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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驾崩,京城上下无论达官贵人或者贩夫走卒,皆要为帝王守孝二十七日,停嫁娶半年,以示对帝王的敬重。
向来好享受的世家贵族们也只好停了平日的娱乐活动,关上门偷偷吃些荤食打牙祭,出门却都是着麻布粗衣,满面哀痛。
先帝在宫中停灵二十一日,最后谥号纯,吹吹打打,在朝臣们抹着袖子,呜呜咽咽声中,葬入了皇陵。
新帝年幼,又不懂料理国家政事,于是晋级为太后的周氏便开始陪着幼帝处理朝政,又与几位帝师细心教导于他,而幼帝也十分乖巧,对周太后十分孝顺尊敬,很快两人就获得大丰朝朝臣公认的“母慈子孝”荣誉勋章。
作为宁平伯府尚且年幼的二姑娘,顾如玖听到的朝政之事并不多,只是隐约听两位兄长提起新帝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健壮,其他的倒是很少提及。
实际上这也很正常,新帝年幼,又没有强有力的势力支持他,朝中上下的话语权全在周太后手上,这个新帝便显得不那么重要的。
这一点,从平时父兄们提到新帝与周太后的频率差别就可以得出结论。
一个身体不太健壮的幼帝,能不能活到亲政的时候都很难说,谁会在这个时候急着向他表忠心?京城里这些世家们向来沉得住气,轻易不会下赌注。这就是为何即便皇朝更替,而世家却仍旧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因为尚在先帝的孝期,这个年过得有些没滋没味,顾如玖交好的几位小姐妹也不能凑一块玩耍,实在让人有些遗憾。
世家贵女们从启蒙开始,就要学习很多东西,骑射诗画谱牒曲艺自不必说,仪容谈吐更是不可或缺。
与现在的生活相比,顾如玖觉得自己前世活得实在是糙了一点,也因此对通晓多种才艺的世家贵女们刮目相看。
“姑娘,老爷跟夫人邀您去正院用饭。”宝绿走进屋后,等顾如玖最后一个字收笔以后才笑盈盈的开口,“姑娘的字越来越好了。”
“每天你跟她们几个都这么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顾如玖搁下笔,觉得自己这手字看着还行,就是缺了几分风骨。别的穿越女,向来是吹拉弹唱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到了她这里,简直就是给穿越同仁们拉了后腿。
木香与秋罗上前替她收拾书案,秋罗还劝道:“姑娘你才多大?我们做下人的虽然不懂什么笔法,但是就连老爷都说过你的字有灵性,可见是真的好。”
其他几个贴身丫鬟笑着齐声附和,就连举着铜盆伺候顾如玖洗手的尔等丫鬟,也跟着一个劲儿的点头。
顾如玖任由她们哄着自己,笑盈盈的带着四个贴身大丫鬟朝正院行去。进了正院,就见一家人都在,她上前给父母兄嫂见礼后,才挨着杨氏坐下,“爹爹与兄长们满面喜气,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确实是件好事,”顾长龄抚着自己不算长的美须道,“再过几日,皇上欲封赏有功之臣,我们家有幸得皇上器重,也能得一二封赏。”
顾如玖心里清楚,能让父亲露出明显喜意的封赏,肯定不是赏什么金银珠宝,更有可能是实质的爵位或者官职。
顾家勉强算得上是二等末流世家,近两代也没出现特别显赫的人,就连父亲现在这个一等伯也是周氏进宫后,让先帝看重他的书画,才从三等伯晋升而来。
现在周太后掌权,照顾一下娘家人倒也可能,但论亲疏远近,那也是周氏一族得好处,与他们顾氏一族有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顾如玖也懒得再想,顶着一张白嫩嫩的软包子脸,朝顾长龄露出甜甜的笑,“爹爹,你快告诉我,皇上要封赏我们家什么?”
若是两个儿子这般沉不住气,顾长龄早便训斥了,可开口的偏偏是他最疼宠的女儿。对上女儿那黑白分明的双眼,他也卖不起关子,不自觉带出两分笑意:“今日给太后娘娘请安时,太后欲让为父做帝师,教授皇上书画,并且进爵为二等候。”
顾长龄的书画在文人中十分受推崇,尤其是他的书法,就连大丰朝的几位隐居名士都夸“难得风骨,游龙飞凤”,可见一斑。也正因为此,顾氏一族中,他们这一支在京城最是受人尊敬与推崇。
“真的?”顾如玖眼睛顿时笑成弯月,“这实在是太好了,等皇上亲政,您再争取一个公爵回来。”
“这事即好也不好,”杨氏叹口气,“夫君可见过皇上了?”不怪她在这个时候泼冷水,实在是她这个夫君有些天真烂漫,生来是个乐天派。四个儿女中,唯有小女儿颇随他的性子,若让这父女俩这么一路畅想下去,他们顾家明天就能变成京城一流世家了。
周太后与皇上不是亲生母子,皇上年幼又体虚,这个帝师看似风光,背后恐怕没那么光鲜。
“怎能没见过,只是往日只是在朝上看过几眼,今天才私下交谈过几句,”顾长龄面带赞色道,“皇上虽然年幼,但是言行极有风仪,相貌更是如玉赛月,让人见之忘俗,谈之心悦。”
“皇上长得很好看?”顾如玖听到如玉赛月四个字,顿时来了精神,便问道,“真有那么好?”
“自然是如此,更重要的是,皇上是个极为懂礼仁爱的孩子,太后把他教养得极好,”顾长龄说到这,颇为感慨道,“只可惜当年的诚王妃早逝,不然皇上只怕会更加惊才绝艳。”
皇上生母出自司马一族,司马氏乃是一流世家,他们家出来的人,向来是被人模仿尊崇的对象。
杨氏有些心塞的看着丈夫与女儿这两个“看脸派”愉快的聊着幼帝的相貌与气度,无奈的叹口气,好在其他三个儿女不像他们父亲那般天真无邪,不然她可真是要操碎心。
“夫人不要过于忧虑,事情已经成定局,多想已是无益,”正在跟女儿闲聊的顾长龄抽空对杨氏道,“更何况我只是教授皇上书画,有什么可忧心的。”
杨氏一怔,看了眼自己的夫君,不由得失笑,也不知道他是真天真还是心里有数,这些年看似天真烂漫,不过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他们这一支的日子却是越过越好了。
顾之瑀跟弟弟顾存璟两人默默的听着父亲与小妹从皇上仪容聊到东街的糕点铺子,顾存璟苦巴巴道,“母亲,什么时候开饭?”
杨氏无奈让人去传饭,转头对顾长龄道:“洗手吃饭,女儿还小,别跟她说这些。”给年幼的女儿说另外一个少年相貌如何出众像个什么话?
顾长龄也意识到了这点,干咳了一声,生硬的转移话题:“久久,最近的字练得怎么样了?”
顾如玖默然无语的看着顾长龄,顾长龄被女儿盯得有些心软,笑着道:“吃饭,吃饭。”
顾家在外面虽然颇为讲究,但是关上门后,却没有那些麻烦规矩。杨氏向来温和,不爱做那恶婆婆,所以两个儿媳在饭桌上,不用立那些没必要的规矩。
午膳用完后,顾长龄突然道:“对了,我刚才还忘记说一件事,我今天离开宫的时候,太后提起了久久这丫头,说是好几年不见,想召她进宫看看。”
“太后可说了是哪一日?”杨氏闻言也不意外,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那倒没有说,左右也就这几日,你先把久久进宫时要用的东西准备好,到时候太后宣召,也不至于太忙乱。”顾长龄说到这,还特意对顾如玖道,“太后是个温和的长辈,你不必紧张,平日怎么样,进宫也就怎么样。”
顾如玖眨巴着眼看着自家老爹,这话的意思是,他们家不用特意捧着巴着太后?
看出闺女在想什么,顾长龄跟着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心知肚明但就是不说的表情。
于是顾如玖明白了,她家老爹是看好幼帝的,只是还有所顾虑,所以不会急着站位,但是也绝对不会让皇帝误解他。
清楚了自家的定位,顾如玖也就放下心来,她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家因为老一辈的关系,成为坚定的太后党,那就有些麻烦。
不是她对朝政有多理解,而是她前世所学的历史上,看到太多胡乱站位引起的血案。
历史的血泪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做人不要看到一时的风光,长久的繁荣才是正道。
想到这,顾如玖忍不住想,这个小皇帝如果真有老爹说得那么好,还是长寿一点比较好。
顾长龄所料的没错,两日后,宫里的周太后就遣了宫里的两位五品女官来接顾如玖进宫。
也不知道是太后有意抬举还是别有深意,太后给顾如玖安排的车架,竟不是普通车马,而是县君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