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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知道!”樊南平语出惊人。
江水源眉梢一挑:“请赐教!”
樊南平字斟句酌地说道:“诗句是‘酒幌斜倚碧云亭’,出自唐代赵嘏的《江南早春》!”
赵嘏是晚唐小有名气的诗人,以七律、七绝最为出色,像“一千里色中秋月,十万军声半夜潮”、“杨柳风多潮未落,蒹葭霜在雁初飞”,在当时就被传为名句。尤其《长安晚秋》中的“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一句,为大诗人杜牧所击赏,当日风靡一时,完全不输给现在的“春风十里,都不如你”、“悲伤逆流成河”、“待我长发及腰”之类的风雅,赵嘏因此也被当时人称作“赵倚楼”。
江水源随意转动了几下手里的水杯:“不知樊兄能否告知此诗的上下句及出处呢?”
樊南平冷哼道:“江老弟,刚才你没接出来,我帮你接了出来,这已经是一杯水了。现在你又质疑我接的诗句真伪,要求告知诗句的上下句和出处,如果我再回答的话,可就是两杯水了。回答自然没问题,只是不知您有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江水源轻笑道:“只要樊兄能帮我解惑,两杯水自然不成问题!”
“容我想想,”樊南平苦思冥想片刻,缓缓说道:“这首《江南早春》全诗为‘江南山水似画屏,吴水更比吴山青。倚楼人歌春好处,酒幌斜倚碧云亭’,出自《全唐诗》,至于具体是哪一卷,我就记不太清楚了,毕竟我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知江老弟还有什么疑问?”
江水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举起水杯:“冲着樊兄这首诗,江某就当浮一大白!”喝完他顺势把水杯倒扣在桌子上:“兴致已尽,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陈荻、傅寿璋等人不知道江水源为何突然宣布比赛结束,都有些惊疑不定。淮海中学的人则马上鼓噪起来:“刚才不是说两杯水的么?怎么喝了一杯就不喝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地背信弃诺、食言而肥,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就是、就是,连一杯水都输不起,还是不是男人?”
“瞧他那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样子,谁知道是不是男人?”
……
瞧着话越说越难听,江水源微笑着看了樊南平一眼:“樊兄,你觉得比赛是不是应该到此为止?”
樊南平目光躲躲闪闪,嘴上却非常强横:“问我干什么?所谓愿赌服输,赶紧把你们的第二杯水喝掉,咱们再讨论比赛要不要继续!”
江水源笑吟吟地说道:“原来樊兄你是这么想的!要不这样,樊兄你把我们五个人的第二杯水都喝掉,咱们再讨论比赛要不要继续,好不好?”
“凭什么?”
萧雨晴、管德、夏侯安等人都对江水源的无理要求大为震惊:你该不会魔怔了吧?明明应该你喝水,现在却要求樊南平代你喝掉,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输了比赛,恼羞成怒,故意迁怒于始作俑者?还是觉得樊南平接上来的诗句,不符合你七言首字的接龙规矩,所以要施以惩罚?
“凭什么?凭他为我们淮安府乡贤增加一首诗作,所以要好好奖励一下;凭他增加的诗作坠了我们乡贤的名头,还得好好惩罚一下。想来五杯水应该够了吧?”江水源风轻云淡地说道,“诸位或许知道,赵嘏是楚州山阳人,也就是我们淮安府人。《全唐诗》共收了他诗歌凡216题、262首及残句12条,分别收录在卷五四九、五五〇中。据我所知,其中并没有一首叫《江南早春》的诗,也没有诗歌内容与樊兄所背诵类似的。”
“你不是就看过一遍《全唐诗》么?怎么可能会对赵嘏的诗歌如此清楚?该不会是故意唬我们吧?”
施轩闻言不禁捧腹大笑:“唬你们?我们社长就算《十三经》、《二十四史》看过一遍都能倒背如流,何况是区区的《全唐诗》?居然跟我们玩诗词接龙,谁给你们的胆子!更搞笑的是,居然还敢在我们社长面前造《全唐诗》的假,难道你们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最最搞笑的是,我们社长本来已经打算放你们一马,你们竟然还不知死活,非要纠缠那一杯水的事儿!现在好了,四杯水你们慢慢喝吧!”
“什么四杯?明明是六杯!”曾平义正词严地纠正道,“先是出题故意刁难,罚一杯;骗了我们喝一杯,得补回来一杯;最后是造假,罚四杯。一加一加四,不是六杯么?话说我们社长也是还挺好客的,知道正常人每天喝8杯水有益健康,就正正好好请客人喝了8杯水。只是不知道短短半小时之内连喝8杯水,会不会导致水中毒啊?”
樊南平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看的《全唐诗》或许是另外一种版本,与江老弟您看的那套不太一样,所以——”
江水源摇摇头:“樊兄刚才所背诵的那首七绝中有六七处平仄不合律,赵嘏作为晚唐著名诗人,曾登会昌二年进士第,你觉得他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么?就算他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后人编选诗集的时候也不会把这首诗放进来的。樊兄,你看的那套《全唐诗》该不会是盗版吧?”
“对、对、对,估计真是盗版!”樊南平马上借口道。
周元通看见樊南平丑态百出,眉头不由得拧成了一团,重重拍了下桌子:“不就是六杯水么?喝了就是!咱们徐州无论造反打江山、苦战做皇帝,还是拿笔写文章、中状元做宰相,什么时候腰杆都是直的,什么时候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能低眉折腰作小儿女姿态?”
萧雨晴也豪气毕露:“不错,我们徐州人顶天立地,什么时候腰杆都是直的,才不会像韩信那样为了苟全性命,甘受胯下之辱、嗟来之食!”
韩信是淮阴人,后因功被封为淮阴侯,可以说是淮安府仅次于国父孙元起的另一大代表人物。如萧雨晴所言,韩信年少无赖的时候为了活命,确实钻过别人的裤裆、到处吃白食。但当着淮安府众人的面提起这段龌龊事儿,就难免有点指桑骂槐的味道。
施轩撇撇嘴:“是,徐州人是顶天立地,什么时候腰杆都是直的,顶多就是刘邦打败仗逃跑的时候把儿子闺女使劲往车下踹、为了逃出城可以穿上女人衣服、看到老爹被人逮起来还厚着脸要求分一杯羹而已。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听着也是醉了!”
涉及到地域之争,不仅施轩不乐意,连傅寿璋也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为了苟全性命,受点胯下之辱、吃点嗟来之食算什么?我听说南唐开国皇帝李昪为了活命,除了自己的亲爹李荣外,还认了杨行密、徐温两个干爹。史书上都说吕布是三姓家奴,怎么不说李昪也是呢?”
很显然,李昪也是徐州人。
江水源见双方展开地域攻击,识趣地拿起《复分析:可视化方法》躲到了一边,心里碎碎念道:你们就尽情撕咬吧,权当是换了种法子复习历史文化知识。我这半个淮安府、半个临江府人还是乖乖躲到一边看书,免得遭受池鱼之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