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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朝会还有一天的时间,京城中的气氛显得格外的诡异。巨鹿之战的风云人物卢象昇回到京师便闭门不出,朝堂中的各股势力秘密聚集,商讨着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数会给自身带来的影响,相比较而言,湖北的战事倒不是那么引人注意。
就在下午的时分,两名宦官打扮的人物手持令牌悄悄的出了东华门,门前不远处早就停了一辆黑蓬的马车。两人上了车,车夫也不答话,打马扬鞭,径直围着宫城转了一大圈,走到东长安街的时候,又拐入銮驾库旁边的小巷。
马车静静的等待了片刻,杨廷麟快步自兵部衙门的偏门走出,上了马车,马车这才向北转去,沿着光禄寺一带向御马监方向驶去。
杨廷麟上了车,便向车中一位十余岁年纪的小宦官躬身施礼,“太子殿下!”
朱慈烺以手虚扶了一下,“可曾都约定好了?”
杨廷麟摇摇头,“臣前日里曾经派人知会过朱平安,定于今日下午登门探望。自回到京师之后,他便一直在家中休养,不会外出的!”
杨廷麟抬头看看朱慈烺,“不过臣并没有告诉他,殿下今日也会来。”
朱慈烺很诧异,“这是为何?”
杨廷麟一笑,“这也算是给他的一个惊喜吧!臣以为,仓促之下,倒是能看出他的态度来!”
朱慈烺也是笑笑,“无妨。该做的功夫王品和先生已经都做足了,今日的会面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只是本宫也着实好奇,到底王品和先生极力推荐的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杨廷麟犹豫了一下,左思右想,感觉还是要对朱慈烺说实话。“朱平安此人,才能十倍于臣,但此人行事目的性极强,请殿下恕臣愚鲁,至今仍然无法看的透彻。臣请殿下对此人一面要重用,一面要恩威并施。这样才是驭下之道。”
朱慈烺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拱手施礼,“先生的话,本宫记下了!”
朱平安的宅子距离四海货栈并不远,也是闹中取静的一所宅院。在京师中显得格外的朴素简单。
杨廷麟命车夫将车停在一条荒僻的街道中。此时。朱慈烺和身边的贴身侍奉小宦官也已经换上了普通的士子袍服,三人悄悄下了车,便直奔朱平安的宅院而来。
刚刚走到距离大门几十步的拐角处。朱慈烺却忽然间停下了脚步,闪身躲到墙后,并招呼着杨廷麟两人也躲了过来。
杨廷麟不解其意,“殿下,这是……?”
朱慈烺慌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两个人紧紧的贴在墙后,向大门处探头探脑。
杨廷麟凑个空子向大门处看去,却见门前正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聘聘婷婷的身影正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杨廷麟忽然觉得前边的朱慈烺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不由得吃了一惊,轻轻扶住他的手臂,“殿下,您这是……?”
朱慈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身影,眼看着朱平安宅院的门大开,那人招呼着丫鬟和车夫将成包的东西运进宅院,而门前站着的一个俊俏的少年和一个商贾模样的人则恭恭敬敬的将其迎进大门。
随着大门缓缓的关上,沉重的声音骤然间击穿了朱慈烺心头最柔软的一块地方。
朱慈烺的脸色变得煞白,身躯也有些摇摇欲坠,侍奉的小宦官暗道不好,连忙搀扶住他,“殿下保重!”
朱慈烺狠狠的盯着朱平安宅院的大门,良久,这才咬着牙说道:“回宫!”
杨廷麟一愣,刚要劝阻,却见小宦官忙不迭的递来一个眼神,硬生生的将想要劝阻的话又咽回到肚子中去,带着满腹的疑问跟在朱慈烺的后边向马车走去。
等到朱慈烺如同虚脱一般上了马车,心有不甘却又莫名其妙的杨廷麟一把拉住那小宦官,“公公,殿下这到底是所为何来?”
小宦官没办法,只得凑在杨廷麟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杨大人,刚才那人正是木先生的千金,殿下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杨廷麟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正在恍惚间,车厢内朱慈烺却无力的说道:“杨先生,本宫身子不适,便不送你了!”
杨廷麟机械版的点头应是,看着马车疾驰而去,心头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早就听闻太子殿下痴恋某人,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是木严梓的女儿。今日一见到朱慈烺无意中撞见木语菱登门探望朱平安,杨廷麟在诧异的同时,更多则是为朱慈烺的反应震惊。
木语菱和朱平安之间的关系,杨廷麟也不得而知,但却隐隐约约的听说过木严梓曾经是朱平安的启蒙恩师,有了这一层缘故,木语菱登门似乎并无不妥,但朱慈烺却是如此的反应,真是让杨廷麟在震惊之余不免有些失望。
太子朱慈烺在东宫臣工和满朝文武的眼中,向来是举止端庄、进退有度的彬彬君子,虽然如今不过是十五岁的年纪,但已经隐隐有了明君的潜质。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子,竟然变成如此的模样。
杨廷麟的内心极度的失落。他分明已经感觉到,太子殿下将会因为木语菱的事情,对朱平安充满怨恨和愤怒。说起来,这一点倒是和崇祯皇帝极为的相似,睚眦必报、眼中揉不得一点沙子。看来,自己和王品是白费了这一番心血了。朱平安注定要和太子殿下渐行渐远。
……
木语菱的登门,朱平安也是没想到的。自从来到京师,要不是身子骨尚未痊愈,朱平安肯定便是非一般的赶到木府登门拜望了。如今。木语菱却抢了先,足可见她对朱平安的关心和牵挂。
朱平安一知道木语菱到来的消息,本就要迫不及待的赶到府门外去接,却被阴世纲和曹无伤死死的拦住。身子尚未大好,还受不得风寒,好说歹说,两人这才同意朱平安到自己宅院的回廊处等候,又披了厚厚的大氅,头上戴了皮帽。
正在望眼欲穿的时候,视野中赫然便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不知不觉间。朱平安的眼眶便湿润起来。自打来到今世。第一个让朱平安怦然心动,而且有亲人感觉的,便是木语菱。在王府的时候,姚少钦和木严梓都属于不苟言笑的类型。合格的扮演者严师的角色。而曹无伤呢。自己还需要朱平安来照顾。对于朱平安来说,就像是一个幼弟,加上他自小入宫。被分配至唐王府,使得朱平安对他更多的则是怜惜和同情。
只有木语菱,从第一面开始,她的气质、性格便让朱平安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是从不经意间萌发出来,就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有爱慕、有相守、有相知,更多的则是亲情一般的细水长流,从青梅竹马到两情相悦,十年如一日,如玉一般的温润着两人。
经历了后世而来的浮华,朱平安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感情。
朱平安就这样笑着看向距离自己五步之遥的玉人。而木语菱则停下了脚步,学着朱平安的样子将双手背在身后。
身后的阴世纲和曹无伤看着两人的情景,相视而笑,彼此很有默契的退了下去,小院中一时间只剩下朱平安和木语菱两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语菱抬起头,看看院中四周的精致,顽皮的崛起嘴唇来。指着花厅的方向。“这里不妥,换做是我,必然将这里推倒,种上满堂的花木,搭置一凉棚,夏日在此小憩,一定惬意。”
朱平安摸着鼻子笑道:“唔,我记下了!”
“还有那里!”木语菱又指着不远处的花圃,“这里就要改建为水榭,夏日的时候,最是凉爽!”
木语菱信步走下回廊,步伐轻快的走进院子中,悄然转了一个圆圈,衣裙随风扬起,“这院中的两边都要种上葡萄……!”
“我知道,已经着人在办,你再来时应该便可以看到,我还着人弄来了一批琉璃瓶,等到夏中的时候,便可以开始为你准备葡萄酒!是你最喜欢的那一种!”
“你还都记得?”木语菱猛然停住身形,不可置信的看向朱平安。
“不仅是葡萄酒,还有我教给你的橡皮筋、鸡毛毽、丢手绢……,我统统都记得。还有你说的这些,明日便会有人来改建。以后,这便是我在京城的家。现在就等你一句话?”
“什么话?”木语菱笑着背过脸去。
朱平安缓缓走进,将大氅张开,慢慢的将木语菱拢进怀中,“愿不愿意做这个家的女主人?”
木语菱依偎在朱平安温暖的怀抱里,一时间有些沉醉,口中喃喃的说道:“那圆圆姑娘呢?”
朱平安一笑,“我就知道你会问这样的话!”
木语菱一转身,便在大氅中面对着朱平安的脸庞,双目带着笑意看向朱平安,一只手却扣住了朱平安的脉门,“老实说,我在听你的脉象喔!”
“我听阴世纲说,是你和长公主将其送到嘉定伯府的?”
“是啊?这又如何?”
朱平安莫名的叹口气,“这样对她未必是件好事。陈圆圆本就是个苦命人,你又何苦将她送上老路呢?”
木语菱不解,好奇的看着朱平安,但朱平安却没有再过多的解释。
朱平安看着木语菱的眼睛,“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心中是怎样想的,只不过是因为那首词偶然间被陈圆圆得到,你才会有些不舒服,是吗?”
木语菱嘻嘻一笑,将头深深钻进朱平安的怀中,可是忽然间又探出头来问朱平安:“有个问题,请问朱大人,你宅院的女主人的爹爹,你打算如何说服他老人家呢?”
朱平安得意的笑笑,“佛曰:不可说!”
木语菱再度撅起了嘴。
“好了,总之我答应你,木先生绝对不会再反对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