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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的福建,已经有了一丝炎热的意味,吴三桂军中的关宁军和大批的北方士卒对于这种湿热的天气极不适应,已经有不少人因此而感染了病痛,非战斗因素的减员每日里都在增加,其中的八旗军官更是叫苦不迭。
三月十八的时候,派去闵安的人终于回转,也给吴三桂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郑芝龙终于表露出要归顺大清的意思了。
劝降郑芝龙这还是张存仁的主意。来吴三桂军中之前,张存仁已经回返过京师,并且在洪承畴的攻略四川的大军中呆过一段时日。对于关外所发生的变故他一清二楚,现在朱平安麾下的卢象升和杨廷麟也已经在河北和河南发动了进攻。清军迫切需要尽快的结束南方的战事,让绿营主力返回北方增援。
张存仁在洪承畴的军中待了半月之久,对于南直隶的战事也看在眼里,忧在心中。张存仁是死心塌地依附于大清的辽东土著汉官,洪承畴则早已臭名远扬,大明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两个人都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是跟随大清一条道走到黑。
南京不打不行,博洛又偏偏遇到了一块硬骨头,阎应元、李岩和史可法将南京守护的如同铁桶一般,清军不仅没有速战速决,反倒是被崩掉了好几颗利齿,这让张存仁和洪承畴※,对于眼前的战事忧心不已。太后大玉儿和顺治皇帝弄出来的绿营如今越发做大,也越来越难以控制。博洛这个莽夫竟然还让吴三桂领军直入福建,简直是愚蠢透顶。
没办法,为了更好的控制住吴三桂这支有生力量。张存仁只得在和洪承畴计议已定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往福建。好不容易赶到吴三桂军中,张存仁却是一下子病倒了,毕竟上了年纪,福建的天气又实在是让张存仁这个辽东人倍感不适,虽然不至于要了老命,但张存仁却是一连在病榻上缠绵了十天左右。
饶是如此。张存仁却是还是强撑着病体来见吴三桂,并献上招降郑芝龙的计策。不得不说,张存仁的眼光确实有独到之处。对于郑芝龙的处境和心态分析的极是准确,就连方光琛也是钦佩不已。
透过郑春良,张存仁和郑芝龙挂上了钩,对于郑芝龙提出的要求也是一口答应下来。还竟然直接取出了一份加盖了皇帝玉玺的密旨给郑芝龙和郑春良的使者看。这份密旨上。便是确定了要加封郑芝龙为镇南王的旨意,赐以丹书铁劵,郑芝龙一脉将世世代代镇守福建,为清廷驻守南方海疆,福建水陆兵权全权归属于镇南王府,对于地方官,镇南王府也有举荐之权,五年之内福建一应税赋受辱全归镇南王府所有。清廷皇室也将与郑芝龙的子侄联姻,结为秦晋之好。
听张存仁宣读完了密旨。郑芝龙的使者喜上眉梢,吴三桂和方光琛却是暗暗心惊,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清廷此次为了招抚郑芝龙,下的本钱不可谓不大,可以说,在清廷分封藩王,尤其是汉人藩王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郑芝龙一旦确定归顺,他在清廷中的地位将远超其他王爷,包括吴三桂在内。
但这些却还在其次,要是郑芝龙归顺清廷,并坐上镇南王的位置,那对于吴三桂来说,这一趟福建之行可就是白跑一趟了。郑家水军冠绝天下,陆师也还有十万之众,清廷是多了一大臂助,可吴三桂却是要平白被人抢了风头,被分走一大块利益。
张存仁和郑芝龙的使者言谈甚欢,但吴三桂却是怎样也高兴不起来,但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于是耐着性子等张存仁和郑芝龙的使者计议已定,这才站起身来告辞。
“王爷!”出了门一上马车,方光琛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张存仁这是为了压制王爷啊,咱们万万不能让郑芝龙坐上镇南王的位置啊!”
吴三桂的面容铁青,两只手掌攥成拳头,“本王何尝不明白,但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大不了,过几日本王就向那张存仁建议,直接入江西,或者去广东,还有云贵,天下之大,本王何处不可以去得。明清两家现在谁还有心思顾及这些地方,等到天下大事尘埃落定之时,本王羽翼已丰,至少搏一个列土封疆的诸侯还是没有问题的!”
方光琛叹息一声,“王爷这说的便是气话了。且不说将来天下大势会演变成何种情势,单说眼下,张存仁是急着想要调动兵马尽快北返,如何会答应王爷继续南下或者西进的请求呢?”
吴三桂一听顿时大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非要让本王忍气吞声的任人羞辱吗?”
方光琛一笑,连忙扶住吴三桂,“王爷息怒,如今看来,清廷也是狗急跳墙了,关外已失,根基不在,北方战事又晦暗不明,学生确实对其已经失去了信心。”
“你想让本王反清?”吴三桂一惊,“山海关不战而降,本王已经失尽了大明人心,现在再叛出大清,将来怎么会有立足之地,岂不是成了三姓家奴!”
方光琛顿时笑了起来,“王爷何出此言?王爷难道忘了,当日里大开山海关,引清兵入关,打的可是为崇祯皇帝复仇的旗号,一时之间,各地明军纷纷响应,不少人投奔至麾下。王爷大可以说,您在到达京师之后,全力向流寇发动进攻,此时却发现清军狼子野心,入关之后,再无退出的打算,竟然窃据神器,图谋大明的疆土。清军势大,王爷不得不暂时忍辱负重,接纳忠义之士,以图重振大明!”
“将来有一日,大明再度复起之日,王爷引大军响应,就算是朱聿键、朱平安父子也要对王爷另眼相看,这是因为王爷麾下有兵,如今这世道,不过是事在人为而已,那区区的名声,只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成王败寇讲的不就是这层意思吗?何为王,何为寇,王爷难道还看不透吗?”
方光琛的话让吴三桂连连点头,心里郁积的烦闷也消退了不少,“那眼下咱们该如何谋划呢?”
对于吴三桂的倚重,方光琛的心里不禁颇为自得,当即便在吴三桂的耳边轻轻说道:“如何谋划不要紧,关键是郑芝龙此人决不能留,他麾下的水陆大军,王爷一定要掌控在手中!”
吴三桂深以为然,但他的心中却还是有着一丝顾虑。这种顾虑来自于在战场上对于危险的一种警觉。“可你别忘了,咱们的对手可是不止郑芝龙和张存仁,还有最危险的一个!”
“哪一个?”方光琛很是疑惑。
“朱平安!”吴三桂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三个字。从巨鹿城的第一面开始,吴三桂和朱平安便势同水火,包括后来在京师遇袭,陈圆圆不知所踪,直到这两年才听闻朱平安的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名叫邢沅的女人,有消息说,这邢沅便是当年的陈圆圆。吴三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从京师谋面开始,自己便一直被朱平安所戏耍。
作为大明军中的后起之秀,吴三桂的光芒完全被朱平安压制了下去,于是乎,在吴三桂的潜意识之中,便将朱平安作为了内心中最大的对手。时光荏苒,这些年,吴三桂一直在夹缝中苦苦求存,但朱平安确实越发的风生水起,现在更是成了大明皇帝的嫡长子,堂堂的睿王殿下,这更是让吴三桂产生了一种浓烈的挫败感和嫉妒心。
从内心来讲,吴三桂是不愿意再回返到大明的阵营中去的,他宁愿割据一省,关起门来做个山大王。尤其是这次,要安静福建牢牢的握在手中,便是他人生之中可以与山海关之时相媲美的又一次重大抉择。
在这个时候,吴三桂也担心朱平安会突然出现,坏了自己的大事。
“朱平安?可能吗?”方光琛很是意外,他万万没想到吴三桂居然会提起这个名字。“王爷明鉴,他如今可是远在辽东,关外的战事远远没有结束,他能在这福建插上一手吗?再者说,山东的势力集中于长江以北,这福建远在闽粤之地,朱平安可是鞭长莫及啊!
“你还是太不了解朱平安这个人了!“吴三桂深有感触的说道:“这些年,汇集各方面呈递上来的消息,还有清廷探听到的消息,我才越发感到此人的深不可测。多尔衮是何等的心高气傲,也的确是一代人杰,但这么多年,竟然在朱平安面前未尝有过一次胜绩。即便是当初清廷占据关外和盛京,朱平安依然可以游刃有余的设计谋划,好几次都弄得多尔衮很是被动。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朱平安其人的手腕究竟有厉害。眼下不说旁的,单说南京,如果是史可法守卫南京,我敢担保,南京最多只能坚持三个月,可现在,朱平安麾下的重镇营进了南京不说,还有他推荐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阎应元,短短的一个月时间,竟然让博洛损兵折将,连孔有德、石廷柱这样的人都死在了南京城下。你想想看,如果没有朱平安在背后运作,会有这么多的变故吗?”
吴三桂看看方光琛,意味深长的说道:“别忘了,如今朱平安的老爹朱聿键还在郑芝龙的手上,他会善罢甘休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