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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把解药交出来!”琼月公主底下的人已是犹如疯了一样,拿着短刀像狗四处吠叫。但是,面对四周围堵的东陵侍卫,她们不敢真的冲上来以命相博,毕竟她们要护着她们的主子。
在这其中,琼月公主虽说才是那个受到噬骨粉侵蚀的人,却显出异常的镇定。美人的声音没有受到伤害,依然是犹如黄莺出谷,美丽动人,只是吐出来的一个个字,没有了以前像孔雀那样高傲到目空一切的气势,是带了几分谦卑的口吻。
为此,花夕颜不得不佩服这位公主是拿得起放得下,不像西真的那位娘娘,永远不会肯低下那个自以为天底下最高贵的那个头。
琼月公主说:“本公主自认,对东陵皇后有冒犯的行为,是本公主的错。这样,只要东陵皇后把解药给我,本公主一定知恩图报,东陵皇后想要任何东西,本公主都能给皇后娘娘。”
花夕颜叹一声:“公主殿下。可能公主殿下不了解本宫,或是说,本宫在外的名声早已是那样的心狠手辣,狼心狗肺。”
“不,不是的!”琼月的两名女侍卫立马跪了下来,表示为主子承担罪责,“是我们自己的错,与公主无关。公主绝无冒犯侮辱东陵皇后的言辞。”
花夕颜实在懒得去解释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这样显而易见的道理,但是,实话实说,她不是傻子,对于一个对自己怀有杀心的女子施以仁慈之心。杀人犯是不能以正常人的逻辑来推论的。像琼月这种,看见喜欢自己的男人变心就想杀人,杀男人就算了,连累其她的无辜女子,只能说其心理已经变态了。
“公主殿下,本宫没有解药。”花夕颜没有犹豫,吐出这句话来。
声音落下的刹那。琼月震然,愠怒,熊熊的怒火笼罩她周身,像是把她烧成一个复仇的没脸怪物。
“本公主给你好处,你敬酒不吃只想吃罚酒,本公主只好成全了你!今儿让你东陵皇后把解药给本公主吐出来,如果本公主没有恢复美貌,你东陵皇后——”
女人果然是对于自己的美貌到了无以形容的痴恋,尤其是美女,天下排名前三的美女。
花夕颜表情甚是无辜地耸了耸眉头。
她真的不是说谎。连制造出噬骨粉的她哥,都知道这药是不可能要解药的。这药犹如那现代工业的硫酸,腐蚀了即是腐蚀了,怎么来个解药呢?如果琼月说他们宫家人心狠手辣狼心狗肺,她刚开始不是也冷了吗?可丝毫没有打算否认这一点。她和她哥是以为,对待那些罪犯,必须心狠手辣狼心狗肺!
可对于这些古人来讲,噬骨粉这东西,他们没法想象,只能把它想成毒药,而只要是毒药,肯定是有解药的,这是不容置疑的常理了。花夕颜的话,在琼月她们听来,是狡辩,是藏着掖着解药不给她们。
目的,当然是毁了她琼月公主天下闻名的美貌。
“杀!给我杀!无论如何都要把解药给我找出来!”琼月疯了,在这刻得知没解药的时候疯了,绝对不信,两只手捂在怪物的脸上,大声地咆哮。
随她声音,从四周又飞来好几个南隅国的剑士。
不多久,花夕颜这个小院子是要马上起来一阵腥风血雨了。
不怕狗,只怕疯狗。见这群人已是濒临疯的状态,奕风心有余悸,把手放在嘴里想吹声口哨再招呼救兵。
花夕颜对他一摆手:“不用。”
“娘娘!”柳姑姑等一群宫女看着场面都觉得心惊胆战,这些人疯起来可能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花夕颜早料到这一结果了。同身为女人,因此,她太明白一个貌美的女子对于突然自己美貌被毁的心理。琼月不疯是不可能的,琼月不想杀她是不可能的,当然,琼月本来就想杀她了。为此,她需要留点后路处理这个疯子吧。
举起左手,两只手指尖,拇指与中指轻轻地摩擦指腹,做出一个貌似点火的动作。
众人吃惊的,正不明所以她这个动作意思。
忽然,轰,一团火苗,从琼月的脸上冒了出来。
“公主!”南隅国的人惊慌着,有的脱下自己的衣服想给琼月灭火。然而,扑上去的衣服,很快被点着,而且波及到了他们自身。
不一刻,以琼月为中心,院子里出现了多个火人。
奕风一身令下,所有东陵人立马往四周撤,撤到外圈去,避免被这些火人波及。
火人们一个个在火苗中煎熬,挣扎的四肢像是摇动的柳枝,逐渐烧尽,便是变成了灰烬的干柴,他们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与痛苦。仿佛体内的灵魂一块在燃烧。
奕风都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景,与其余人全都愣住了。回过头来,见坐在椅子里的花夕颜,虽然面容镇定如常,但是,眼里似乎也有一丝惊讶,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东陵国皇后,妖后,妖后!”被烧死的南隅国人,在死之前惊恐地瞪着坐在那儿纹丝不动的花夕颜。
很快的,一团团妖艳的火焰,把他们的身体和灵魂全部都带走了。
只剩下,那个据说是流有南隅国皇室血统因而具有神格的琼月公主,在火里维持那最后一口气息,对着花夕颜,似有那么无法相信的不解:“你,东陵皇后,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上天规定,神族人不能杀神族人,你杀了我,等着你的将会是覆灭!将会比本公主死的更惨!”
花夕颜挑挑眉,对于她这话,她当然知道这个规则,因为她当年都被人诅咒死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天规不可违的事儿,不,是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没有下杀手。而是用了另一种方法。
“知道烧你和你的人的是什么火吗?”
琼月对她这话,明显是一愣。
“本宫给你的不是真火,是炼火。炼火只会祛除人内心的黑暗。所以,它不是一烧把你和你的人马上烧死不是吗?它们只是追逐黑暗罢了。”
说明琼月和琼月养出来的这些人,几乎是等于妖神一样的人了,内心充满了黑暗,没有了一丝光明,才会被炼火烧到一干二净。本来,只要是人,只要是稍微留有点善良之心的人,在炼火之下,都能存活下来。所以,琼月不是具有神格的人了。对于已经心里变成妖魔化的人,哪怕是神族人,天规是不能也不会保护的。况且,花夕颜不是下杀手,不过是用炼火想救一个陷落在黑暗里的人罢了。
听完她这话,错愕写在了琼月的眼睛里。她一张脸,被烧得只剩下眼睛。很快,火苗开始烧灼到了她的眼睛。
琼月,仰头,大笑:“东陵皇后,不要以为,不要以为,除了我,只有我一人想要你的命。你等着,像你这样的人,是被世间所不容的!”
阴森森的声音,诅咒,报复的宣誓,伴随琼月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叫,俨然,炼火是将她灵魂的最后一抹都烧尽了。因为到死都不愿悔改,她连以后遁入轮回的资格,都失去了。
花夕颜望着夜空下,那团团美丽犹如彼岸花灿烂盛开的火苗,吞噬了所有的黑暗之后,慢慢地熄灭,心头,突然升起一股疲惫。
奕风、柳姑姑等人回过头来,都看着她一个,眼中对她充满了惊奇和不可思议。只知道她稍有点武功,会有一手漂亮的袖针,但是,或许噬骨粉是她从宮相如那会拿来的,可是,怎么延缓噬骨粉起效的时间,再到把炼火融入了噬骨粉里然后点燃,这些,可都是术者才会的东西。
花夕颜什么时候学会术了?
不怪他们惊奇。东陵人,会术的人极少。哪怕是名满天下的东陵天子本人,对于术,都是了解不多。
面对他们的惊疑,花夕颜只是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丽华。
众人方才好像恍然大悟,现场有李丽华这样一个人物,而且,都是李丽华带来的。
见目光都聚集回自己身上了,李丽华双手伏地,磕起了脑袋:“娘娘,娘娘!对不起,娘娘!请娘娘饶命,我,我都是被人蒙骗,遭人陷害。”
“你不是来和本宫理论的吗?怎么,你真的和南隅国人勾结想谋害本宫了?”花夕颜淡淡地倚靠在椅子里说。
“不,不是。”李丽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臣女,臣女绝对不认得他们这些人。”
“那你怎么说你是被人蒙骗遭人陷害?”
李丽华面如土色,只要想到琼月怎么毁容到最后怎么死的那一幕,仰起头,看着坐在上面的花夕颜,像琼月说的,好像看到了一个妖后,全身抖得犹如秋风落叶,眼睛一翻,是要晕死过去了。
她怕花夕颜,怕得要死,比之前更怕了。
花夕颜却只知道,能怕她的人,心里肯定有虚。像黎季瑶这些光明磊落的,对她喜欢还来不及呢。
哎,这孩子,诚然还是二公主的女儿。只是近来和长公主在一齐的时间长了,却没有黎季瑶那本事可以维持自己的清灵。
总归还只是个孩子。
“把丽华郡主即日送回京城,送到灵源寺去,再带上本宫一封写给灵源寺住持的书信。”花夕颜对奕风交代道,“回头本宫会向圣上说明的。”
奕风拱手答是。
“如果长公主问起丽华郡主上哪儿去了,就说本宫这儿什么事都不知道,让她去问圣上。”花夕颜对其他人吩咐。
其余人一并答是。
在大家人看来,花夕颜没有因此治李丽华的罪,已经是开了最大的恩。按李丽华这种引贼入室的行为,本是属于叛国罪的了,该论斩的了。可是,花夕颜终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知道这孩子本质上,与长公主,与琼月那些人,是截然不同的。
其实这孩子懂得怕她,是好事,说明有的救。能知迷途返的罪犯,都是因为对于律条有了敬畏之心。相反,像琼月这种目空一切的,什么罚都没用的,只能让其死,不要再留祸害在世上。
至于长公主嘛,连黎季瑶都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典型的欺软怕硬,只要遇到黎子墨那样强悍的,一句屁都不敢放。所以花夕颜只要放出这样的话来,长公主心里再有疑问再有不满,都绝对是不敢去找圣上问是怎么回事的,更生怕李丽华可能做出来的错事连累到她自己,毕竟,她可是代替二公主在东陵教养李丽华的长辈。李丽华做错什么事,她这个教养者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如此一来,李丽华被送回东陵,长公主在这儿七峰池也不用逗留了,很快跟着启程回国,避免在这儿得罪皇帝。
临行前,长公主是很犹豫,要不要去见见女儿。毕竟,这时候不见,黎季瑶届时随秦王回西秦,母女俩,真的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上。
在这个时候,黎季瑶反而主动上了她的门。
长公主眼中不由露出惊喜,诚然这是自己的女儿,宝贝了多少年的亲生女儿,是她的心肝宝贝,对于她,女儿肯定是不能舍弃这份亲情的。
那一瞬间,每一个人,都以为这对母女该就此化解前疑,握手言和。
可是,花夕颜都知道,是绝对不可能的。长公主又不是她母亲宫夫人那种谦虚品质的,那种不求身份不求地位钱财清心淡泊的,宫夫人能屈能伸,能反省,能承认自己错误。长公主?要长公主承认自己有错?等下辈子吧。
长公主气冲冲地走出客栈,跳上回东陵的马车,冲车夫骂道:“还不快走!在这里见的令人厌恶的人还不够多吗!”
长公主的马车在雪地里扬长而去。黎季瑶一个人,独坐在屋里,望着烛光出神,可能,这是她与自己母亲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花夕颜一边探望服用了圣露气色像是有些好转的小太子爷,问起孩子的爹去了哪里。
有人告诉她,皇帝刚在太子这儿坐着,后来,又不知道走去哪里了。
他在躲着她?
为什么?
因为他昨天差点儿对她发了脾气吗?怕自己面对她情绪会失控?
秀眉里就此沉淀了几分深思。接着,听说云族里来的那位贵客在这里住了一夜之后,因为天气不好,尚未启程回岛,心里念头一转,便是走到了云晴住的房间。
云尘景,昨晚在这儿陪她用饭,用完饭,她自己的客房收拾好了,于是送她回了她自己的客房。大清早,云尘景出门去了。云晴的双脚不方便行走,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更容易跌倒,所以,在屋里自己呆着。
花夕颜走过去时,远远的,从敞开的窗户里,能看见云晴一个人坐在窗前抚琴。
七峰池这儿,或许缺食物,却是不缺琴剑这类怡情的东西。几乎每个客栈都有。说明茅山的那些道士可以不吃不喝,但是缺少调养情趣的东西绝对是受不了。
云晴抚摸的那张琴,不算上好的木作,但听这弦音应该也不太差。
琴声在纷纷攘攘的雪气中宁静悠远,像是寺庙的钟声,心旷神怡的一首曲子,是挺符合云岛云清阁这位姑娘的品性。
花夕颜走进门里。
闻声,云晴方是从自己声音的世界里被惊醒,抬起头,看见是她,连忙一只手扶着琴台起身,道:“云晴见过皇后娘娘。”
“姑娘快起身吧。彼此见过面,已经不用生疏。”花夕颜边说,边自己坐在了屋里的小圆桌边上。
云晴想走过去帮她倒茶尽尽主子礼仪,但是,柳姑姑已经抬手给花夕颜倒茶了,就此作罢,坐回琴台前的椅子。
花夕颜问:“不知本宫到这儿是否是打扰了云姑娘的清净?”
云晴缓慢地摇了摇头,说:“云晴听人说,皇后娘娘是琴师里的高人,是云晴不知娘娘到来,刚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实在羞愧难当。”
花夕颜轻咳一声,自己也不觉得自己琴艺能当饭吃,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因此自嘲道:“本宫那是闲来无事,哪里能像姑娘这样,听说姑娘的武艺是十八般样样了不起。”
云晴听完她这话,像是冲她眨了下眼,眼神中几分惊异几分明了。
她云晴,肯定不是花夕颜说的武艺十八般。她跛脚的残疾在那儿,习武肯定没有正常人灵敏。为此,她倒是习惯于修炼起了术,来弥补身体上的残疾。在云族里,术是很重要的一门课程,而且可以称之为云族独门技艺的秘术很多,在天下都堪称一绝,是云族人保护自己的一种骄傲。
作为云清阁长老的孙女,云清阁本身,藏有诸多云族秘术的书籍和宝典。她想修炼各种术,完全是不乏老师。不知不觉中,她在术方面的成绩,可以说在云族里绝对是佼佼者的存在了。可能,连云尘景这位宗主,有关一些属于秘密的秘术,都只能去请教于她。
可是,她云晴又从不在外人面前彰显自己,天下,可以说极少人知道她云晴的存在。花夕颜,又是怎么知道她的术很了不起,十八般样样了得。
“皇后娘娘。”云晴稍微思量过后,直言,“皇后娘娘是想从云晴这儿问些什么事吗?有话请娘娘说,云晴能回答娘娘的,肯定回答。”
花夕颜想,这位姑娘确实是冰雪聪明,聪明才智,恐怕都是天下难以寻觅的。这样一位好姑娘,容貌又不差,不过是脚有一点跛脚,怎会被那云痞子给嫌弃了呢?她花夕颜其实仅从昨天云晴进来时那位云痞子脸上错综复杂的一抹表情,以及云晴看她花夕颜的目光,都知道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些什么秘密。
想是这么想,花夕颜可不会傻到真是去问这两位当事人之间的对对错错。爱情是一个泥沼,尤其是旁观者,千万不要去踩,会惹祸上身的。
轻轻捏了捏嗓子,花夕颜压低声音道:“不瞒云姑娘,此前,本宫在国内,是请教过了一些本国术者的大师。因为本宫几经劫难,或许云姑娘也有听说了,本宫修炼术,只是为了保护自身和家人。”
云晴听她这样一说,点头:“东陵的术者大师,不能说没有。比如白龙寺的大师,在天下都有一些名气的。既然娘娘请教了本国大师,又有什么疑问想问云晴。云晴自认才学疏浅,可能不及东陵博学多才的大师们,怕令娘娘失望了。”
花夕颜摇摇头:“云姑娘谦虚了。有些事儿,真是本国大师没法解答的。诚然,论起术,天下何人不知,从古至今,最出名的三大术者,一是出自云族,二是出自西真的蛊族,三是那个传说中的天才术者明海大师,不知其是死是活。”
可以说,花夕颜知道的这些,都是灵源寺的大师们告诉她的。
云晴见她已经说到这样明确,道:“娘娘有什么疑难问题只有三大术者才能解决吗?”
“本宫只是想知道,让一个人复活,这个施法的自己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个疙瘩,留在花夕颜心里头已经许久了。平常,她几乎选择了遗忘,选择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因为她察觉得出,他似乎比她更在意这个事。可是,如今,她不得不问,眼看,儿子都出事了。她或许,必须去找回那个人。
在他和其他人都对她儿子的情况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她这个做母亲的怎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出事,所以,到那个时候,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好,她都必须找回那个人了。或许是一种直觉,她知道,那个人,肯定既然能救得了她和她小儿子,对于她大儿子怎么救,不会没有任何办法的。
在此之前,她只是想知道,她自己,究竟欠了那个人多少东西,才能知道,她自己还有多少东西,可以在那个人那里去换回她儿子的命。
面对她这个问题,云晴眼里闪烁着好几分惊疑。或许,云晴之前有所听说,但是真正听她承认了此事,方是感觉到了这事是真的,为此,心头震撼。
而只要见到云晴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只是一刹那而已的表情,花夕颜心头蓦地一声咚,清楚地知道了:自己一定欠了那人很多。
“云姑娘?”
眼看花夕颜脸上那几分急迫,云晴连忙收拾起自己的表情,想,若是和花夕颜说了,如果云尘景后来知道这事儿会不会回头来埋怨她。或许会的,几乎肯定是会的。只要是遇到花夕颜的事,没有他不紧张,没有他不惶恐,要他理智对待几乎是痴心妄想。
苦涩,落在了云晴的眉梢唇角。
花夕颜似乎一眼洞穿了她心里的犹豫,垂下眼说:“是本宫考虑不周,请云姑娘把本宫刚才问的话都忘了吧。”
云晴摆摆头:“娘娘并没有错。这是一个劫。这个劫,既是娘娘的,又是云晴的,说不定是我们宗主的。是劫避不过,只能面对化解。云晴以为,娘娘问的无可厚非,顺应天命所为,如果云晴顾及一己之心,不告诉娘娘,才是违背天命,犯了大忌,到时候惨的反而是自己。”
花夕颜与她平视:“云姑娘请说。”
“如果皇后娘娘是顾忌那个人是不是会为此为娘娘付出性命的堪忧的话,倒也不必因此而担忧。术者本身只要得当,是顺应天命所为,性命是不需忧虑的。那人如果到至今都未死,证明他的所为都是顺应天命。”
那人不会因她而死?岂不是好事?
花夕颜这么想时,却看见云晴那双眼睛里流露的光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吗?
云晴面对她疑问的眼神,挂上了一抹苦笑:“娘娘不要介意云晴话中坦率。云晴一见娘娘,就知道娘娘不是那种知道爱为何滋味的人。”
花夕颜的目光,落回到了地上,地上犹如镜子的冰石,像是照出她的影子。
“在云晴看来,娘娘绝对不是一个痴心的人。但是,云晴以为,娘娘不痴心,是由于娘娘的地位和身份所决定的,娘娘的心肠仁善,如果娘娘心情不仁善,反而可能犯了痴心。正因为娘娘这颗心,是包容了天下的仁善,所以,娘娘不可能丢弃所有跟随娘娘的人,为此,娘娘牺牲了自己的痴心。是乃天上天下最尊者,为博爱。”
听完她这话,一个答案,似乎在花夕颜的心口里呼之欲出。
“每个人的命运与天上的星辰相应。娘娘不过是所属的那颗星辰,不属于能犯痴的七情六欲——”云晴的话说到这儿,突然间,听窗户外轻轻的一声,啪,像是扇子合拢的声响,极为渺小的音色,却是被云晴一下子听出了是谁。
云晴闭紧了嘴唇。
花夕颜则闻声站了起来,说:“本宫还有事,只能向姑娘告辞了。”
云晴跟随起身:“娘娘慢走。”
花夕颜随之迈出了门槛。门口两边,不见人影。不知那不巧发出声音的人是躲到哪儿去了。花夕颜眉头一皱,直奔出院门。
看着她是走远了,行色匆匆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从柱子后面躲藏着的高贵蓝袍,方是慢慢走了出来。
云晴坐回琴台前面,手指扶住琴弦,听见脚步声,只要又停下了手。
站在窗户外面,对着她的云尘景,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说:“弹你的,是我冒犯。”
“宗主——”云晴欲言又止,不知他刚才是听到了多少,如果他想说她多话,她认了。
云尘景哪会责怪她多言,再说,那话的另一层意思,早在多少天之前,他早就和花夕颜提过了。反而,他有许多愧疚于她的,微微张唇,吐出的声音清晰圆润,这是他欠了她许久的那句话,一直都没有勇气面对和吐露,现在似乎是个机会了。说:“谢谢你,云晴。”
云晴的表情,没风没变,似乎早知道他会说这样的话,而且,可能一样是等了许久,而她,早有另一句话要告诉他:“宗主误会了。云晴所做之事,绝对不是为了宗主,云晴只是顺应天命而为。如果我家小丫鬟让宗主误解了,回头,我会对采薇说明白的。”
情愿他看轻她,但是,绝对不让他误解了她。
云尘景在那一刻,是始料未及她这样的话,一双吃疑的蓝眸,落在她云淡风轻的容颜,像是,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这个人似的。或许,他从来就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自以为是。
云晴便是吃惊地看着他俊秀的容颜仿佛掠过一道尴尬。
云尘景速速地背过身去,想,他这份尴尬真是前所未有呢。
花夕颜坐上轿子时,柳姑姑问她去哪里。花夕颜道:“古刹门。”
古刹门,是一个门派的名字,三大门派之一的名字。其实,她心中早有数。不是云族,不是西真蛊族,只剩下那个传说中如风的男子——明海。
说出了这三个字,似乎在她心里也是松了一口大气。该面对,总得面对。虽然,她这人,最不善于面对感情上的事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她说是冷静到几乎漠视的睿智,倒不如说她是如履薄冰,小心到她自己都无法承受的地步。
人世间,最难解决的,何尝不是一个情字。钱,权,势,都不是问题。唯有情,强求不得。
古刹门,既然作为仙剑大会的主办方,在七峰池有自己的一个门馆。
抬她的轿子,听她命令,来到古刹门门馆。
门口守卫的古刹门弟子,听她自报了身份后,慌慌张张地转身跑进了门馆里头,报告师父和掌门。东陵的皇后驾到,突然到了他们古刹门这里来,绝对是贵客。因此,在古刹门里所有的弟子,都出来门口准备迎接她。幸好,这只是那报信的徒弟一厢情愿的想法。古刹门的掌门和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师们,都是知道她到这里来肯定是有什么秘密的事。如果大张旗鼓,反而把事儿都说给四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在未探明她来意之前,当然不能大张旗鼓了。
等了片刻,一个小门生走了出来,恭敬地请花夕颜进入馆内,道:“掌门有请贵客进门。”
花夕颜让柳姑姑等人在门口等,自己一个人随小门生走了进去,这是走到了后院一个看来最大的房间,应该是接应贵客的贵宾室。
踏进那房子,只见里头,除了座上一位披着袈裟有些年纪的僧人,两侧,一般也都是灰布服侍出家人打扮的人。古刹门,以修炼佛经的门徒为多。但是,不是全都是出家人。也有一些只修佛经但不入佛门的尘世弟子。所以,掌门人叫做尘静大师。
花夕颜与座上的尘静大师对上一眼。
交流眼神之后,尘静大师对两边掌门之下的古刹门各门主说:“请各位先回去吧,由老夫一个人与贵客谈谈即可。”
众门主听他这样说,本有些不甘不愿。但是,看花夕颜的表情,似乎是他们在这儿是一句话都绝对不会说的。想到花夕颜论武艺肯定也打不过尘静,尘静不会有任何危险,这些人没有理由呆着只好退了下去。
大堂里,只余下花夕颜和尘静。
门窗关紧。
尘静拱手道:“不知娘娘找老夫何事?”
花夕颜环顾大堂四周,见一切物品井井有条是乃简朴素净,道:“尘静大师,本宫来访你这儿,是为了询问一个人。不过本宫看不见这个人在。可能尘静大师知道这人下落何处,即使不知道,可能也是知道本宫有可能来你这儿一趟问起这事的。本宫说的话,大师可是听清楚了?”
尘静基于她的身份,是竖起耳朵很认真地听取她的每一句话。听完她的话,老脸上不觉显出一丝惊异。
这抹惊异,被花夕颜抓住了。果然,她没有料错。那个人,早算到她会来找他。所以,肯定在这儿留下了线索。
尘静似乎有所猜疑,有所犹豫,然而,最终还是面对她,说:“是有人,曾在老夫这儿,不,更确切来说,是在古刹门历代掌门手里流传下来的一样东西,在老夫手里。至于这是不是娘娘要用到的东西,只能等老夫考一考娘娘。”
“说!”
尘静看她自信十足,心中却不由一叹,缓缓道来:“请娘娘猜个字。请问娘娘,上面土下面羊是什么字?”
这不很简单嘛。花夕颜随口应来:“幸。”
“好。再请娘娘想,由这个幸字能想到什么字?”
花夕颜心头的弦一下子绷紧拉直了。唇角微弯,不得不深深佩服那所谓天才术者出的题目。这道题,几乎杜绝了所有可能蒙混是她的人。
“本宫只能想到一个字。”花夕颜富有深意的口吻,对着尘静背后像是躲在黑影里面的人,说,“是个辜字,无辜的辜字。”
尘静被她这话一震,恐怕也是没能想到,她能轻而易举地答出来并且答对了。这毕竟像是一道天题,一道怎么琢磨都无法推论出来的题,答对的人,可能不到百万分之一。
一个幸福的人,一个无辜的人。确实,如果不是她,能答这道题的人,想的肯定是,幸福的人与悲伤的人,却怎么都不会想到无辜两个字。只有她,她的命运轨迹,注定所经历的一切,告诉她,她的幸福来之不易,里头,牵连了太多的无辜。包括那个为她挡灾的花家大小姐。因为此,她也曾经辜负了很多人。出这道题的那个人,或许心早已戚戚然,知道,她势必又要辜负于谁。
见她不假思索说出了正确答案。尘静自然不能违背祖训,是将随身佩戴的一个囊袋解开,从里头摸出了一块玉,双手交给花夕颜:“这就是那个人要我们交给贵客的。”
花夕颜接过玉,都可以感觉到上面应该有许多人触摸过了。可能其中还包括了尘静。毕竟那个人太出名了,想找他的人太多了。但是,这个人也太聪明了,哪怕是对于自己门派的人,都不惜苛刻。尘静他们别想从这块玉琢磨出线索。
见尘静站在她面前,眼巴巴的眼神望过来,好像也是希望她能从中破解迷津,他们琢磨了多少年都没法琢磨出来的谜团。
花夕颜淡然一笑,当着他的面,先把玉块收入袖口里,道:“本宫谢过大师。”说完,转身就走。
尘静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的背影与传说中的那某个人一样,让人望尘不及。
花夕颜走出大堂,却没有走出门馆,抬头,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七峰池的天上是像是镜子一般洗净的天空,一片纯净无暇,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六门主之前说的那话,说是这里曾经是妖神的一个圣地。
两道秀眉往中间轻轻收拢,锋利的视线,是在四周的屋檐上,似乎寻找到了一些诡异的影子。是不是古刹门自己的门徒偷窥她?倒不至于是,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门馆,有必要偷窥吗?
心头一动,似乎那答案是不需她多想便能得出的。花夕颜冷冷哼了声,双袖收拢。紧随,一团光,忽然把她整个儿裹住,旋然之间,她在纷飞的雪花里消失地无影无踪。
趴在屋檐上观察她动静的黑影,眼中露出了惊慌之色,在确定确实在这儿都找不到她身影之后,立马飞出了门馆,是向自己的主子报信去了。
西真皇族下榻的行馆,不是在七峰池上,因为七峰池上的客栈不足以特别划出块地方来招待他们。但是,对西真族人来说,尤其跟着女皇皇女的,都是武艺高强,精通术道的,上下七峰池是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根本不需住在天寒地冻的七峰池上,只需住在七峰池山脚下,更舒服和舒坦。
黑影飞进了行馆里头最深处,冲珠帘之后那抹高贵的身影跪下,道:“奴才该死。把人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