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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周末,柏子仁照例要去心理诊所,出门之前和妈妈说了实情,刘欣语知道后非常惊讶,反复确认了好几次:“你真的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嗯,前后去了五次。”
“小仁,你是感觉自己有问题吗?已经严重到要去那个地方?”
柏子仁一时间没法回答清楚,只是点了点头。
刘欣语表情停滞,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末了才慢慢点头:“那你早去早回。”
虽然柏子仁说了自己的去向,但隐瞒了程静泊亲自来接她的事情,等下了楼,她走出小区门口就看见熟悉的车。
冬天的阳光温和不刺眼,她一眼就看清楚玻璃后的他,他坐在那里,手拿一本书,垂下眼眸,安静阅读,在她悄悄向前一步的时候,他忽然抬眸,墨色瞳孔绽放一道微光,目光对上她的脸,等待她走过来。
她上车后,他很自然地做了一件事,却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他帮她扣好了安全带。
不止这个,他还打开了车内抽屉,给她看囤积好的零食。
柏子仁想起了他和小学同桌的趣事,问他:“你给我买这么多吃的,我会不会变得和你同桌那么胖?”
“真的变成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柏子仁有点羞愧,摸了摸脸颊:“我从小就瘦,有段时间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
“要不要让程医生介绍一个中医帮你补补?”
“不用了,我会多吃一点的。”
说着,她小心地拿过抽屉里的一小盒红豆燕麦饼干,奇怪的是没能成功扯开包装纸。
“开口在这里。”他从她手里拿过,替她扯开后再还给她。
“哦,原来是这样。”她心里想的是,怎么回事,平常连秋刀鱼的罐头都可以用手直接拉开,今天竟然连一包饼干都扯不开了。
“慢点吃,你的旁边有保温杯,装有热水,渴了就喝。”他拿手碰了碰她的头。
咔擦一下,她咬得太重,差点咬到舌头……
他怎么一副当她是小孩的模样?虽然她有些不适应,但心里完全不排斥。
开车到一半,程静泊有意无意地说:“裙子很漂亮。”
“真的?”
“嗯,不过下车之前最好整理一下,左侧的裙边开得有点高。”
她闻言,低头拉了拉,遮住不该露出的地方,刚收拾好,就听到他说:“别被第二个人看见。”
“……”
他的意思分明是说已经被他看见了,她当即想挖个地洞先跳进去藏一下。
看出她的窘迫,他不再说话,慢慢开车,偶尔侧头看她有没有坐好。
到了医院,柏子仁在和陈医生会面后,和往常一样谈了一个小时,最后十分钟的时候,陈折丢开本子,只是看她:“你正在恋爱吗?”
柏子仁定住,但没有否认。
“刚开始?”
柏子仁还是没否认。
“让我猜猜,对象该不会是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吧?”
柏子仁思考片刻,决定承认事实,于是点了点头:“是他。”
陈折有意味地笑了,伸手掸子掸裤子上的灰,悠然道:“恭喜你了,被他爱护着应该很容易找回缺失的安全感,看来用不了多久,你就不必再来看我这张烦人的脸了。”
“不,陈医生你人很好。”柏子仁诚心表示。
“可惜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心里话。”
柏子仁有点内疚。
陈折弯下腰,双手交叠在单膝,眼睛近距离直视她:“程静泊他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人,对吗?”
“对。”
“那他的选择也是无可挑剔的,你应该信任他的选择,觉得自己够好,才会让他喜欢,他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就能拥有的,你能拥有就说明你非常亮眼。”
“我承认自己很幸运。”
“不只是幸运,我想是你的魅力折服了他,所以姑娘,现在开始自信起来。”
这一刻,柏子仁对上陈医生的目光,因他的肯定心中有了一股勇气。
“陈医生,谢谢你。”
柏子仁出来的时候,程静泊发现她的表情有些不同,问她今天的交流是否顺利。
“陈医生说我是很有魅力的女人。”她告诉他。
“哦?”程静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所以你不好意思了?”
“有一点。”
“不用不好意思,我想大部分男人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未给柏子仁害羞的时间,程静泊拉起了她的手,很平常地补充了一句:“只不过,陈折没有我幸运。”
柏子仁想了想说:“我倒是觉得,陈医生这么说多半是为了鼓励我,培养我的自信。”
“他说没说实话我很清楚,再者,我从不怀疑自己的目光。”
柏子仁被他牵着手往门口走,几步后,他靠近了一点,声音就在她耳畔。
“你真的很讨我喜欢。”
“……”
他的声音像是微风拂过海边的细沙,低慢有磁性,让她一个不注意就晃了晃神。
他们径直走到医院大厅的窗口取来提前配好的药,开车送去徐奶奶家。
这一回,徐老太正站在门口,伸长胳膊举着晾衣叉把风干了的鱼块挂上廊上钉着的一条长绳,余光瞄到走过来的一双人影,惊喜得合不拢嘴,连声喊他们的名字,让他们快进屋,外面风大,别被冻坏了。
进了屋子,徐老太给他们端上自己做的红枣桂圆奶茶,程静泊问起方蓉,徐老太说她报名参加寒假培训班,一周去三天,今天要上两个小时的美术课,再过一个钟头才回来。
柏子仁发现客厅的墙面上多了一幅清新优美的风景画,在日光灯下,可以清楚地看见边角零星的油墨还未干透,应该是刚完成不久。
“是方蓉最近的作品。”徐老太言语中不无夸耀的意思,“自从上一次和你们聊过天,她整个人都变得认真多了,虽然改不了贪玩,但每天都会老老实实坐着练笔几个小时。”
柏子仁安静地倾听徐老太话话家常,很快徐老太话锋一转,笑眯眯地对她说:“小柏,你也放假了吧,别总是埋头读书,让静泊多带你出去玩玩。”
“好。”她乖乖地回答。
“多乖的一姑娘啊,静泊,你当真是有福气的人。”
程静泊有些兴趣地反问:“怎么说?”
“我看人从不会走眼,小柏的心很善,人安分,是懂得共患难的人。”徐老太和蔼地看着他们,“她和那些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不一样,她不贪慕虚荣,没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重要的是做事沉得下心,等结婚后有了孩子,会把孩子教得很好,一点也不用男人担心。”
柏子仁听着就隐约想起上回留在这里吃饭,徐老太抱怨过小辈们,说自己小儿子没有良心,有时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她,多半是被他媳妇挑拨了,心生了间隙。
不出意料,徐老太下一句话就提到自己的小儿媳妇,责怪她心眼太高,总瞧不起人,逢年过节也不会过来看看,没个礼数,前两天特地打电话问小儿子,才知道小儿媳妇已经跟团去欧洲游了,这不用想就知道花的是谁的钱,买回来的又是一堆多么华而不实的东西,一直这样可如何是好,他们结婚几年半点积蓄都没有,真是昏头了。
这话匣子一开,老人家没忍住就唠叨了好一会,两个听者都没有打断她,说到最后她总算感到一点舒畅,:“瞧,还是小柏这样的好,娶妻当娶贤,古话说的没错,静泊,你听我的更不会有错。”
柏子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想徐奶奶想的太远了,他们才刚刚开始,还是不要说话,低头喝茶比较稳当。
“您的话和古话一样正确。”程静泊见老师说得有些渴了,持壶为她的茶杯添水。
柏子仁闻言,当下被热茶烫到嘴巴……
徐老太眼看已经说服了一个,转而给另一个讲道理。
“小柏,静泊的优点我不详说了,你肯定比我要清楚,好好跟着他,有什么要求就向他提,女孩子嘛,偶尔撒娇也蛮好的,有委屈的话也要和他直说,千万别一声不吭地吞在肚子里,时间长了容易憋气,说出来反而让他更疼惜你。”
对于这些类似教导新妇的老话,在柏子仁听来有点迷惑,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徐老太因此更是停不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程静泊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食指很轻地在她掌心划了一下,成功将她渐行渐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回过神,发现徐老太已经在说现在年轻人生几个孩子合适。
“你们的基因这么好,只生一个就太可惜了。”
柏子仁完全无言以对,转头求助程静泊。
程静泊笑了:“我想一个足够了,十月怀胎是辛苦的事情,我不希望她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两次。”
柏子仁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他竟然为她考虑这么多,心里一动。
徐老太斟酌了一番,点头应和:“也对,我差点忘了以小柏的才华,婚后不会只做家庭妇女,肯定也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孩子一个就一个,重质不重量。”
“什么重质不重量啊?”一个俏皮的声音传进来。
柏子仁回头一看,是方蓉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串草莓糖葫芦。
方蓉一看程老师和柏姐姐都在,十分开心地笑了:“程老师今天特别帅,姐姐也穿得特别漂亮,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程静泊很明白小丫头这一套,直接问她:“说得这么好听,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方蓉挠了挠头:“寒假作业呗,本来可以让奶奶教的,但她眼睛不好,看一会就累。”
“拿过来,我教你。”程静泊也很爽快。
方蓉放下东西,去里屋搬来了一堆卷子,摊在桌子中心,又拿来两支笔递给程静泊和柏子仁,真诚地恳请:“请两位行行好,解答卷子上画红圈的题目。”
于是,在后面的一个小时内,徐老太有些疲倦,去卧室休息了,程静泊为方蓉解题,柏子仁免费帮忙完成了一张卷子。
方蓉大松一口气,忍不住喜滋滋地说:“果然是来自书袋星球的最佳组合,有你们在,我的寒假作业不用愁了。”
徐老太念了小孙女几句,她立刻回嘴:“奶奶,我以后考的是艺术类的大学,对数学要求不高,过得去就可以了。”
程静泊拿起一卷试题,敲了敲她的脑门:“凡事能做好的就应该做好。”
方蓉有点不满,凑到柏子仁耳朵边轻声问:“他和你说话也这么老气横秋吗?”
“他从不会对我摆出老师的架子。”柏子仁好好地想了想后表示,“更多时候,他像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大哥。”
她自以为说的小声,声音却刚好传到程静泊的耳朵,他闻言表情未变,右手食指却轻轻地扣了一下左手背。
方蓉却往别的地方想,一脸不可信的表情,短暂的犹豫后果断问出口:“难道你们是传说中的柏拉图恋爱?”
柏子仁没想到她脑子转那么快,不知怎么回答,悄然将目光移到程静泊的脸上,见他表情泰然,眼眸漾开一点惯有的淡淡笑意。
就在她真的没法应付方蓉时,他才来解围,给方蓉解释:“对于柏拉图恋爱,不少人存在误会,原因在于柏拉图的对话录本身意味不明,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没有力求确认一个观点,否定另一个观点,而是引导人们去思考。”
“那他究竟是表达了什么?”
“等你再大几岁可以去读他的会饮篇找答案。”
“现在先和我说一点嘛,平常都没有人愿意和我谈这个,不怕我自寻答案反而误入歧途吗?”方蓉在这方面表现出积极的学习态度,“程老师,简单来说,你同意柏拉图的爱情观吗?”
程静泊回答她:“我不接受他的全部观点,但有一点很赞同,他认为在爱情里,双方是完全平等,没有哪一方是比较重要的,单方面的用力追逐,再多的付出都不是爱情。”
方蓉似懂非懂,还是穷追不舍:“那他是的真的反对男女那什么吗?”
“真实的答案只有自己去寻找,任何人告诉你的都可能是假的。”他卖了一个关子。
“那你呢?你做得到一直守身如玉,甚至在婚后也不那什么吗?”
程静泊修长的手指在试卷上停顿,片刻后告诉她:“很久以前想过,但现在不可能,通过双方意愿结缔的婚姻,你的一部分自然会成为对方的,不可能凭一己之力保留。”
方蓉恍然大悟,差点鼓掌称好,暗夸眼前的程老师果然比学校生理课的老师高段太多,后者一直照本宣科,遮遮掩掩,遇到底下同学哄堂大笑就提声喝斥,简直没水平。
没想到的是,程静泊一本正经的解释,竟然让一旁的柏子仁深思起来。
他扫了一眼,看见她的眼神就心知肚明了,就在方蓉要继续和他讨论这方面的知识时,他淡淡道:“现在回到数学题上,下一题你做完了吗?”
方蓉不免遗憾,而柏子仁听到他的声音也回过神,听他为她讲题。
等傍晚吃完了饭,两人离开徐老太家,漫步的路上,柏子仁忽然提问:“你对方蓉说的那句,不可能凭一己之力保留,是指如果一方想要维持纯粹的精神恋爱,另一伴却不同意的话,会尝试去阻止?但这样的事情不是必须是两人都愿意的吗?一方不愿意的话好像行不通。”
他正在望月色,听到她的疑惑,低头解释:“如果你实在好奇,不如等婚后切身尝试一下,看看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是如何行得通的。”
“……”
柏子仁真的不敢再触及这个话题了。
程静泊扣住了她的手,趁机把她拉近了一点:“没事,如果以后有问题就及时提出,我会告诉你答案。”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