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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手链,这是我在天台山给你求的,请住持师傅开过光的。不管什么神什么佛,只要能保佑你平安快乐,二哥都信。”
陆香穗定定看着许清明,迎着他和煦温暖的笑容,不知不觉已经满脸泪花。一路归来,一路寻找,她明明是满心的忐忑。六年光阴,曾经的珍爱是否依旧?时光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为什么他一直不让她回来?并且她又为什么会被催眠?他就这么近乎绝情的,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整整四年。种种思念种种担忧,从她恢复记忆以来,一直都让她处在一种浓浓的患得患失之中。
却原来,他一直都在,静静地,默默地,用他最深沉的方式爱她。
似乎,再也不需要多说一句,陆香穗此刻就是有了一种笃定,二哥,一直都是爱她宠她的二哥,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四目相对,静静地注视着彼此,一个温柔含笑,一个却忍不住泪花。
“羞羞脸,这么大人了还爱哭。”
许清明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大手眷恋地摩挲着她乌黑柔软的长发。陆香穗扁扁嘴,像个跟大人撒娇的孩子似的,索性委屈地抽起了鼻子,带着泪花的脸上却绽开娇憨的笑颜。
“……偏要哭。都怨你,我找不着你,我在这儿坐了好几个小时你也不出来,太阳晒得发晕……唔,我就知道你不要我了。”
“怨我,怨我。”许清明忙点头哄她,“瞧瞧,这么大姑娘了,又哭又笑的,也不怕人笑话。”
“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还不让我进去,你还不理我,坏蛋二哥,我看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好,好,二哥坏蛋,行了吧?”
看着她这样撒娇耍赖,熟悉而又温馨的感觉,像是重又回到了曾经相依相偎的生活,就像他们从来不曾分开过。许清明心中升起一股暖暖的满足感,他宠溺地拍拍她的头,站起来拉她。
“乖,起来吧,二哥带你回家。”
陆香穗任由他拉着,借力站了起来,立刻便觉得眼前黑蒙蒙的,或许是低头坐得久了,站起来太猛,也或许是真晒得发晕了,她晕乎乎地站不稳,只觉得头沉眼晕,就这么软乎乎、黏糊糊地靠过去,被许清明抱个正着。
别人看起来,绝对完美的投怀送抱。
“怎么了,穗儿?”许清明担心地抱住她,见她闭着眼睛晃晃头,许清明拧眉。
“怎么不舒服?站得猛了?……午饭吃了吗?”
“没,早饭还没吃呢。”陆香穗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笑。她一路赶来找他,早饭……忘了。
“怎么搞的?这都下午几点了!早饭都不吃,一准是低血糖了。”许清明看着她,好气又好笑地责备,他扶着她叮嘱道:“还是先进去休息一下吧,先吃点东西。”
“不,我想回家。”陆香穗不依地拉着他胳膊轻摇,“二哥,我要回家,我想吃你炒的土豆丝,还有茼蒿汤、玉米煎饼……”
许清明看着她孩子一样的神情,心里深深明白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依赖,敏感,患得患失,急切地想要证实曾经的一切。
“行啊。别的都好办,就是这一时半会的,也不知去哪儿给你找玉米煎饼。”许清明纵容地微笑。想想这儿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路呢,他转身,在她跟前弯身蹲下,叫她:“上来,二哥背你。”
问都没问,陆香穗立刻熟练地爬到他背上,许清明稳稳背起她,慢悠悠走去停车场。一路上不停有人侧目,认识他的员工惊讶地停下来,看见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似的,然而他们两人谁也没去注意。
带她回家,别的,什么都无关紧要。他一手养大的小媳妇儿,当初他就是这么一路背回了村里,他也曾背着她悠然走在地头田间的小路上,现在,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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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煎饼还真不好找。许大哥和大嫂虽然同在这座城市,可住的远些,并且,大嫂的煎饼鏊子好几年没有用武之地了,如今城市的居所哪里还有放鏊子烙煎饼的地方。许清明带着陆香穗回到他市内的住处,先给她喝了些温牛奶,赶紧去弄了些简单省时的饭菜,等他端着一碗面和两样小菜从厨房里出来,却发现已经她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得那么坦然放松,终于是回到了最踏实的港湾。
看着那安然的睡颜,许清明放弃了叫她起来吃饭的想法,拿毛毯给她盖上,挨着她坐下来,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再抬头,才惊觉天已经黑了。
他不知道她在被催眠覆盖了记忆的情况下,是怎么想起了一切,又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突然回国。看着她,许清明觉得整个房子都不再空寂了。他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便先给陆雅打了电话,让她不要再担心。
“找到了就好。这个香穗,害得我担心。”陆雅轻快地抱怨着,“许清明,接下来你们怎么打算?香穗就带了随身的小包就回去了,什么都没带,连换洗衣服都没带几件,有些东西用不用给她寄回去?她暑假后是打算回来读研究生,还是要留在国内了?”
“她……等等再说吧。”许清明轻声说,“我打算让她回去读完研究生课程,都申请完了,总不好一丢了之。”
“嗯,我也这么觉得,其实这边硕士课程一般也就一两年时间……”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临挂电话时许清明真诚地说了一句:“陆雅,谢谢你一直照顾她。”
“嗐,谁照顾谁呀,人际和学业我帮她一些,生活上其实她照顾我更多。香穗在这边的生活和学费,还不一直都是你暗地里给的?她到现在可能都还不知道,西部咱们那个小牧场,也是你为了她买下来的,谁叫她喜欢呢……”陆雅笑,忽然感叹起来,“唉,你们两个这样,可真让人羡慕。”
许清明结束通话后转身走过来,才发现沙发上的陆香穗已经醒了,睁着两只黑幽幽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目光里带着某种抗拒。
“我不要回去。”她说,“二哥,你不许再让我走。”
“傻丫头,顶多也就再一两年时间,把学位读完不好吗?”
“不好。”她十分坚决,“读不读这个学位对我们来说有什么要紧?我又没打算当女强人,反正你养得起我。”
“你这叫胸无大志!”许清明坐下来,点着她鼻子取笑她。
“谁说我没大志?二哥,我可以去帮你啊,我就做……随便做什么都行,翻译啊,前台啊,秘书助理啊,离你近点儿就行。”
许清明想了想,也是,她现在要不要去读那个学位根本不重要,既然她自己这么抗拒,就算了吧。见她紧张征询的表情,许清明不禁失笑,随手拍着她说:“行啊,随便你,先起来吃点东西。”
煮的面已经坨了,许清明重新给她做了一碗,看着她香甜地吃完。饭后两人腻在沙发上,聊着别后的家常。许清明跟她说起她走后的许许多多,大哥和大嫂也被他接来了这座城市,侄子小伟已经读初中了,大嫂又生了个女儿,已经上幼儿园了,粉嘟嘟的十分可爱。
“二哥,你为什么把公司搬到这儿来呢?人生地不熟的。”
“当然为了……发展。”他说。发展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却是,他彼时只想远远离开家乡,尽管那里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来到这遥远陌生的城市,远离那个陆家,远离那些不开心的人和事,等她。许清明甚至打算过,合适时候索性把公司海外总部设在美国,就设在香穗生活的地方,他心里设想着,重新认识她,继续爱她。
然而,没用久等,没用他去,她就回来了,冥冥之中,扎根在心里的爱是不会消逝的,催眠挡不住,一切都阻拦不了。
“……陆香叶,她的病情好了许多,但医生说精神分裂症即使治好了,也需要长年服药巩固,也可能要终身服药的,不然很容易复发。”许清明平平淡淡地跟陆香穗说起,这几年,陆香叶一直被他送到南方一座海滨城市疗养,病情已经基本好了,但并不稳定,身体也不好。
“她现在精神基本正常,我去见过她,她要求我帮她找两个孩子,我试着找过,但一直没找到。”想起陆香叶悲剧的一生,许清明摇头叹息,“我已经安排好了,下个月会送她去马来西亚长期疗养,对她有好处。那两个孩子……估计很难找到了,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认她。”
本能的,许清明防备着一切。送陆香叶出国疗养,对大家都好。
聊到陆香穗怎么会突然回国,陆香穗说,总感觉这四年来什么地方是空的。
“记忆模糊,空缺,很不真实,总感觉眼前的现实像在梦境。他们对我说我生过病,忘了,我接受的记忆是我高中毕业就去美国读书,我总觉得哪儿不对,比如我大学学的社会学,明明不记得学过护理,可被导师发现我护理技能很专业,甚至断定我受过专业的护理学训练。”
而且,好像总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在她耳边喊着,穗儿,穗儿……总觉得有一个很亲密的人被她忘了,想不起来,迷茫而痛苦。想起那段经历,陆香穗忽然觉得后怕,幸好,她想起来了。
“后来大三开始,我自己跑去旁听心理学和医学的课程,也偷偷跟别的心理医生接触过,开始怀疑自己被催眠过,后来……慢慢学会了抗拒催眠,慢慢想起来很多事情。”
她扭头,专注地盯着许清明。
“二哥,其实我大约两个月前就基本恢复记忆了,那时候刚好面临毕业,并且很担心,不敢回来……我怕……怕你不让我回来,怕我一回来,你拉着哪个女人对我说,这是你二嫂……”
许清明先是摇头失笑,随即升起一种深深的心疼。
“傻穗儿。”
他拥她入怀,感受着那真实的,温暖的身体,心里默默地说,傻丫头,怎么会呢,不会有别人,唯你,整个世界都没有你重要。
似乎每一秒钟都不愿意分开,都市的夜色沉寂下来,化作一片安宁静谧,许清明亲手给她放了水,陆香穗泡了很久的泡泡浴,感觉满身奔波的征尘和疲惫都消散了,裹着浴袍走进卧室,她随即发现卧室的衣柜里居然准备了她的睡衣,好几件,她喜欢的棉质料子,各种素雅可爱的颜色款式,包装还没拆,她逐一打开来看。
“你就知道我会来呀?什么时候买的?”
“不知道你突然回来啊。”许清明笑,“就是习惯了,看到你适合的、你喜欢的衣服饰品,顺手就买了。还有一大堆小玩意儿呢。”
去外地一般都会买,总觉得家里还有个她,该给她带礼物似的,几年下来,给她买东西成了他一种休闲和嗜好。
许清明去洗漱,陆香穗挑了一件睡裙穿上,刚好合适,化妆镜里映出她甜蜜的笑脸,红扑扑的。
许清明上床的时候,并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她走之前,他们一直都是“同.床而居”的,记得是从老姑奶奶过世之后,他们就一直住一张床,腻腻歪歪的却一直单纯的睡一张床。
因而许清明十分自然地掀起薄被躺进去。
慢慢的,旁边温热的身体贴上来,缠在他身上,似乎也很自然,然后许清明才惊觉,这丫头是不是穿得太少了点儿?
“穗儿……”
她把头埋在他怀里,像只鸵鸟似的,小脸涨红发烫,紧张窘迫地微微颤抖,却仍旧不管不顾地抱紧他,整个人都紧紧缠在他身上,少女的柔软馨香包围着他,许清明觉得整个大脑都空白了。
“穗儿……”他再次告诫地提醒。
“我不管……”
“穗儿,要不……等我们明天去登记?”
“我不管……我就知道你不想要我了……”
死丫头,这话她今天说了几遍了?他怎么会不想要她了?对他来说,她才是他此生的一切。许清明不知道此刻是无奈,是宠溺,是幸福,还是抑制不住的悸动,夜色这么静这么美,怀里是他十五岁带回家的小媳妇儿,他满心疼着的,爱着的,又怎么舍得违逆她的心意!
许清明翻身压下她,迷恋地吻了下去,极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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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子知道害羞了?”
许清明好气又好笑地拍着床上的棉被包,晨间明媚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那棉被包又努力地缩了缩。
“乖,起来吧。”
棉被包懒懒缩了缩,不想动。两个二十好几岁的生手,本能地、狂热地纠缠了一夜,浑身酸软啊。
“起来吧,我们上午去登记结婚,下午带你去看看大哥和大嫂。好不好?”许清明沉吟一下,估计她真是起不了床,脸上便也有些发热,犹豫着说:“要不,你今天歇着?明天再说?”
棉被包里终于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许清明笑,又拍了拍她。
“饭总该起来吃吧?”
“讨厌……”
他笑,起身去倒了杯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盒,叫她:
“穗儿,先起来,把药吃了。”
“什么药?”棉被包里懒懒地声音问道。
“事后避.孕药。”他轻咳,“那什么……我刚才下楼去买的。”
“为什么啊?”她马上问。
“还是预防一下吧,乖。等我们结了婚,以后再说。”许清明说,心里琢磨着两人应该尽快登记,至于婚礼——也许过一段时间她改变主意,继续去读完学位呢?他总得替她考虑周全。并且不管她会不会去读学位,要孩子总得等举行婚礼之后吧。
棉被包动了动,等了一会儿,才嘟囔着说:“放柜子上好了,你出去我就起来吃。”
许清明笑。听到他离开关门的声音,陆香穗从棉被包里露出红通通的小脸,打开药盒,取出小药片,淘气地撇撇嘴,顺手扯过两张纸巾,飞快地把那药片包进纸巾里,探身丢进了垃圾桶。
两个月后,他们举行了盛大而温馨的婚礼。香穗并没有多少朋友,娘家人就更不必提了,陆雅带着几个家人和同学远远地从大洋彼岸赶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对于婚礼上大部分宾客来说,新郎足够耀眼,饮料大王,地产新贵,几乎是在国内房地产业发展的最初就飞速崛起,他甚至还垄断了国内国际的蜂产业,年纪轻轻白手起家,几乎是创造了一个不可能的神话传说。而新娘却是陌生的,甜美动人,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于是几个年轻的女性来宾悄悄议论说,这女人手段高啊,也太走运了,怎么抓住的这样一个男人?
却也有男性来宾在悄悄地谈论,听知情人说新娘子身份也不凡,美国名校毕业,两个月前才回国的,学历远高出许清明不提,据说家境也好,气质出众,长得又这么漂亮,怪不得把冷漠如斯的许清明也迷住了。男人啊,果然是不能没有事业,有钱有势,皇室公主也娶得到啊。
然后满堂宾客听到婚礼主持人说,新郎和新娘,是不是该给大家介绍一下恋爱经历啊?
然后所有人听到许清明温润沉稳的声音响起,他说,她十五岁时我们就订婚了,这些年一起走过艰辛,一起走出成功,同甘,共苦。
“未来所有的日子里,我们都会一起走,共苦,同甘。”
据说新郎的话感动了许多人,男人,女人,尤其感动了他的新娘,感动得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溢出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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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最大的惊喜却还在婚礼之后,送走了一*宾客,许清明回到新娘休息室,刚要开门时便听到香穗儿十分得意地对陆雅说,她怀孕了。
“恭喜啊。许清明那家伙算是双喜临了呀。”陆雅惊喜大叫,“你都要当妈妈了,可怜我连个男朋友都还没有呢。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要孩子了,我还以为,你们俩都年轻,许清明那样的事业强人,应该会事业为重,过几年再要孩子呢。”
“他还不知道呢。他也没说想要啊。”
“他没想要?那你们怎么没避.孕啊?”
“嘻嘻……他有啊。”陆香穗怡然自得,似乎做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大事,“我偷偷给避.孕套扎洞……”
“啊?香穗你也会学坏啊?为什么呀?”
“那时候总怕二哥不要我了……”陆香穗说着自己也有些窘,“我就想啊,我要是怀孕了,二哥就不会再让我离开了。”
“噫,肉麻。你们两个,真让人受不了!”
许清明手握着门球,听着他的新娘那好不得意的声音,不禁摇头失笑。这丫头!
他轻轻关好了房门,背靠在门旁墙上,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满含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