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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之间,贺甜甜一下子就将他们两人的神色全都回忆起来。
叶世天显而易见地伤感,秦延辉显而易见地夸张逗乐,这原本就不是两位老人家在她面前常做的事情。
“他们是为了你好。就算让你知道,其实也于事无补。还不如编个善意的谎言,让你安心训练。”
贺甜甜咬了咬唇,“上将为什么,不骗?”
荣和光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秦羲和,“你要是下定了决心要跟着他,这些你就得受着。日后会有更多类似的谎言出现,不管是来自于长辈,还是来自于他本人。”
战场瞬息即变,期间艰辛可怖,普通人根本就承受不了。
他的女儿,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贺甜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个人,是真的,在努力。可是,她能说什么呢?
他要的是女儿,他的坦诚与努力,全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而她不是。
她的父亲贺秉诚,已经与她远隔了千山万水,此生终于再也无法相见。
她不能忘却自己的父亲,去让另外一个人代替他的位子,正如她即使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21世纪的所有酸甜苦辣,也仍旧镌刻在她的灵魂里。
也许随着岁月的增长,有许多细节会逐渐模糊了样貌,消失了声音,混淆了味道,可是她的灵魂却始终来自于那里。
她的记忆也许会消褪,她的心却会始终铭记,那远离的一切,是她故乡的气息。
不管她走到哪里,将来又会变成何种模样,星际时代都只是星际时代而已。她的故乡,无可取代。
她的父亲,同样如此。
贺甜甜抿了抿唇,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荣和光看着她,终于没有说什么,就关闭了通讯。
贺甜甜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在凌晨四点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她的生活终于回归了正常的状态。
比赛已经与他们无关,训练也恢复了原本该有的强度,除了每个周末回去学习机甲组装外,贺甜甜一直呆在学校努力着。
她后来没有再去问叶世天与秦延辉关于欺瞒的事情,也没有再挂光讯过去给荣和光,询问秦羲和是否已经完全康复。
她相信叶世天与秦延辉是在考虑过后才统一了口径,而荣和光,之所以没有隐瞒事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秦羲和事后并没有生命危险。
既然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她就要学会承担与谅解。知道最要紧的消息就好,只要人没事,其他一切细枝末节都不重要。
只是她并不知道,秦羲和的伤比她所知道的要严重得多。
尽管荣和光没有下令,可是向她解释的医护人员,还是十分有眼色有技巧地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秦羲和并没有如贺甜甜被告知的那样,几天之后就醒了过来。
他确实是及时护住了自己的心脉与头部,可是在他使用精神力重点防护之时,已经被虫族的一种隐蔽毒素给侵入了身体。
因为这种毒素十分罕见,尤其是在身体潜伏得极为隐蔽,三十四军的军医们奋战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将他体内所有被侵染的地方清理干净。
而此后,他并没有立刻醒过来,一直像是陷入了熟睡当中,任凭外界如何努力,都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恢复仓里,仅仅依靠输液维持生存。
“上将,所有能做的事情医务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严密监控他的身体数据,然后等他苏醒。”
荣和光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双极黑的双眼,一直看着屏幕上显现出来的影像,赫然是秦羲和无知无觉的模样。
“去将新兵荣天赐叫来。”
“是。”
很快有下属将命令下达,荣天赐没一会就来到了指挥室。
“坐。”
“是,谢上将。”
荣和光开门见山,“之前她是不是让你带礼物给秦羲和?”
荣天赐点了点头,从空间镯中拿出了一串珠子,“是妹妹返程途中在星舰上连夜做的,还有一封信。”
桌子上的珠链,正泛着红幽幽的光,像是情人的眼泪。
荣和光面无表情地扫了礼物一眼,眉心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蹙,食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敲着,“笃”“笃”“笃”声接连响起。
“将东西拿去给他戴上,还有信件,也拆了,每天念给他听,直到他醒过来为止。”
荣天赐迟疑了半晌,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叔父,偷看信件好像不太好。妹妹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这是命令,出去。”
“……”
在军部毕竟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严格训练,荣天赐到底没有像在岚慧星时胡闹,他利索地站了起来,行礼告退。
“粟一,荣天赐陪护的时候,将秦羲和所在医护室的声音全部切断。”
视频中的粟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荣和光这才捏了捏鼻梁,闭目半晌,紧接着继续伏案工作。
荣天赐到达医护室的时候,粟一正在给秦羲和进行例行检查。
“报告,上将命令,新兵荣天赐进来陪护。”
“东西拿来。”
粟一头也不回地吩咐,荣天赐将珠链与信件一齐交到他手上。
只见粟一接过去看了一眼,便放到身旁的一个仪器中,然后在操作盘中摁了好几个键钮,便不再管了。
荣天赐还是在秦羲和出事后第一次见到他。
虽然平常时候,秦羲和就是以沉默居多,可是现在这个无声无息的样子,还是让人心里一酸。
听武豪说,当荣和光亲自去到那个地方将人救回来的时候,秦羲和膝盖以下的部位已经被虫子啃噬一空,两手严重腐烂,如果不是潜意识里仍然在释放精神力护住重要部位,恐怕根本就等不到他们的救援。
事实上,最初只有武豪与秦华东两人在找,数日之后出去执行任务的小队其他成员也加入了搜寻行动,可是一直没有消息。
还是后来荣和光突然出现,精神力辐射开来,才最终将深陷裂缝的秦羲和给救了出来。
武豪心有余悸,“幸好,幸好那时上将心血来潮,突然想要实地察看我们新兵的任务完成情况,要不然老大这回就真的危险了。”
“过来,喂,新兵蛋子。”粟一将珠链与信件扔了过来,“以后每天这个时候过来,给他重复念信。”
荣天赐手忙脚乱地将两样东西给接住,好险,要是一个失手,他非得被醒过来后的秦羲和给揍扁。
粟一也不管他,嘱咐了他不许碰仪器也不许挪动病人身体后,便甩手走人。
荣天赐先是将珠链给秦羲和戴上,紧接着便想去打开信封,可是临到头来,他的指尖却自封面一划而过。
“要是我私自打开了,你这家伙肯定要杀了我。”
他愁眉苦脸地想了好一会,又想执行命令,又怕好友误会妹妹发飙,纠结了半晌也没能下手。
“算了,还是缓几天好了。要是你一直不醒来,我就拆了念给你听。事先声明,我可没想偷看你们的信件。隐私什么的,虽然我也很想八卦一下你们的恋爱进程,可是小命要紧。不过要是为了救你的命,就另当别论了。”
荣天赐于是在每天的例行陪护时间里,都是在跟秦羲和聊天。讲讲现在军部里的奇人异事,或者聊聊兄弟之间的过往,当然,更多的时候,却是在重复地提起贺甜甜。
“喂,你说妹妹现在在干什么?又到放假时候,她肯定是被叶老给提溜到哪儿去训练了。也不知道这次会在哪里,之前听天恩那个小子说,平时在学校她就是一个训练狂。每每晚饭过后十来二十分钟,就会赶人,然后立即登录星网去练习杀虫。”
荣天赐叹了口气,“有时候我都搞不懂。叔父为什么不接她回来,她又为什么死都不肯认祖归宗。明明就是父女,相处起来有时却像对仇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让我们这些自小就没有父亲的人情何以堪……”
他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又高兴起来,扬了扬手中的信封,“嘿,不管她现在在哪里,反正有叶老看着啥事也不会有。已经过了五天了,不能再等了,要不然叔父就要将我大卸八块了。”
他快速地将信封拆开,低下头去将纸张拿了出来,“两大页,天,居然连背面也写满了字,这密密麻麻的,我要念到什么时候去啊?妹妹真是……”
“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看。”
荣天赐呆了呆,手上的信件已经被秦羲和给一把抢了过去。
“你这个死小子,关键时刻出来捣乱,躺回去,我给你念!”
他就要上前去将人给摁下去,粟一却瞬间出现,将他给一脚踢飞,“一边去,不听医嘱的陪护都不是好人,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滚吧。”
在粟一的威胁下,荣天赐只能对着扬眉的秦羲和挥了挥拳头,无声地控诉了一番他的过河拆桥,又告知了一番武豪与秦华东都没事,便乖乖地走人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