红色的嫁衣静静的躺在床上,上头绣着鸳鸯戏水,这套嫁衣是三爷命人特意连夜赶制出来的,一针一线都是手工制作,看着这件嫁衣,金娘失声笑了,多刺眼的红啊,只可惜这套嫁衣来的太迟了搀。
三爷再婚的事让老爷子气病了,尽管青姨再三解释,可老爷子还是倒在床上起不来身了,三爷将他接入长明斋,他就一直没有出门,金娘想要去探望老爷子,三爷的意思自然是不答应,“老爷子身体不好,不想见人,何况这桩婚事他根本就不同意,金掌柜就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了,让他好好养病吧。”
金娘听后只是笑笑,“见不见是老爷子的意思,去不去是我的态度。”
三爷看着金娘,心里很是疑惑,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感觉她行事确实有些怪癖,甚至绝情,可是细想想她说的话,做的事也不无道理,可是这件婚事确实在没有道理可言,看上去她似乎想要占取长明斋,可是如今长明斋当家不是自己,她的做法实在无法理解。她虽事事争对长明斋,可到了最后却没有对长明斋造成不可逆的损失。
不管金娘心里要什么,终究也是一番好意,三爷也不会强行拒绝,便道:“既然你有这个心,你就去吧。”
金娘沏了壶新茶出了门,两个小丫头紧跟后头,结果是显然易见的,老爷子自然是不见的。
“夫人,我们回去吧。”
金娘敲敲门走进去,两个丫头见她径直进去了,也不敢跟着,只能焦急的在门外等着,老爷子躺在塌上抽着旱烟,一见金娘进来,脸色不悦,“金掌柜好歹也是当家,怎么这么不守规矩。”
金娘放下茶盘,倒上茶,恭敬的递给老爷子,老爷子眯着眼抽口烟,并不接。
金娘笑笑放下茶杯,“三爷说老爷子病了,我心里惦记特来看看,看到老爷子神情如此放松,似乎并不严重,这样我也放心了。”
老爷子敲敲烟竿倒出里头的烟灰,“真是让金掌柜失望了,老朽侥幸还能活上个七年八年的。”
金娘头也不抬,冷冷道:“老爷子,您还欠我一个人情。”
老爷子瞅了一眼金娘,又抽口烟,不紧不慢道,“金掌柜说笑了,我区区一个老头子哪里跟金掌柜之间有人情。”
金娘苦笑,许久叹口气,“老爷子,你曾经说过有你在,不会有人伤害我。”
老爷子一口烟呛到嗓子里,直直坐起身,不住的呛咳起来,金娘走过去为他拍着背。
老爷子惊恐的望着金娘,“你,你是谁?”
金娘笑笑,“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场婚礼是长明斋欠我的,您必须给我主持婚礼。”
老爷子看着金娘,眼角泛起了泪花,“孩子,你……”
“我敬您之心一如当初,也望老爷子待我之心没有半分虚假。”
老爷子深深叹口气,“当年的事情我是事后才知道的,那时你已经失踪了,我派人找过你,可是毫无音讯。”
“老爷子,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只希望老爷子遵守承诺,护我周全,不要让这宅子里的人白白欺负了我。”
“孩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是要报仇吗?”
金娘笑笑,递上茶,“我只想把属于我的拿回来,想把它们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还回去。”
“孩子,你不是这样的人,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老爷子迫切的看着金娘。
“这一辈子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三爷,相信了他,错付了他,虽然我与他在感情上没有结果,可是我从来都是真心对他,用生命去相信他,可是换来的却是永无止尽的痛苦,老爷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让我尝尽世间万般苦痛,却还是活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三爷给我的,都是长明斋给我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的大雨,那天的痛,那天的心碎,生不如死,万念俱灰,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可能原谅他。”
“孩子……”
金娘猛的转身冷眼盯着老爷子,“老爷子,我敬重你,所以特第过来请你,但不代表你可以拒绝我,天下人都知道你们手里长明灯,往后在这世上任何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都会算到你们头上,如果你不想让长明斋从此遗臭万年,就请您好好准备着,明日为我和三爷主婚。”
走至门口时,金娘又回过头,“老爷子,您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老爷子看着金娘,知道这一切都是报应啊,老天爷公平的很,你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长明斋得到了盘龙纹和长明灯,就注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这场婚礼只是这个代价的开始。
整个长明斋红灯高照,到处都是红色,连树上都被系上了红丝带,所有的丫头和伙计也都换上了红色的衣服,这个阵势让来的客人都目瞪口呆,当年阿信也参加过三爷与青姨的婚礼,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热闹,如此红火。
两个小丫头推门进来,一看金娘还坐在那,连忙催促道,“夫人您怎么还没换衣服,宾客都已经来齐了,都在等您呢。”
“知道了。”
两个丫头赶紧帮忙让金娘换上礼服,这时王园园从门外走进来,知道金娘要结婚,特地向学校请了假,她笑嘻嘻的走到金娘身边,“金娘你今天真漂亮啊。”
金娘笑笑,没有说话,王园园将盖头给她盖上。
看不到前方的路,只看到自己的脚一步一步往前走,喜乐的声音已经响起,她自己也不知道脚下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错,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结果吗?熟悉的路却早已是陌生的感觉了,偌大的宅子,从今天起将彻底改变。
老爷子在大少的搀扶下走进了礼堂,这让在座的人吃惊不小,要知道老爷子是极力反对这桩婚事的,他说过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三爷绝不能和青姨离婚,可是现下他却穿着喜服的唐装就坐到了高位,为三爷和金娘主婚,三爷对于老爷子的一反常态也感到吃惊,但他心里也猜的到十有八.九也是金娘威胁了老爷子,可是以老爷子倔强的性子,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他呢。
礼堂里,各方的代表都纷纷入座,司仪的声音盖过了音乐,金娘能够听到人群中的交头接耳,三爷牵过她的手,好冷的手啊,冷的没有任何情感。仪式完成的很快,随着司仪的一声礼毕,她成为了长明斋新的女主人。
三爷的房间不同于十年前,这一次到处都是红通通的一片,连床上都被细心的撒上了枣生贵子,这是王园园的杰作,一大早就去厨房找了这些东西出来。
金娘自己把盖头拽了下来,三爷还没有回来,应该还在礼堂应付宾客,门被轻轻推开,冷月走了进来。
“为什么?”冷月问道。
金娘将盖头扔到一边,走到桌前坐下,冷月也就坐,金娘将二人面前的酒杯斟满,她一饮而尽,“这是他欠我的。”
“那这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远不止这些。”
“你果然比十年前狠心多了。”
金娘冷笑,“不,我已经没有心了。”
……
三爷进来时,金娘正独自坐在桌边饮酒,三爷看起来也喝了不少,但没有醉,他走到桌边坐下,”你怎么一个人在喝酒?”
“我一向都是一个人喝。”
三爷看着金娘,半天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要嫁给我?如果你只是想要长明斋,虎儿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金娘凑近三爷,脸颊因为喝了酒通红通红的,“我不要长明斋,我要你。”
三爷心里一惊,连忙身子往后退了一些,金娘看他慌张的样子,大笑了起来,“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躲我干什么,你别忘记了,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
“你喝醉了。”
金娘笑笑站起身,“我是醉了,醉了十年了,就没醒过。”
三爷也站起身走到金娘身旁,“我扶你去休息吧,你别喝了。”
金娘甩开三爷的手,大叫道,“你别碰我,我虽然嫁给你了,可我心里没有你。”
“金掌柜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扶你去休息。”
金娘冷笑,“你出去吧,让园园来陪我,我不需要你。”
三爷点头刚要转身,金金娘又冲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三爷,“别走,三爷,别离开我。”
三爷的身子微微一颤,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心底的这一份悸动已经多久没有过了,自从钟翎走后,他就像没有了心一样。他转身扶住金娘,她真的喝醉了,看人的眼神都没有焦距了,酒精模糊了她的理智,她靠在三爷的胸前,就是这个味道,曾经让她神魂颠倒,魂牵梦绕的就是这个味道,如果当初不是迷恋这股味道,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结局。
金娘的身上散发着女人特有的味道,混合着酒精让屋子里陷入了暧昧的氛围,三爷的后劲也让他有些晕了,他努力摇摇头扶着金娘往床边走,脚下一个不稳两人都摔到了床上,金娘紧搂着三爷的脖子,嘴里不听的叫唤着一个名字,模模糊糊的也听不清她叫的是谁,三爷想要起身,却被搂的更紧了,金娘身上香味阵阵传来,这种味道有一瞬间让三爷以为自己看到了钟翎,那个夜晚,那个紧紧的拥抱,让他永远记住了这个味道,模糊的意识让他失去了理智,理智瞬间崩塌,十年的牵挂在这一刻倾盘决堤.
纵使这桩婚事再不随人愿,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一大早起来金娘就去给老爷子奉茶,大少,二少一众晚辈站于一旁,老爷子喝着茶脸色没什么变化,他看着三爷嘱咐道:“既然已经嫁进来了,就好好对人家,毕竟是姑娘家,你不能欺负她。”
老爷子的这句话可让在座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二爷,之前老爷子的情绪那么激动,坚决反对,一转眼不但答应了,还亲自主婚,如今又明显偏袒着金娘,看着这个女人,二爷的心里生出一股寒意,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太可怕了,长明斋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真的不敢相像。
三爷的吃惊不比二爷少,可看老爷子的眼神却真挚的很,没丝毫的强迫,对于老爷子这样的反应三爷心里更加不安了。金娘轮着给大爷,二爷都奉了茶,接着小一辈的人又给她奉茶,二少心里当然是千百个不愿意,但也于事无补,金娘已经是名正言顺的黄夫人,无论如何他都叫她一声三婶。
宅子里的红灯笼很快就被撤下了,一切又恢复到了原貌,宾客们几乎都已经离开了,只有阿信暂时留在长明斋,他这次是带着事情来的,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北京。
阿信这次来带来一个人,此刻正站在会客的大厅里,“我……我叫,我叫叶青,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人。”
二少看到这个叶青说话时在发抖,一张脸苍白的毫无血色,虽然天气是有些冷,但也还不是让人哆嗦的境界,她是在害怕,是在恐惧,二少意识到她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看她的年纪也就二十一二岁,估计应该还是个学生,会碰到什么事呢?
“别紧张,既然来了,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的,你慢慢说吧。”
她低头着不说话,两只手紧紧的拽住衣角,嘴唇都快被咬破了,给她倒了杯热奶茶,看她的样子,七魂恐怕都丢了六魂半了。
一杯奶茶喝下去,叶青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她看着二少,“我可以再喝一杯吗?”
“当然可以。”二少给她重新倒上一杯。
她又一饮而尽,脸上终于有些血色了,想必应该也镇定不少了。
“你不要紧张,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我的,我的朋友,死了。”说话的时候她的瞳孔极度的放大,可见她的脑子里一定回放着非常可怕的画面。
“你慢慢说,在这你很安全。”二少说道:
“我们是一个驴友团,上个月一起组织去了网上一直流传的鬼村,封门村,后来,后来……”叶青说着说着,声音开始颤抖。“我们一行七个人,到达封门村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原本我们都不打算进村的,想要在河谷边扎营,等天亮了再进去,可是天天她非要趁天黑进去,说那样才刺激,可是其它人都不愿意,后来她就一个人进去了,直到天亮,也没回来。”
“你继续说。”
“天亮后我们就一起进村了,可是没想到一进村,村口的一颗枯树上竟然吊着她的衣服,远远看去就像死尸一样,我们都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开始到处找她,可是没有一点她的影子,她就这样消失了。”
“然后呢?”二少问道:
“我们实在太害怕了,又想起了网上的那些传言,觉得是不是天天冒犯了什么,所以已经被……我们几个女孩越想越害怕就不敢再待下去了,匆匆忙忙就离开了村子。”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二少接手看去,背后一凉,这是一张远景照,十几座砖房七零八落的散着,一条崎岖的土石路通向里头,村口的一棵大树上确实吊着一件大红色的衣服,成为了这张照片唯一有色彩的地方,若不是她之前说过,真的会把它看成一具尸体。
二少看着照片问道:“你怎么确定她就死了呢?”
“我们回来有一个星期了,可还是没有她的消息,电话一直打不通,她也没有回学校。”
“她的家人呢,难道到现在都没有找她吗?”
“她父母离异了,一直是一个人住。”
二少看了一眼阿信,接着说道:“你说的情况我们知道了,你暂时先回去,等我们再通知你。”
叶青茫然的点点头,看她的样子也实在可怜。
阿信之所以把叶青带到长明斋,是因为这个地方长明斋曾经处理过,果然二少喝了口茶说道:“几年前六儿去过那,那个地方已经被清干净了,不会有什么了。”
“这样的话就说不通了。”
“前几年封门村的事情闹的很大,喜欢探险的年轻人是一波一波的往那赶,影响实在不好,最后闹的电视台都特第做了个专访节目出来辟谣。在冒险的过程中难免会有损伤,所以三叔就让六儿去了一趟,把该清的都清理干净了,那个地方现在可以说是净土了,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不是又有新的进去了?”
“不可能,六儿去的时候还带了三叔亲点的关公灭鬼符,那道符威力很大,方圆千里之内都是百鬼不侵的,不可能有小鬼进去。”
“她来找我的时候我也被惊到了,但是关于封门村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所以想想还是交给你处理比较合适。”
这时二少朝门口叫道:“要听就进来,别偷偷摸摸的。”
王园园探出个脑袋,笑嘻嘻的走进来,“嘿嘿,我刚好路过,不是故意偷听的。”
“听就听了吧,这又不是什么不能听的事。”
“那你们是准备去一趟吗?”
“我看是你想去吧!”二少冷冷道:
王园园冲他傻笑,“嘿嘿,我好奇嘛,没去过,听你们说的好神秘的样子,心里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