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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出身世家,胡喜就算不是常常出入皇宫,但从小到大也进了不少次,但这次进宫,是她第一次能够乘坐马车进入内宫,而且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侍卫与太监们对她的态度,可以好到如此程度。
马车从朱雀门直入,守门的侍卫例行询问几句后,便放了行。进了宫门,马车又前行了一段路,然后她就听到前方有太监的声音传了过来。
“胡夫人,胡小姐,前面就是紫宸殿,请两位贵人下车。”
胡喜扶着丫鬟的手,踩着脚凳走下马车,只见四周假山花草环绕,不远处还有一丛竹林,让人只是看着便觉得清幽无比。
“见过两位贵人,”就在她发呆的这个瞬间,一位蓝衣太监走到母女二人面前,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道,“两位贵人随奴婢来,皇后娘娘正等着二位呢。”
“有劳公公。”胡太太见过这个太监,似乎是皇帝身边叫做白贤的,所以见他亲自来引路,便客气的朝他笑了笑。
“哪里,哪里,您客气了。”白贤又对两人行了一礼,微微躬着身,带两人往紫宸殿的方向走。若是一般人,他肯定不会这么客气,但是这位胡太太与顾家乃是姻亲关系,听说这位胡小姐又要嫁到皇后娘娘的外祖家,这关系可就比较亲近了。
胡喜见白贤如此客气,笑了笑,也不敢多问,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后,往紫宸殿的方向走。
自大丰建朝以来,乾坤宫就是帝王居住的寝宫,只是各位帝王的爱好不同,所以居住的寝殿不一样。先帝在世时最喜欢住在青照殿,而青照殿也是乾坤宫中最奢华的寝殿。当今继位以后,似乎并不喜欢青照殿的风格,也或许是太后安排他居住的紫宸殿,所以住进去后,就一直没有搬动过。
紫宸殿外,以白玉为阶,禁卫军守在外围,龙禁卫护在内围,几乎称得上是一步一哨,把紫宸殿犹如铁桶般围拢起来。
一脚踏上玉阶,胡喜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些龙禁卫腰间佩刀的森森寒意,她忍不住想,久久整日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心理上会不会有压力?
“唰。”靠近门口时,原本手握佩刀的龙禁卫们齐齐后退一步,原本不大的声响,因为他们的动作太过整齐,竟有种说不出的震慑力。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这些龙禁卫,忽然又想起身为龙禁卫副统领的哥哥,这些人都是哥哥的同僚?
“夫人,小姐,请稍等片刻。”白贤朝两人拱手行礼,然后进内殿汇报,不到片刻又走了出来,满脸是笑道:“二位快请。”
胡喜踏进大门,见外殿摆设精致讲究,宫女太监莫不低眉顺眼,见她们进来,竟是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可见宫中的规矩有多森严。
进了内殿,她就看到上首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她面上僵直的笑容顿时带上了几分真意,上前就要行礼,结果被一个女官打扮的宫女给拦住了。
“胡太太,喜姐姐,”顾如玖朝二人一笑,然后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不必讲究这些规矩,快请坐。”
胡太太见状,笑着朝顾如玖福了福才坐下道:“娘娘虽体恤,但是我们却不可忘形。”她抬头看了顾如玖一眼,又道,“好些日子不见,娘娘的气色看起来似乎更加好了。”
顾如玖当即便笑道:“都这么说,可见我近来确实胖了些。”
胡喜道:“胖些好,两年前你瘦成那个样子,我们心里都替你担心。”
提到两年前,顾如玖就想起了大嫂,她脸上的笑容微黯:“可见人都是往前走的。”
“我……”见顾如玖脸色变成那样,胡喜便有些后悔自己说话冲动,歉然一笑,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不必这样,”顾如玖释然笑道,“我知道你们当初都很担心我,不过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再难过的事情,也会学着慢慢的接受。”就是不知道大哥心里的那道坎是否能够过去。
胡喜见状松了一口气,抬头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小声道:“这殿里真漂亮,不过我怎么瞧着,有你闺阁里一些摆件的影子。”
胡太太担心女儿胡言乱语惹得皇后不快,便沉着脸道:“胡说什么?”
“胡太太不必如此小心,我与喜姐姐多年的好姐妹,没什么话不可说的,”顾如玖朝四周看了一眼,学着胡喜的样子压低声音道:“这殿里的摆设,在我嫁进宫后,便重新整理了一番,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可见皇上是真心的疼爱你,”胡喜说到这,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很多,“你能过得这么好,我们其他几个姐妹就放心了。”
几个闺阁好友中,顾如玖的年龄是最小的,可是却是最早出嫁的。虽然出嫁的对象是大丰最尊贵的男人,但是正因为对方的身份,才让他们更加的担心。久久从小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现在乍然嫁进宫,表面看似风光无限,以后也不知道会受多少的委屈。
现在见皇上对久久如此用心,她多多少少也放下一些心来,至少皇上与久久有感情,日后不管有什么妃嫔进宫,想必皇上也不会让久久难堪。
“你们别担心,我很好。”提到晋鞅,顾如玖脸上的笑意更浓,“只可惜皇上今日上朝,不然他就与我一起接待你们了。”
“皇上日理万机,我们怎好打扰,”胡太太见皇后是真的不介意自己女儿说的话,所以自己也放开了些,她看了眼四周,见只有秋罗站在屋内,才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还有一事我还想告诉你。”
“什么事?”顾如玖见胡太太神情严肃,料想肯定有大事发生,脸上的笑意便收敛了两分。
“娘娘与陛下尚且年幼,本不该担心子嗣一事,只是宫外有用心险恶之人,准备在此事上做文章,让陛下纳妃。”胡太太忧心忡忡道,“还请皇后娘娘早作打算。”
胡家与顾家多年交情,顾家荣耀对他们胡家来说就是好事,所以她也乐意见到皇后娘娘地位稳固,顾家平步青云。
“纳妃?”顾如玖皱了皱眉,抬头见胡喜眼底满是焦急与担心,便笑着道,“皇上若是有意纳妃,我便是用尽手段,也阻拦不了。若是他不愿意,就算朝臣有心逼迫也没用。”
“娘娘。”胡太太叹息一声,作为帝后婚事的媒人,胡太太心情十分的复杂。她相信当今求娶顾氏时,确实是真心喜爱大的,但是男人的情爱向来如潮水,来得快,去得急,若是当今真的纳妃,皇后又能如何?
其实皇后说的也对,若是皇上有心纳妃,皇后做再多的打算,又有什么用
朝堂之上,众臣汇报完各地发生的事情,晋鞅便道:“诸位爱卿所说之事,朕已心中有数,若无他事便退朝。”
堂下有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其中一人跨列而出:“陛下,臣有要是禀奏。”
晋鞅看了眼此人身上的官袍,是个四品言官,只有大朝会时有资格上朝,小朝会的时候,连他站的地方都没有。
右手轻轻拍了一下龙椅扶手,晋鞅收回视线,徐徐开口:“讲。”
“陛下,如今后宫空虚,皇后入宫近半年无喜信传出,臣等以为,为子孙后代计,您应该纳良女充盈后宫,为您绵延子嗣。”言官满脸认真,“还请陛下三思。”
“绵延子嗣?”晋鞅懒懒的重复了这个词语一遍,然后道,“皇后晋入宫五个月,你们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朕纳妃,并且还以皇后无子嗣的理由,实在是让朕失望之极!”
“陛下”四品言官见皇上竟说出这种话,吓得面色一白,“陛下,微臣并无恶意,只是……”
“闭嘴!”晋鞅打断此人的话,怒斥道:“□□曾言,为君者,不可好女色,不可宠妾灭妻。你身为朝廷命官,读书十余载,竟连君子之道都不清楚吗?难道尔等娶发妻过门后不到半年,见她不曾有孕,便着急纳妾吗?”
“陛下,臣等后院乃家世,您的后宫乃国事,臣等又岂能与您相提并论?”四品言官哪敢担上好色的恶名,忙道,“请陛下明鉴。”
“明鉴?朕心里明白得很,”晋鞅冷声道,“朕看你就是个宠妾灭妻的好色之徒,不然又怎么说得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言,朝中有你这样的人做言官,简直就是朝中之耻。”
百官听到这话有点傻眼,陛下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提到纳妃之事后,整个人就爆发了?
摸着良心来说,在场文武百官没有多少人敢拍着胸口说自己一点都不好色,但是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若是说出口,就不那么光彩了。
张仲瀚见那谏言的言官冷汗潺潺,甚至连脚后跟都在发抖,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些人也太着急了。
皇后娘娘现如今不到双八年华,正是与陛下浓情蜜意的时候,这会儿有人跳出来说要陛下去怜爱其他女人,陛下会愿意才奇怪。
想到皇上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又再度叹息一声,真希望这只是皇上一时的想法,而不是真的打算与皇后过一辈子,不要其他的妃嫔。
“请陛下息怒,”李光吉站了出来,扬声道,“微臣知道您与皇后情深意重,但是请你为了大丰百年基业而三思,微臣相信,以皇后娘娘的贤德,定能为了大丰,为了您而支持此事。”
“皇后之贤德,朕心中自然有数,”晋鞅面无表情的看了李光吉一眼,沉声道,“但此事并非皇后不支持不理解,而是朕不愿意。若是李相以为,多纳几个女人便能让大丰更加繁荣昌盛,不如朕先赐你几个女人,让朕看看这几个女人是否会让李家满门更加荣耀?”
“陛下!”李光吉实在没有想到晋鞅会说出这么一席话,他原本是打算借由这席话,逼着皇后表态,那知道皇上直接把这条路拦了下来,把所有的原因都扛到自己的身上,这下子他们还怎么玩?
皇帝不愿意,他们不能强逼着他纳妾,也不敢这么做。如果这么做了,传到天下人的耳中,就是皇上与皇后感情深厚,而某某官员心思险恶,逼着皇上纳谁家姑娘为妃,这其中用意为哪般?
流传到后世人的耳中,那就更加不得了,只怕皇上与皇后就成了可怜的苦命鸳鸯,而今天上言让陛下纳妃的,就是无耻的大奸臣。
他算计好了一些,唯一没有算到的便是陛下不愿意纳妃的心意如此坚定。只要陛下不愿意点这个头,再多的计划都没有用。
“退朝!”晋鞅沉着脸,拂袖便走,看也不看朝堂上的众人,更不想搭理还躬身站着的李光吉。
事情闹到这么一步,大家面上都有些不好看。尤其是被晋鞅怒斥为“朝中之耻”的言官,这会儿已经面色如纸,站立不稳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三两两的退出了朝堂。也有眼尖的发现张仲瀚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过眼皮,仿佛对事情的经过丝毫不感兴趣一般。于是与张仲瀚有几分交情的官员便厚着脸皮上前询问。
“诸位大人说笑了,依在下看来,后宫乃是皇上的家事,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家事。更何况皇上乃大丰的帝王,万民之主,身份更是贵不可言,诸位大人如此冒犯,皇上焉能不怒?”说到这,他扫视众人一眼,“将心比心,诸位大人可也是男人。”
这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啊。
围在张仲瀚身边的官员愣愣的想,作为男人,他们自然希望自己身边的美人越多越好,可是作为男人,他们确实也不爱别人对自己的后院指手画脚。
所以皇上究竟是真的不想纳妃,还是厌烦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呢?这似乎才是最重要的一点,于是他们又齐刷刷的看向张仲瀚,张相,您就不能给个准话?
“皇上乃真龙天子,他的心思又岂是我等臣子能猜到的。”张仲瀚淡定的把手揣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下,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大殿。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的咽下喉头的一口鲜血。
四品言官站原地站了很久,才勉强恢复一点精力,一步一晃的朝外面走,走了没两步,就被人叫住,他回头一看,顿时心里暗暗发苦。
“顾侍郎。”四品言官朝对方拱了拱手,对方是三品户部侍郎,官职比他高两级,他就是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
“大人今日的言论很精彩,本官铭记在心。”顾之瑀面带微笑的朝他拱手道,“在下先走一步,请多保重。”
所以你叫住我是为了什么?四品言官欲哭无泪,想起对方那张笑脸,以及轻飘飘说的那几句话,脚下一软,左边绊右脚,噗通一声摔到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了玉阶上。
他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见四周的同僚们莫不是急急的避开他,仿佛他是洪水猛兽般不敢靠近。
在这一瞬间,他才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其他同僚今天不愿意做这个出头椽子。只有他傻乎乎成为试探帝王态度的棋子,被人利用尚不自知。现如今他被帝王怒斥,被顾家记恨,竟无一人站出来帮他说话,之前彼此间做出的承诺,在自身利益面前,竟是烟消云散,恍若从没有存在过一般。
“陛下,陛下,您慢些走。”何明追在晋鞅的身后,一边替他撑着伞,一边气喘吁吁道,“天气炎热,您可不要中了暑气。”
晋鞅没有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陛下,您若是伤了身子,皇后娘娘又要难过了。”何明见陛下额际已经渗出了不少汗,面色潮红,唇色也有些苍白,担忧道,“您便是为了皇后娘娘,也要多加注意呀。”
晋鞅突然停下脚步,何明一时收不回脚步,差点摔一个跟头。
“朕……对不住皇后。”晋鞅叹口气,伸手捂住脸,情绪有些低落。他娶久久入宫,本应该让她无忧无虑,可是却让她为了自己操心劳累。现在更是因为这些朝臣的野心,让她背上善妒、祸国妖妃这些恶名。
这一切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要让久久来承担?
紫宸殿中,胡家母女正准备离开,就见一道玄色的身影匆匆走了进来,她们忙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行礼,皇上已经在皇后身边坐下了。
“臣妇胡杨氏见过陛下。”胡太太上前一步,朝晋鞅行了一礼。
“胡太太。”晋鞅见是胡杨氏,面色缓和了许多,朝她露出一个笑,看了眼胡喜后道,“这便是令千金了?”
“回陛下,这正是小女。”胡太太垂首答道。
“朕常听闻皇后提起令千金,说她以前经常照顾皇后,”晋鞅一边在宫女举着的铜盆中洗手,一边道,“朕在这里还要向胡小姐道一声谢。”
“臣女与皇后是好姐妹,互相照顾是应该的,陛下不必言谢。”胡喜抬头朝顾如玖笑了笑。
顾如玖回了她一个笑。
胡太太见陛下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猜到陛下可能有心事,所以找了个理由,便起身告辞离开。
出了皇宫后,胡太太才对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的女儿道:“若陛下是寻常男子,顾家丫头嫁给他,便是再好不过了。”
温柔体贴,相貌也好,对发妻娘家亲友也客气周到,简直是无可挑剔。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身份了。
“也许……陛下真的会为了久久不纳妃呢?”胡喜有些不确定道,“史书上,不也有永不纳妃的帝王吗?”
胡太太看着女儿娇嫩的脸没有说话,她想告诉女儿,天底下不纳妃的帝王是凤毛麟角,而纳妃的帝王多如牛毛。可是她又不忍心对女儿说这种话。
虽是妄想,但……万一呢?
“你怎么了?”顾如玖用打湿的帕子擦着晋鞅绯红的脸,“怎么晒成这样?”
“没什么,我就是走得急了些,”晋鞅握住她的手,“你别担心。”
顾如玖目光在他脸上扫过,犹豫片刻后开口道:“是不是有人让你纳妃了?”
连久久都知道了,可见这事已经闹开了。晋鞅把她揽进怀中,语气坚定道:“我对你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做到。”
顾如玖把手搭在他的胸口,没有说话。
她是不可能做出劝慰自己丈夫纳妃这种事情的。
当天夜里,夫妻二人水乳/交融一番后,顾如玖趴在晋鞅的胸口,突然道:“宸君,可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
晋鞅抚着她柔嫩细滑的后背,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顾如玖翻身坐在他的腹部上,把脸颊旁的发丝撩到耳后,笑眯眯道,“我只是想看一看,这些大人在别人都说他们贪花好色时,是不是能够沉着冷静。”
晋鞅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连带着坐在他身上的顾如玖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久久想要怎么做?”
“我不告诉你,”顾如玖俯身趴在他身上,轻哼一声道,“这些人不是想暗讽我善妒吗?我就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善妒。”
一日后,礼部侍郎为花楼中歌妓写的诗词传到家中发妻耳中,当天下午,他的发妻便闹着砸了花楼的大门,并且把礼部侍郎打得鼻青脸肿,连抬头见人的勇气都没有。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国子监祭酒与一女道士不清不楚,甚至让人怀有身孕,害得女道士找上门来,气得国子监祭酒夫人一气之下,带着父兄砸了夫家大门,甚至带着孩子嫁妆准备到户部半和离书。
还有几个文官*被抓的,与兄弟发妻玩暧昧的,甚至与自家父亲小妾不清不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爆炸性的贵族八卦闹出来,简直让京城百姓看足了热闹。
于是有百姓说了,难怪这些文官闹着让皇上纳妃,原来他们自己心虚,想要拉着皇上一起下水。哪知道皇上英明神武,又与皇后琴瑟和鸣,根本不上他们的当。
至于英明神武与不纳妃有什么关系,广大的京城百姓表示,这完全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