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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宛的手悄悄的握住了唐时彧正在发抖的手,唐时彧却没察觉一般,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看着那车子,一动不动。
那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打开了后车座的门,躬身给唐时彧比了一个请入内的动作。
唐时彧没有犹豫多久,将手上的画板递给温宛,便要朝着那车走去。
温宛适时的拉住了他的手臂。
他转头看向温宛,表情是温宛从来没在他脸上看过的抗拒挣扎与苍白。
这不是任何一个孩子,见到自己父亲的时候该有的表情。
是的,在见到唐时彧脸色愀然大变的时候,温宛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车子里面坐着的,是唐时彧的父亲。
原来的世界,他亲手杀了他。
后车门大打开着,男人坐在里面,胸部以上全部被阴影遮盖,只余下穿着高制西裤的腿和擦得锃亮的皮鞋。
唐时彧沉默的推开了温宛的手,将肩膀上的画架递到她的手上。
双手握拳,背脊挺得直直,像是奔赴斗场的勇士,抬腿朝着那车子走去。
当他坐上那车以后,后车门被黑衣男人毕恭毕敬的合上,那男人绕了个弯坐进驾驶座里面,而后,车便从温宛的面前开走。
唐时彧这一去,到晚上十点都没有回来。
看外面已经全黑的天色,温宛从自己家的别墅里面出来,走到隔壁别墅的大门前。
她从衣袋里面取出一串钥匙,插~入钥匙孔,开门,而后如进入自己家一般,直接走了进去。
钥匙是唐时彧给她的。
曾经有一次温宛拿着唐时彧的钥匙把玩,对着他的钥匙爱不释手,他便懂了温宛的意思,将那串钥匙给了她,自己换了一串备用钥匙来用。
两栋别墅的外观是一样的,但走进去之后才知道,里面内有乾坤。
温宛自己的家里,花园里面种满了各样的花卉还有果木,顾仪是一个崇尚自然的人,拥有旺盛的生命力的植物总是格外讨得她的喜欢。
而唐时彧的花园里却只有一种花,那就是玫瑰,红白黄粉,各种颜色的玫瑰,开满了整园。
推开别墅的大门,里面空空如也。
沙发,没有。
茶几,没有。
餐桌,也没有。
一切作为摆件的东西,在一楼偌大的空间里全都没有。
这个房子就好像一个空荡荡的鬼屋,没有一点点的人气,连空气都似乎比外面还要寒冷,明明按道理来说,室温是要比外面要高的。
这么久,温宛从来没有踏进来这个房子,曾经的席美佳更没有。
因此,当温宛才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看到这一切,她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唐时彧每天就生活在这个地方,十多年里,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温宛踏进去,唐时彧的房间和她一样,在二楼。
她直接穿过客厅,走上楼梯。
空荡荡的房子,每走一步,都发出鞋子与地面摩擦碰触的声响,“啼哒”“啼哒”“啼哒”……
主卧室,略过。
直接来到次卧。
温宛伸手推门,门被人从里面反锁。
温宛提起的心稍松。
将钥匙拿出来,插进钥匙孔,“咔哒”一声之后,她打开房门。
房间的灯亮着,但是床上被子叠得工工整整,地面亮洁如新,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进来的痕迹。
温宛扫视了一圈。
关房门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心脏猛的撞击了一下胸腔,温宛浑身一僵,瞬间脸色大变。
倏地将门推开,垫着脚尖怕惊动了谁一般,温宛轻轻的走了进去。
她站到衣柜前,控制不住有些发颤的手碰触到衣柜把手,缓缓将衣柜的门拉开……
——整排挂着整整齐齐的衣服。
呼了一口气。
温宛将它关上,走到第二个柜门前,缓缓伸出手。
——浑身浴血的少年,手上举着一把尖刀,蜷缩在衣柜的角落,将刀尖,对准了她。
他浑身都在发抖。
认不出来她是谁。
他的双目充血发红,那里面满是惶惑不安与惊惧。
温宛顿时眼眶发热。
她张了张嘴。
“……”
像以前她自己独自一个人练习过的每一次一样,无法说话。
这具身体仿佛已经自动封闭了说话的这项功能。
温宛又张嘴。
“……”
她朝他伸出自己的手,缓缓的靠近他。
那尖刀,顿时便朝她戳来。
她的手敏捷的闪躲了它的攻击。
“……”
“……”
……
“……阿……”
粗哑难听的声音从温宛的喉腔中发出,温宛不放弃的又朝唐时彧伸出手过去。
“……阿……阿……”
“……时”
听到这声音,唐时彧似乎顿了一下。但很快,那握在他手上的锋利的刀,却又毫无章法的刺了过来。
这一次,温宛早有防备,用自己的左手接住了它。
怕伤到唐时彧,温宛的手偏了一下,左手虎口处正好与刀柄处的刀刃相撞,顿时鲜血便从她的白皙的手上,流了下来。
但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紧紧的握住唐时彧的那只手,与那把同时也割伤了唐时彧身上好几处的刀。
那血流得满柜子都是,如果今天她没有找来,唐时彧是不是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温宛的心脏一阵紧缩。
“……阿……时……”
温宛反复张了好几次口,才低声唤出他的名字。
她一只手碰触他闪躲着的肩膀,身体凑上前去,拥抱他。
“……阿、时……”
“……是、是……我……”
温宛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说着话。
满身是伤的少年,在她的碰触下,剧烈的挣扎。
“……是、我……小、哑巴……我,我、来了。”
温宛紧紧将他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像是每一个他在噩梦中挣扎不已的夜晚,像母亲一样,用手在他的背上抚触。
“我、来了……阿、时,不、要怕……”
太久没有发出过声音,很难听,很低哑,也很艰涩。
但是,却在这样的声音下,唐时彧缓缓的,开始不在温宛的怀里抗拒挣扎,开始慢慢的放松自己,那始终握着刀柄紧紧不放的手,也力道渐松。
“小、哑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两分钟,也许已经是十分钟以后。
此时,他们谁也没有再去注意时间的长短与它的流逝。
温宛感觉到一只手,渐渐的,从她的肚腹处伸展,环上了她的腰。
“……小哑巴。”
耳边,传来少年似梦呓一般茫然的低喃。
“……小哑巴……”
“阿、时……”
温宛的头紧紧的抵在她的头上,泪水已经沾湿她满脸。
“阿、时,是……我。”
她紧紧的拥抱住他。
她感觉得到,那只缠上她腰肢的手臂,越收越紧,越来越紧,将她向他拉去。
却在此时,从门外,传来了脚步的声音。
“啼哒”“啼哒”“啼哒”
在寂静的夜空,那声音一声一声的靠近。
怀里的那个人顿时一僵,接着浑身打颤,比刚才更加剧烈,却不像刚才那样,下意识的要缩成一团,而是紧紧紧紧的抱住她,让她几乎与他贴合成一体。他哆嗦着,仿佛恐惧至极,却仍不忘记要将她护在他的羽翼下。
“小、哑巴,不要怕……”
“我、我保护你……”
温宛顿时泪如雨下。
“是谁,在里面?”
随着脚步声的逼近,一个女人似乎有些发抖的声音传来。
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温宛脑子顿时清醒。
她一手夺过了唐时彧的刀,一手将唐时彧摁在衣柜的角落。
“不要、动。”
说完这些,温宛后退一步,倏地将衣柜门重新合了过去。
“鬼鬼祟祟的,是谁?”
这时,伴随一声厉喝,一个手举着一根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木棍的中年妇女,忽的出现在了门口。
在这一刹那之间,温宛转身将背贴在衣柜门上,左手握刀,将之藏在背后。
那女人本来就是强装镇定,其实已经害怕得拿棍子的手都在颤抖。
这一阵,唐时彧不在家里,老是到隔壁去住,她在他家里做保姆,主人却不回家,偌大的房子她一个人住,这房子本来就阴森森的,搞得她每天晚上都格外警醒,睡也睡不好,神经兮兮的。
这样的日子过得难受。
本来她以前就是看唐时彧一个小孩子妈妈死了爸爸又从来不管他很可怜,才留到现在。
现在正好儿媳妇又怀孕叫她回去照顾。她今天早上就已经给唐泽,也就是唐时彧的父亲打了电话,说要辞去这份工作了。
刚才她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睡觉,刚要睡着,谁知道却听到有开门声和脚步的声音,顿时被惊得浑身发麻。
撞着胆子上楼来,却看到是隔壁的那个小丫头,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唐时彧现在天天住在温宛的那里,又和温宛一同上下学形影不离,保姆在这里已经有好几年了,隔壁的事情,还有住了些什么人,她很清楚。
温宛她是认得的。
“美佳,你,你怎么进来的?”
保姆虽然心头松了气,但紧绷的身体还没缓过来,说话都有点磕巴,脸色倒是比刚才刚从门前跨出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温宛用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眨了一眨。
她刚才哭过,眼眶湿湿的泛着微红,眼睛一眨,泪水很容易的就掉了下来。
“想、阿时……我、来、找他……”
本来就长得很像芭比娃娃,又掉了泪,她看起来可怜极了,又需要呵护极了。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一串钥匙躺在她的手心。
“阿时,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