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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门前,众情如潮,几乎都是怀疑声讨之意。李树杰额头汗意涔涔而下,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布局,没想到就这样轻易被破掉了。这青衣女子眼下显然是赖上他了,又说到衙门,又说等靖州官媒回话,无非是想转移众人视线,拖延时间。再这样下去,主人的算计恐怕就要落空了。
要赶快想办法扭转这种局面!
急中生智,李树杰忽然道:“这位姑娘,你既然说与犬子订有婚约,那手中应该有犬子的庚帖,请问犬子的生辰八字是什么?”眼前这青衣女子和王婆子,绝对与李树杰无关,他才不信,他们会知道李树杰儿子的生辰八字,到时候就能拆穿她们是假的。
青衣女子毫不犹豫地道:“令公子的生辰乃是庚戌年四月初八亥时。”
这丫头果然是有备而来!李树杰心中更加警惕,李树杰身为官家,户部不可能没有他的家境存档,他能看到,温阁老又怎么可能看不到。不过,户部的存档只有出生年月日,并没有时辰,但这丫头反应很快,立刻就胡诌了个时辰出来。李树杰在心中冷笑,以为这样随口编造就能蒙混过关吗?
“姑娘此言差矣,犬子明明是申时出生,怎么你却说是亥时呢?如果我李府真与你王家定亲,犬子的庚帖自然早早送到,王姑娘这样心心念念这门婚事,难道连犬子的出生时辰都会记错吗?”
众人顿时哗然,目光中透漏出几分怀疑。
“李大人,你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青衣女子声音哀戚而义愤,“小女子早就说过,只要你将小女子的庚帖和家传的碧玉簪奉还,小女子这就与令公子解除婚约。而现在,你为了赖掉这门婚事,居然连令公子的生辰八字都要作假,实在太不堪了。这是当时,王家与你们李家订婚时所交换的庚帖,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令公子的生辰八字。”
青衣女子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书笺,高举起来,向众人出示,的确是她所说的生辰八字。
“小女子的庚帖和令公子的庚帖在官媒处都存的有底证,如果李世伯还想抵赖,那就不妨等一等,等来人从靖州取回存证,不就真相大白了吗?为什么李世伯就是不愿意等,而非要在此血口喷人,一再污蔑小女子?”青衣女子咄咄逼人地道,“想要澄清这件事,明明很容易,只要静等两个多月,从靖州拿来凭证,谁是清白,谁是无辜便一清二楚。李大人你为什么不敢等?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情呢?”
废话,等两个月后,有人从靖州回来,李府和王家的婚事固然能证明没有,但他假冒李树杰的真相也会摊开!更重要的是,那时候,温璟阁大概已经接任首辅,主人的一切谋算就都成了镜花水月!
然而,这些话却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听青衣女子说的铿锵有力,又言之有理,众人都在暗自点头。的确,事实真相如何,只要等人从靖州回来,就真相大白了。这位李大人惊慌失措的,却总是不接这个话茬,恐怕真的是心虚,怕拿来凭证,想先抹黑了这位姑娘再说!为了赖婚,居然连儿子的生辰八字都要作假,当真龌龊无耻。
温璟阁在旁边看着,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心中却不禁暗暗叫绝。
这个裴家丫头,实在是刁钻!本来,他还为李树杰的突然发难而担心,因为户部查到的资料里,没有李树杰儿子的出生时辰,怕那丫头答不上来,没想到她随口就胡诌了个,还振振有词,把周围的人都唬住了。
眼见情形越来越不对,李树杰忽然对着人群中使了个颜色。
“这位姑娘,在下与李兄相交多年,从未听说他到过云竹县,更没听说他的儿子曾与人订婚。而且,我可以作证,李兄之子的出生时辰的确是申时,而非亥时。”一名身着青色暗纹左衽直缀的中年人忽然越众而出,颔下有着三缕长须,神态悠然,看起来文雅可信,“李兄乃是豪爽磊落之人,多年升迁,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挣出来的。你这样说,可是污蔑朝廷官员,那可是重罪啊!还是尽早向李兄致歉,求他宽恕你吧!”
说话温和镇静,不急不躁,一副公正的模样。
哼,你能来个无中生有,假冒李树杰儿子的未婚妻,难道我们不能依样画葫芦,弄出个证人证明你说的是假话吗?反正京城根本没有人知道李树杰的情况,你能胡诌,我们一样能!不行就拼拼看,看到底谁的证人更多?
微不可见地做了个手势,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几声呼喝:“就是,我们都能为李兄作证。”
眼看着事情就要顺利解决,半路却又杀出来些程咬金!温璟阁的心又微微地提了起来,他当然也能看出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现在的重点在于,根本没有人知道李树杰的情况,所以青衣女子冒充李树杰儿子的未婚妻,没有人能够拆穿,但同样的,如果别人冒充李树杰的好友,也没有人能够拆穿。这样一来,事情最后的结果会如何,就又成了未知。
这个时候才露头,会不会太晚了?青衣女子面纱下的唇微微一笑:“诸位真是李大人的至交好友吗?”
“正是。”中年文士翩然点头,身后一阵附和声。
“那就奇怪了,既然诸位都是李大人的至交好友,对李大人和李公子的事情知之甚详,如果小女子真是冒认骗婚的,为何小女子刚出来时,众位都不做声,非要等到李大人被小女子质问得哑口无言时,才出来指证小女子呢?诸位果然是李大人的至交好友,的确好得很!”她刻意咬重了最后一句话的音,言外之意,是指这些人眼见李树杰情形不妙,这才出来替他作伪证。
既然大家都是冒充,那就看谁更能取信于人了!
青衣女子先声夺人,已经让周围观众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而在她的指控下,李树杰变成了屡屡耍赖,忘恩负义,出尔反尔的典型。再加上她理直气壮的质问,众人顿时信了大半,议论声嗡嗡而起。
中年文士见状不妙,勉强笑道:“在下刚才实在太过震惊,以为李兄瞒着我们给他儿子定下了婚事,所以没有做声。刚才听到李公子的生辰八字,这才确定,是姑娘弄错了,因此才出来作证。”
但这解释难免有些牵强,话音刚落,周围已经响起了阵阵嘘声。
“诸位觉得,你们的解释能够让众人相信吗?”青衣女子冷笑,即使隔着面纱,似乎也能感觉到她如电的目光,“我早说了,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想要证明很简单,只要派人到靖州取证便可。诸位既然言辞凿凿,认定李大人是无辜的,而我蓄意骗婚,那李大人和诸位可敢随我到刑部去,等待刑部的取证吗?”
“这……。”众人一时结舌,他们都能意识到这件事的关键。
只要一答应到靖州取证,这件事就算彻底搞砸了。
青衣女子微微抬头,面纱覆盖,遮掩住了表情,却依然透漏出一股不屑的神情:“诸位不敢吗?这就蹊跷了。诸位口口声声都在指责我骗婚,言之凿凿,但明明有如此简洁有力的证明方法,诸位却和李大人一样,不敢等待靖州的取证结果。小女子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巧妙地引导着,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们不敢等待靖州取证上。
他们不敢,是因为只要拖延过去这段时间,这件事就再也没有任何作用,但看众人眼里,却难免觉得这些人做贼心虚,所以不敢等待靖州的取证结果。如果这位姑娘真是骗婚,为何却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到官衙去等取证结果?哪有这么胆大妄为,偏往枪口上撞的骗子?
这样一想,谁可信,谁可疑,顿时一目了然,众人怀疑鄙夷的目光纷纷投向李树杰和那些人。
高楼上,宇泓墨一身锦蓝圆领直身通袍,用银线绣着朵朵莲花,然而,如此鲜亮的颜色,却全然被那张绝美的容颜压住,反而衬得他面容生辉。听着青衣女子的答话,嘴角的笑意不住加深,这个青衣女子真有意思,不管对方耍什么花招,她都无视,只说自己说的是真的,别人说的是假的。如果你不相信,好,你不信咱们就等着温州的取证结果,你不敢等就是你心虚,就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任这些人怎么翻腾,她只稳坐钓鱼台,以不变应万变。
这招已经够毒辣了,结果她还机灵得很,只要对方露出一点点破绽,就能立刻抓住,加以攻击,又有一副如簧的巧舌,编起谎话来一套一套的,说得天花乱坠,难怪能让周围的群众都相——宇泓墨忽然笑容微顿,眼眸微微眯起,紧盯着人群中那名青衣女子,眼眸中光芒渐盛。
她身材臃肿,让人不会将目光多放在她的身上。戴着类似帷帽的长面纱,从发髻上垂落,将面容完全的遮掩起来,看不出丝毫的痕迹。但方才那一刻,她脸庞微微抬起,轻柔如丝的面纱流水般贴在她的脸上,却勾勒出优美的面部轮廓,跟她的身材殊不相符……
而且,这青衣女子给他一中隐约的熟悉感。
王姑娘……宇泓墨嘴角又悠悠地扬起一抹笑意,真的很有意思!
下面的情形已经差不多一时一面倒了,李树杰和他所谓的朋友无论如何都不敢等温州的取证,这很难让人不起疑心。眼看着火候已到,温璟阁厉声喝道:“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令郎明明已有婚配,为何却还要诱骗我儿,与我温府定下婚事?你究竟有何图谋?”说着,扬声向众人道,“诸位,这不是我温璟阁有心悔婚,大家也看到了,这位李大人非但行事荒唐,而且有忘恩负义,践毁前诺之前,这桩婚事只能暂且搁置,且等待老朽派往靖州查证的人回来,弄清楚真相后,再做定夺。”
经过青衣女子这一闹场,众人都已经信了他,这时候温阁老再这样做,非常的合情合理,他没有直接接触婚约,而是等待靖州取证回来,查明真相再做定夺,已经是非常厚道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应该的。”
更有脾气暴烈的已经高喊着要揍李树杰这个忘恩负义,悔婚赖账的无赖小人。
温璟阁不再理会大势已去的李树杰,转身向青衣女子道:“王姑娘深明大义,又自尊自爱,实在令老朽赞叹,若不嫌弃,不如到府内奉茶?”
青衣女子福身道:“多谢这位大人的好意,但小女子寒薄之身,不敢攀附。若非逼不得已,小女子也不愿抛头露面,如今真相已经大白,小女子和母亲初到京城,风尘仆仆的十分劳累,也该服侍母亲前去安置。这就告辞了。”说着又向周围众人福身,这才扶着王婆子离开。
“九殿下?”寒铁望着身边的灰衣中年人,语带询问。
这次张阁老告老还乡,温阁老和李阁老都有可能接任首辅之位,李阁老素来支持五殿下,九殿下自然不愿意看到李阁老登上首辅之位,让五殿下势力更增。因此听到温府的这桩婚约,便察觉到不对,历经辛苦,终于找到身边这人,十多年前,李树杰一家曾经入京,当属就住宿在他的客栈,接连住了半月之久,对于李树杰,这人还有印象,因此便试着带他前来指认。
没想到,温阁老这里却是另有一番景象。如今,到底还要不要这人指认呢?
“让他回去吧!”宇泓墨挥挥手,眼前这出戏,可比他所想的指认要精彩得多,凝视着分开人群,正在离开的青衣女子,宇泓墨嘴角微微一笑,“寒铁,你先将他送往安全的地方,以备将来有用。本殿下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说着,转身下楼。
青衣女子搀扶着王婆子,离了温府范围,四下注意着,趁人不备,闪入一家客栈。
进了二楼的某间雅间,早候在那里的青黛忙迎了上来,扶住青衣女子,笑靥如花:“小姐,奴婢在旁边偷偷瞧着,您可真厉害,驳得那些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奴婢看着,笑得肚子都要痛了。”
这青衣女子正是裴元歌所扮。
商定这出计谋后,青衣女子的人选就很重要,因为要直接面对李树杰,很难预料他会出什么招数,一个应对不当,说不定就会露出马脚,因为裴元歌干脆自己上阵,在身上塞了些棉花布料等物,弄得身材十分臃肿,又用面纱遮了脸,果然将那些人辩得溃不成兵。
至于那个王婆子,则是青黛的生母钱贾氏。这王婆子必须是个眼生的人,不然被认出来就麻烦了,好在青黛虽是买来的,家却在京城贫民区,便举荐了自己的母亲。钱贾氏跟青黛一个脾气,泼辣凌厉,倒是将王婆子演得惟妙惟肖。
“这次多谢钱夫人相助,这是一点心意,还请夫人不要推拒!”裴元歌说着,命青黛取出十两银子来。
若非家贫,无以为生,钱贾氏也不会把亲生女儿卖掉,这十两银子,已经足够他们一家人半年的生计,再加上如今青黛在裴府的月例,生计已经不愁。钱贾氏十分感激,跪地磕头道:“多谢小姐赏赐,小姐如此善待我这个女儿,民妇已经感激不尽,民妇不要银子。”
“青黛帮了我许多忙,我自然会好好待她。”裴元歌笑着,将银子塞入她的手中,“一码归一码,这次钱夫人的确帮了我的帮,就收下吧!不然,下次若再有劳烦钱夫人的地方,我就不敢再找钱夫人帮忙了。”
听她这样说,钱贾氏才收下了银子。
裴元歌早觉得这一身装束不舒服,嘉赏了钱贾氏后,便起身到内间更换。青黛也过来帮忙。刚刚换好衣裳,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裴元歌心中一激灵,扭头问道:“谁?”
“在下靖州人士,家父李树杰,听闻在下与姑娘定有婚约,特意前来拜访,想商讨下我与姑娘的婚期!”声音却是从窗户边传来的,原来刚才的声音是敲窗声,只是裴元歌神经紧张之下,误听成敲门声。伴随着这慵懒多情的话语,雕花木窗寂静无声地打开,露出一张惊世倾城的容貌,似笑非笑地乜着裴元歌。
裴元歌一阵头疼,怎么又碰上了这位祖宗?
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将方才的情形都看在眼中?叹了口气,裴元歌福了福身道:“小女见过九殿下。”
宇泓墨稳稳地坐在纤细的窗杆上,如坐平地,眉角眼梢带着三分笑容,“唰”的一声,晃开手中的紫檀木折扇,娟白的扇面上绘着几枝枯荷,虽然枯败,却是姿态高洁,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
“非也非也,在下不敢受王姑娘此礼,家父承蒙令尊照顾扶持,才有今日的地位,却悔婚失诺,实在是不该。被王姑娘方才一顿棒喝,顿时如醍醐灌顶,因此吩咐在下前来拜见!”宇泓墨转过头来,轻身一纵,从窗口跃了进来,合拢折扇,冲裴元歌深深一揖,“还请王姑娘息怒,咱们好好商议商议这婚期的事情,才是正经。”
还逗她玩儿!逗她就这么有意思吗?裴元歌心中腹诽。
“小女还以为自己演得天衣无缝,原来还是瞒不过九殿下,九殿下当真是明察秋毫!”虽然心中有些不忿,裴元歌还是轻轻地捧了他一句,从上次白衣庵赏月的时候后,她隐约感觉到,对这位九殿下,还是得给他顺毛,顺得他舒坦了,别人的日子才好过。
听了她的话,宇泓墨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更深起来,果然放过了她。
“青黛,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倒茶?”裴元歌吩咐道。
青黛是第一次见到宇泓墨,顿时整个人都被惊呆了,从来没想到天地下竟有这样好看的男子!惊世之姿,锦绣衣裳,又是那样温然的笑意,闲适自得的姿态,简直就像是谪仙遗落凡尘!还有那样慵懒的语调,好像话语中有着几百根羽毛,轻轻地挠着人心,让人难以自制,因此,早看得面红耳赤,怔楞不语。
被裴元歌这一吩咐,她才清醒过来,脸上又是一阵赤红,低头出去倒茶了。
裴元歌倒没察觉到自个儿丫鬟的异样,又向宇泓墨道:“九殿下前来,必定有事。是不是小女此事做的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九殿下指点。”这位九殿下似乎很喜欢捉弄人,不过,他每次出现都是有事,不会无缘无故地前来,这次想必也是如此。
听父亲说,李阁老是支持五殿下的,那九殿下应该也不会愿意看到李阁老继任首辅。
他会出现在周围,想必也是想要看看事态的发展,想助温阁老一臂之力。现在追着她过来,恐怕是她有什么地方疏忽了,所以来提点她的。毕竟,能借此事让温阁老声誉更上层楼,顺利赢得首辅之位,对他也有好处。
宇泓墨一怔,随即道:“那个婆子呢?交给我吧!”
钱贾氏?裴元歌不解其意,随即恍悟。她假扮青衣女子,只要卸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便无从追查。但钱贾氏不同,她在人前露过面的。如果被人记住这张脸,追查出她的身份,发现她是京城人士,而非靖州云竹县人,那这套把戏可就全然拆穿了。这样说起来,暂时还不能让钱贾氏回家,而要把她藏在隐秘的地方,等到此事尘埃落定才好。
以九殿下的能力,绝对能不让人发觉钱贾氏,只是……
裴元歌试探着问道:“九殿下打算怎么安置她?”
“当然是……”宇泓墨顺口就要说出来,忽然一顿,看向裴元歌的目光幽深起来,唇角微弯,笑意宛然,“你猜呢?你说,我杀她灭口好不好?杀了她,再剁了脸,毁了面容,就算神仙也找不出丝毫痕迹来。裴元歌,你觉得,本殿下这样做是不是很好?或者,顺便连同某个青衣女子一道灭口更好。你觉得呢?”
这丫头,居然怀疑他要杀人灭口?
要杀第一个先杀她!
明显察觉到宇泓墨的恼怒,裴元歌吐吐舌头,正好青黛端茶过来,忙殷勤地接了过来,亲手奉过去,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九殿下的君子之腹了。九殿下放心,温府和裴府再不才,藏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绝不会让她坏了事。”
知道她还是担心自己会杀了那婆子灭口,宇泓墨冷笑着,也不置辩,也不接茶,只淡淡地瞧着她。
“九殿下?”裴元歌试探着轻唤。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恼怒来得过于莫名其妙,宇泓墨冷哼一声,霍然起身,转过身去,冷冷道:“随你的便,只要别坏事就好。”说着,依旧不走正门,纵身一跃,从开启的窗户那里跃出,转眼间便远离了那间客栈,风声在耳边呼啸着,让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站立在高耸的屋顶上,宇泓墨神态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奇怪,刚才会突然觉得恼怒?
他名声本就不好,性格乖张,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众所周知啊,裴元歌那丫头会这样想很正常啊!难道他宇泓墨现在还会去在乎那么一点虚名?还有,他不是要去问这个主意是谁出的吗?结果居然给忘记了!最近真的很奇怪,处处都不对劲儿!算了,不想了!宇泓墨摇摇头,抛开想不通的思绪,遥望着皇宫的方向,眼眸突然晦暗起来,幽深如夜。
※※※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温府婚事,被裴元歌这么一搅和,风向顿转,人们不再讨论温府这桩婚事背后有什么深意,转而议论起李树杰和王家的是是非非,多半都是声讨李树杰的忘恩负义,寡诺背誓。裴元歌每日派人出去打听,听着众人的议论,吐吐舌头。
这个李树杰绝对有问题,只可惜苦了那个真的李树杰声誉受损。
不过,现在这事也只在京城传扬,等到去靖州的人回来,就能澄清整件事情,到时候也能还真正的李树杰一个清白。在此之前,也只能委屈他被这个假的李树杰耽误了。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惊爆的消息传来,那位李树杰失踪了!
作为最近京城热议的话题,李树杰的死,显然将这整件事推上了**,到处都在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多半认为李树杰做贼心虚,逃离了京城。人死在京城,京兆尹自然要立案,但京城认识李树杰的人实在没有,想要把整件事弄得水落石出,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办到的。
倒是温夫人前来做客时,将事情的原委详细道来。
“公公本来已经派人盯住了那个李树杰,还有他那些朋友,不过他们也狡猾得很,自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跟旁人联络过。结果昨天盯梢的人一时疏忽,李树杰便从住处没了人影。”这些话显然是温阁老托温夫人转告的,十分详细,“其实,不知李树杰,他那些所谓的朋友,也都失去了踪迹,公公猜度着恐怕都活不成。不过这件事最近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幕后之人大概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所以悄悄处理掉了尸体。”
想到那人的狠辣,舒雪玉也有些心惊:“这事对温府没有什么影响吧?”
“能有什么影响?那天的事情后,人人都说我公公厚道,虽然不喜欢这门亲事,却还是守信践诺。正是因为我公公厚道,这才没被那个李树杰所骗,正好遇上王姑娘前来揭露真相。还说这是老天爷在保佑公公。”温夫人见四下无人,悄声道,“今天张阁老将公公叫去,悄悄告诉他说,虽然李树杰的事情暂时成了疑案,不过这件事他心里有数,已经向皇上上书,推荐我公公继任首辅之位。张阁老这样一说,也就差不多有**成的把握了。”
这件事倒是在裴元歌的意料之中。
李树杰的事情出现得突然,时机又命案,她当日闹场时,又一再强调可以等靖州调查的结果。张阁老久在朝堂,哪能嗅不出一点异常?再加上李树杰的突然失踪,虽然拿不到确切的证据证明,但人心里都有一本账,张阁老显然是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公公托我向元歌你转达谢意,还备了份谢礼,都已经送到你的静姝斋了。除了公公的,还有我的一份谢礼,别的不说,你帮兰儿摆脱了这门荒唐的亲事,跟救了我的命也没差!”温夫人爽快地道,“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和温府帮忙的,尽管说!”
裴元歌摇摇头,笑道:“娴姨和温阁老客气了,温姐姐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看她所嫁非人。再说这件事能成,还是温阁老一向的名声好,才能赢得众人的信任,我不过是推波助澜吧!”
“你就别谦虚了,这事儿你救了整个温府,有目共睹。”温夫人的目光在裴元歌脸上打了个转,露出了几分笑意,忽然推了推温逸兰,道,“你们出去玩儿吧,我跟雪玉说说体己话。”等两位女孩手拉手出去了,这才悄悄地道,“雪玉啊,我公公托我问你一句话,问问你家元歌订了亲事没有?”
舒雪玉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温阁老的意思是……。”
“我公公瞧上你家元歌了,想说给我家逸清。虽然说温睦敛只是五品翰林院学士,职位低了点,可我公公是内阁大学士,现在又要升任首辅,也不算委屈你家元歌。我的个性你也知道,又喜欢元歌,绝不会做恶婆婆刁难她。怎么样?跟我结了这门儿女亲家,如何?”温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眸中光彩闪烁。
没想到还真是她想的意思,舒雪玉怔了怔,摇摇头道:“不成!”
“难道我温府还辱没了你家元歌不成?”温夫人故意横眉竖眼,“还是你看不上我家逸清?”
舒雪玉早看出她在虚张声势,也不遮掩,笑着道:“我的确看不上你家逸清,而且,你家里的情况太复杂了,人口多,是非就多。元歌这孩子虽然聪明,能应付得来,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嫁到一个简单些的家庭,门第什么的都不重要,但孩子人一定要上进,能匹配得起元歌。”想说什么,顿了顿,又道,“再说,这件事也得问问诸城的意思,我做不了主。”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元歌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能够长长久久地圆满着。
不过,这实在是种奢望。
“我就知道你眼界高,再加上裴诸城那个爱女如命的,我家逸清肯定没戏,所以公公还没提,我就给推了。不过,公公倒是真的看重你家元歌,喜欢的不得了。”温夫人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挺希望元歌能做她的儿媳妇,“不过说句实在话,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就该早早地给元歌相看着,遇到好的就定下来。这孩子实在很出色,但就是太出色了,总是招人眼光。今儿这事儿是我,是我公公,赶明儿若是别的权贵人家看上了元歌要议亲,只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听她这样说,舒雪玉忽然想起一事。
那日白衣庵遇袭,九殿下救了元歌倒也罢了,后来却又特特地送药过来……。还有,她朦朦胧胧,将睡未睡之际,似乎隐约听到五殿下也要找元歌…。想到这里,舒雪玉心中一沉,如果说被皇室中人看中,请了圣旨或者懿旨下来,到时候,只怕连她和裴诸城都无法推拒。而她也好,裴诸城也好,都绝对不想元歌嫁入皇室那个诡谲莫测的漩涡中。
娴雅说得对,元歌的婚事,得早早相看着。
何况,十三岁了,也的确该议亲了。
晚上裴诸城回府后,舒雪玉便将温夫人的话转告过来,提起了元歌的婚事。裴诸城思索了会儿,道:“知道镇国候府退婚的事情后,我就一直在考虑歌儿的婚事。我是看中了寿昌伯杨老弟的儿子傅君盛,那孩子脾气好,人也上进,而且我看着他对歌儿似乎也很有意。杨老弟跟我是多年的袍泽,他为人直爽,就算看在我的面上,也会善待歌儿,我倒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不过还在斟酌。”
“寿昌伯世子……”舒雪玉沉思着,“我没见过这孩子,不清楚底细。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位寿昌伯夫人,从前跟章芸十分交好。”这难免会让她有些忧心。
提到章芸,裴诸城眉宇紧蹙,想了想道:“世上的事情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不过寿昌伯夫人是妾室扶正的,本身底气不足,想摆正经婆婆架子,只怕也摆不起来。再说,歌儿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君盛那孩子也似乎对元歌有意,会护着她,我想,歌儿吃不了亏。”
舒雪玉犹豫着道:“没见过那孩子,我还是不太放心。”
“这事好办。”见舒雪玉对歌儿伤心,裴诸城也觉得很欣慰,想了想道,“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京城有龙舟和各种热闹,那天你带着歌儿去看龙舟,我跟杨老弟通个声气,让君盛那孩子也过去,你也相看相看。看看我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若是你也觉得好,改日再请寿昌伯夫人过府一聚,看看为人脾性再说。”
舒雪玉点点头,无论如何,元歌的婚事,她还是要自己亲眼看看才放心。
“说到这个,不止歌儿,华儿、巧儿、容儿的婚事都该上心了。你是她们的嫡母,也帮着照看照看。”裴诸城道,“尤其是华儿,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先前因为她报了待选,不能私下订婚,如今待选的事情已经结束,这婚事就得上心了。还有巧儿,她只比华儿小不到一岁,都是该操心的时候了!”
舒雪玉本来不想理会裴元华的事情,正要推辞,忽然心中一亮。
如果说尽快把裴元华嫁出去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再闹腾也只能在婆家闹腾,在裴府就很难翻天了。这不是一个绝对的机会,能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省得她算计元歌吗?而且又名正言顺!舒雪玉暗骂自己愚钝,明明有着这样彻底的办法,解决掉裴元华这个麻烦,怎么光想着怎么让歌儿避开她呢?
“元歌的事情倒还不急,但大姑娘却不能再拖了,我会注意,你也多留心些。”舒雪玉也点头,心中打定主意,要尽快给裴元华找门合适的婚事,尽快地把她嫁出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裴元华丫鬟的通报:“大小姐来了。”
紧赶慢赶,在数个绣娘齐心合力之下,那些雪猎图终于完工,裴元华心中极为畅快,迫不及待地想要来告诉裴诸城。进门先向二人行了礼,见两人都是一副认真的神色,随口问道:“父亲和母亲在商议什么呢?女儿恍惚听到你们提到我,可是在说女儿的坏话?”
舒雪玉笑着看着她,眸光微凝:“我正和你父亲商议你的婚事呢!”
闻言,裴元华的唇顿时失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