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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之后,他几乎天天到冷宫来,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老往冷宫钻,别说体统了,根本是史无前例、绝无仅有的情况。
不过,他们不太交谈。
经常是几个公公带了文房四宝、手捧奏章进门,二话不说,他和她面对面坐着,她读她的医书,他阅他的奏折。
安安静静一个夜晚,待烛火燃尽,公事忙完,宣了人进门伺候晚膳,晚膳过后,撤下人,他躺上她的床,自顾自把她揽进怀里睡觉。
这种怪异举动,在一而再、再而三发生之后,大家自动视为稠,小凌儿特别配合王上的习惯,将茉儿的沐浴时刻往前挪,又怕茉儿太晚用饭犯胃痛,备下几碟点心茶水在桌上,好让两人填填肚子。
今夜,茉儿不安宁。
小凌儿日间一席话影响她,他说王上冷落后宫娘娘,专宠于她,这事儿闹得可大了。
她们一群人吵到王后跟前,要求王后出面主持公道,把迷惑男人的狐狸精给赶出宫廷。
王后劝大家有容乃大,还说了篇妇德给大家听,可这番话谁听得进去,竟还有人指着王后面上说我们是尊称你一声王后姐姐,才拿这事儿请你作主,说难听点儿,你不也和大家一样,是个失了新鲜味的弃妇。
为这件事,向来沉静安闲的王后暗地伤心。
茉儿从不想妨碍别人,可她的出现不免扰人,她无力改变这种状况。
几度偷眼望向批阅奏章的轩辕弃,他很专注,想开的口,在他的专注眼神当中缄默。
终于,他合上最后一本褐色奏折,招手,让人把东西撤下。
伸伸懒腰,常常忙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饥肠辘辗。
他停下工作,茉儿反而不敢看他了,真要说,她能说些什么?
告诉他你不该来这里,你应该到你的后宫佳丽那里去。这话儿存了妒嫉意味。
或是告诉他,王后伤心了一下午,你该去安慰她。
别傻了,他哪会听人指挥?不要弄到最后,害了王后,自己也弄得一鼻子灰。
怎么办?能在门上贴两道封条,禁止他进入?
当茉儿东想西想时,皱起的眉头不曾舒展。
轩辕弃觉得好笑,八年了,她经历几次生死苦难,可她藏不住心事的脸还是一如往昔。
“说吧!”
这些天,他们谁都不先和对方说话,没错,他们是在冷战,她恼他的霸道,他气她一心想出宫。
他们就这样生活,一起用膳、一起休憩,却半句话部不交谈。
现在轩辕弃先开口,表示他低头妥协。
“什么?”茉儿问。
“你偷看了我二十三眼,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二十二眼?数得这样清楚,忽地,茉儿脸红。
“不想说就算了。”他拿乔。
“不是不想说,是还没有想到该怎么说。”茉儿忙道。
“好吧!给你一顿饭的时间,等用过晚膳我们再谈。”
举箸,他在面前的菜肴里翻翻挑挑,他和茉儿的菜是分开的,他嗜肉,她茹素,连吃饭都要一国两制。
说来说去全是欧旸御不好,早先他已训练得她能吃下一点肉食,这会儿,欧旸御将就她三年,让他连一口肉都喂不进她肚子里。
茉儿低头安静吃她的东西,一小口一小口,好象把东西吞进胃里是种莫大痛苦。
她就是这样才养不出一身丰腴,瞧玉贵妃、茹妃,哪个不是白白圆圆的一身富态,就她,多吹两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不好吃吗?”茉儿问。
轩辕弃这才发现,自己一双筷子东挑西挑,还没把东西给挑进嘴里。
“腻了。”
他打死不承认自己是在想她的事儿,想得分心。
“要不要试试这个?”
茉儿将一包展开的荷叶包推到他面前。
轩辕弃看一眼,里面是几种菇类、丝瓜和姜丝混在一块儿烤煮的东西,光看就清淡得让人吞不下肚子。
但他说“腻了”既是腻了,总不能再吃得满嘴油吧,皱眉,夹满一箸放进口中。
沁心的甜脆盈满嘴巴,没他想象的难吃嘛!
“是不是不错?”
看轩辕弃两道斜飞浓眉放下,茉儿抿唇,偷笑。
“难吃。”
他言不由衷,接在话后,他又舀了一大汤匙丝瓜草菇,摆进碗里。
“不难吃了,寻常百姓哪来的功夫做这样一道菜,他们得先把几种菇类挑捡好,再用姜丝缚绑,淋上香油,用荷叶包得密密实实,不叫汤汁流出来。想想这么多人的心思才弄出这样一道菜,你怎好意思说不好吃。”
“我不喜欢吃菜。”轩辕弃道。
自从他有本事替自己挣得第一碗肉后,他再也不吃蔬菜馒头,不让自己有机会回想过去的苦日子。
“多吃点菜对身子是好的。”
茉儿说毕,夹一筷子青菜送到他碗里。
明说了不吃青菜,他还是没拒绝她送过来的蔬菜。
开了口,冷战结束,她说了一串理儿,愈说愈顺口。
“种菜不容易呢,浇水施肥,错过时节还种不出好收成,农人一滴滴血汗落在土里,才有咱们碗中的佳肴,你不应该挑嘴。”
这些年,她种菜种出心得,也种出惜福心情。
“养猪户也砸了心血,才有好肉送到我跟前。”对于屠户的“心血”他可也得照管,谁教他是王。
不受教的男人,不和他争辩!
茉儿每吃几口饭,就堆一些蔬菜到他碗里,这回他没再表示意见,乖乖把东西吃进肚子里。
“听说你想在外面那块地上种东西?”
这些天,小凌儿到处要锄头畚箕、要桶子、要肥料和种子,没有哪一宫的娘娘会去向人要这些东西,她的行径看进有心人眼里,存了底。
居然话这么传着传着,传出茉儿有重大阴谋,意图对他不利。笑话!几个畚箕锄头就能对他不利?他是纸糊的吗?
“可以不可以?”
茉儿想起这里是王宫,事事都有规则得依循。
“现在才问可不可以,会不会太慢?”
瞪茉儿一眼,轩辕弃突然发觉自己还是有本事让她手足无措,这个认知让他很开心。
“哦,不行啊”她的种子育出幼苗,瓜儿、果儿全长出鲜绿幼芽这两天才打算寻个好天气移植,可是轻咬下唇,她又犯了礼
这几天,宫中的礼官来过好几回,一开口就是她违反多少条规矩。
比如,她不该将王上留宿冷宫;不该在王上批阅奏章时,坐在对面,偷窥朝中大事;不该以罪女身分与王上合媾
最后她们往往以相同一段话做总结别以为王上专宠于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在宫里就是王后犯了礼,我们也有权出面指正。
问题是,她哪有能力控制他的行为,好符合她们口口声声的“礼?”他的霸道大概是从盘古开天辟地,就注定的事儿,他不理会别人意志,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谁有本事变更?
叹气,那些小苗株,明儿个请小凌儿送出宫给百姓吧!
“我说了不行?”
风卷残云,轩辕弃将她吃不完的蔬菜全扫进肚子里,吃惯鱼肉,偶尔吃点清粥小菜,也挺愉快的。
“种菜违礼”
“礼?我说的话就是理,想种就去种,谁想干涉叫他来找我。”
他开始后悔听从辛植儒的意见,弄了个什么礼宫,原以为这样能管管后宫那群闲过头的女人,别再到处惹纷争。没想到,她们没本事管那些小心眼女人,反倒管到他头上来了。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种?”她不确定他的表情是可以抑或不行。
“不过”
“那些个礼官太闲的话,你问问她们要不要换个位置,来当当王上?”
一句粗暴,他阻断她的疑问。
偷笑,她能想象礼宫听见这句话的惊恐表情。
弒君篡位?多大的罪名,谁敢承担。
“过来!”
他走到梳妆镜前,单单一柄玉梳子,一副银耳环和簪子,她这里东西太简陋,若将她移到后宫算了,她会被一群女人生吞活剥,还是赏些东西,替她增添门面。
茉儿乖乖地走过去。
“替我更衣。”
这个笨女人,事事要人教,锦书不用谁交代,更衣伺候样样做得好,哪像她,连男人的扣子都要扭半天,才弄得开。
偏偏他宁愿待在这个笨女人身边,不乐意回到样样完美的锦书身旁,他一定有被虐狂。
果然,她又叨念起来。
“你不会自己脱衣裳吗?还是学学的好,哪一天,你身边没了人帮你,可怎么办?”
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茉儿没想过真会有这么一天,他必须自己动手。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又是人民爱戴的好帝王,这样的男人一辈子都会有人围在他身边,等着替他解衣。
“礼官说,身为君王,许多事不能亲力而为。”
这时候,那个想“篡位”的礼宫,又变得好用起来。
。。
并肩躺在床上,他们都避免去谈让彼此不快乐的事。
所以她绝口不提出宫、不说欧旸御,她假装他忘记对她的恨,也假装这种亲密很合理。
当然,她不谈,轩辕弃也不会主动去提。
“御医说你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想种菜先掂掂自己的力气。”是叮咛,口气却霸道得可以。
“我自己是医者,会小心在意的。”
会小心在意,才有鬼!是谁贫血常晕倒,还用水蛭替人过血?这个笨女人,只会替旁人着想,什么时候想过自己?
轩辕弃忘记她的过血是受自己所逼,不过不管是受谁胁迫,看重别人胜于自己,就是种笨蛋行径。
“有空时,你会来帮我种菜浇水吗?”
话出口,茉儿立即明白自己说错话,时间身分都不同了呀,他们不再是当年的医者和病人,他是王,而她是罪女
眼色黯然,不想提的事,横在心间。
“我有说不帮你吗?看你那是什么脸。”
见不得她委屈,轩辕弃一出口就是不合宜。
“怎么能帮忙?你是王上。”摇摇头,茉儿摇掉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
“我说能就能,要不要再养条小土狗?”没想过要讨好女人,但这句话摆明了讨好。
“可以吗?”三个字刚问完,她噗哧一声笑开。“当然可以,你说了算,对不对,要是礼官太闲,我可以问她要不要换个工作去当当王上。”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她这个蠢女人才敢在帝王老大面前说。
不过,无所谓了,这个笑容太美,他有多久没看见这样的笑?无忧无愁,他怀念这个笑容
原来女人的微笑是男人宠出来的,而且还要正确的男人来宠,才能宠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璀璨笑颜。
在谷中三年,她很少有情绪,不哭不恼、不笑不怒,欧旸御为她用尽心思,她感动却不心动。
没想过短短几日,他救活了她的心,让她又脑旗乐得不见负担。
离开的念头淡然,虽然她不适合宫中生活,但留在他身边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只是他还要她留吗?
若欧旸御的影子,一直存在他们当中,他们有可能幸福?
“你再苦着一张脸,我就不准你种菜养狗。”轩辕弃不满她心思飘离。
“我没有。”她急急否认。
“永远不要让我看见你的苦脸。”
他不仅要控制她的生活起居,还要控制她的喜怒。
“好。”茉儿忙点头同意。
她很少对他说不,欧旸御是唯一的意外,掠过这个念头,他不让欧旸御跳出来,破坏他们之间的和谐。
“小凌儿说你喜欢茉莉,我命人在御花园里种下了,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可以吗?我以为住在这里的人,是被限制活动范围的。”
她说的没错,被放逐在冷宫的女人,通常是犯了过错,闭门思过都来不及,谁还敢往前头去招摇?
“我没有限制你。”
“那隔壁的惠妃和采妃呢?”
看来她已经开始认识新邻居。
“她们”说实话,他根本想不起来这两个女人的长相,更遑论记起她们怎会住进冷宫。
“你记不得她们?”
“我怎么可能记得?”轩辕弃说得理所当然。
“真悲惨,冷宫女子连同我共有三十七名,她们时时刻刻忆及你对她们的恩宠,常常怀想过往种种。就是过季农裳,明年也还有机会展露美丽,而她们却只能被关在这里,永久收藏。”
“她们要你替她不值?”
“不值?错误,她们觉得此生值得了,能得到你一夜青睐,是她们觉得最感骄傲的事情,要不是犯错被关进这里,大家对未来都有憧憬。”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出头的?”
“我不是替她们出头,我是在和你讲道理。知道吗?平日她们籼宫女们一样,要负责洒扫清洗的粗重活儿,听说吃得不好、穿得不暖,还要时时受陈嬷嬷的气。
这些还不难忍受,最苦的是漫漫长夜孤寂无人诉衷,多么残忍的事儿啊!若是你不喜欢她们,为什么不让她们离开宫里,重新寻找幸福?”
“她们出宫,没有幸福可寻,不信的话,你大可去问问她们,谁愿意离开王宫。”轩辕弃自信满满。
“我问过了,不愿意离开宫里,是因害怕到外面世界无从生存,若你肯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不担忧未来生计,她们就愿意了。”
“原来对她们而言,我只是个提供食宿的人。”
女人眼里只看得见功利,所以夜夜欢情,只为产下龙子,好保障一生权贵风光?轩辕弃不屑。
“难道你希望她们对你有更多想法?要知道,是你对不起她们,可非她们对不起你。”这个男人很坏。
“我对不起她们?你有没有说错。”
轩辕弃发现,女人真是宠不得,一宠就宠坏掉了,前几日,她还不敢对他多说话,结果,才几天光景,她就能组织起一团娘子军,对抗他的威权。
“我没有说错话,惠妃怀胎三月,让人下葯,失去孩子,她身心受的饥伤不亚于你,你居然判她搬进冷宫?难不成,你还希望她对你感激涕零?”
“我没要她感激涕零。”
“在你眼里,女人是财产,进进出出,不管是谁都好,只要确定自己荷包满满,就行了。
在女人眼里,男人是天、是全部,当你不再愿意为她们架出一片蓝天,她们就只能躲在阴暗角落暗泣,有人悲怨哀鸣、有人心生妒恨,所以并非女人天生性格刻薄嫉妒,那全是男人逼出来的呀!”
“弄到后来,我又要为她们的坏性情负责任?”
“你听过苗人养蛊吗?”
轩辕弃不懂,这事怎又和苗人养蛊有关,但他懂的是,这个茉儿瞻子变大了,理说得正顺,要让她闭口难啰。
他该决定的是,要不要用个凶恶眼神,提醒她正在和“王上”说话,不过糟糕,他竟然迷上她毫无顾忌的说教表情。
“没听过。”
三个字,他让茉儿接出下面一篇话。
“苗人养蛊,是将一群虫虺毒物关进瓮里,不喂食,任它们在瓮中自相残杀,直到最强者出现,才开始训练饲养。
你也一样,你把一群女人关在大房子里,让她们彼此竟争暗斗,落败者送进冷宫或失去生命,成功者为妃为后,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做法很残忍?
你告诉过我,这是个吃人世界,人是所有动物中最聪明的,所能想出来的手段也最残忍,你怎忍心让这群青春年华的女子,为了你自相残杀?”
“说到底,残忍的居然是我?”
“也许你不存心,也许对王宫来讲,这只是一种历代相传的体制,但却是一种最不仁道的体制,就算贵为王后,也不见得会生活快乐。”
“王后有什么好不快乐?她已经爬到最高位,再没有人能和她抗衡。”
连王后的喜乐她都要管?这回茉儿管得还真不是普通的过分了。
“如果有一群女人时刻觊觎你的位置,如果没能力掌理好后宫,如果你所能得到的只是王上的冷落,我不认为当王后有何快乐可言。”
“所以,你宁愿我冷落你,将我让到王后身边去?”
“不,我是说”茉儿轻叹气。
“你说什么?”
“我不适合这里,不适合你的体制;而最适合你的人是王后和你的嫔妃。”
她的结论让轩辕弃不爽。
什么不适合,就算把梅花移到温暖南方,它都要学会在冬天开花;把高山兀鹰养在庭园,它也得学习亲切温驯。这是生存守则,适者生存没有合不合适这个字眼。
“不用再多说,明天你去问问那些女人,谁想出宫,我给两百两银子。”两百两,够她们一辈子优渥度日。
“真的吗?你想开了?”茉儿问。
他不是想开,而是不想再听她满嘴合不合适的废话。
“对了,这个东西我替你保存很久,你自己收好,别再随意给人。”轩辕弃从怀里把她的玉篦交到她手上。
那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唯一东西
“这三年,你一直把它放在身上?”茉儿轻问。
是吗?可能吗?堂堂王上将一柄粗糙的玉篦随身带上,仰头,她期待着他的答案。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当然带在身上,不然弄丢了怎么还给你。”
说着,侧过身,轩辕弃搂她入怀。
带个玉篦在身上很了不起吗?他又不是把石磨经年累月背在身上,干嘛用那种傻脸看他?笨女人!
手缩得更紧,紧紧紧紧地,他就是要她在身边才睡得安稳香甜怎样?就是要她一直一直留在身边怎样?管他什么斗争残杀,他一定会将她保护得妥妥当当。
吻落下,燃起一室绮丽。
。。
知不知道,她的菜苗长了三吋高。
每天一早,晶莹露珠在上面闪耀,她的努力有了收获。
小凌儿和轩辕弃新拨给茉儿的文公公和小紫儿,弯着腰在抓菜虫,他们四人说说笑笑甚是惬意。
“我还没入宫前,家里是种米的,可是年年欠收,再加上战火不断,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爹爹才将我送入宫中。”
文公公述说过往,三十多年,尝过富贵却忘不了童年。
“后来呢?”
“后来前朝被推翻,宫里贵人走的走、跑的跑,可我们这种人除了宫里,还有哪儿能待呢?只好留下来服侍新君。不过,不是我多嘴,轩辕王比之前的腐败国君可好得太多。”
“好?是好凶吧,我看见王上,远远的就不敢抬头望。”小紫儿吐吐舌头说。
“王上不过是严厉了点,只要咱们谨守本分,不犯事儿,都能平平安安过日子。”
“前朝的国君很坏吗?”小凌儿问。
“何止坏,他是残暴不仁、草菅人命,看见别人试凄,他才会觉得快乐,你们瞧瞧我手臂上的伤。”
文公公捋起袖子,袖子下整只胳臂变成赤褐色,难怪平日老觉得他的动作不俐落。
“好可怕,不会是被热水烫着的吧!”好狰狞的伤,挺吓人呢,小紫儿有些害怕。
“不,是让火给烤的。”文公公回答她。
“火烤?”小凌儿不懂,哪个人闲来无事,把自己的手烤成这等模样?
“我记得那年冬天,屋外下着大雪,屋里暖烘烘地烧起一大盆火,丝毫不觉得寒意,那夜前朝王上才用过饭,半躺在龙床上假寐,我和两三个宫女正忙着收拾食篮。
王上突发一想,说他要闻闻烤肉香,命令一下,几个侍卫突然抓住我,把我拉到火盆边,强按住我,拿我的手臂在火上烧烤,不多久,果然有肉香传出,我痛晕过去,晕倒之前,听见王上的大笑声在耳边回响,醒来后这伤便跟着我。”
文公公环视身旁三个女人,她们眼里部流露出同情。
“很痛吧!”茉儿走来轻触伤口,心跟着拧绞起来。
“旧伤,不痛了,不过我常梦见那一幕,惊醒后就再睡不好。”那个痛刻骨铭心,老在不注意时钻出来,疼他一疼。
“我来配副安宁散,你在睡前服一点,就能一觉到天亮,那是温补,对身子有益无害。”茉儿说。
“谢谢茉儿姑娘。”
“后来呢?”小紫儿爱听故事。
“什么后来,他是帝王,有冤能向谁申去?忍啦!有段时间我的动作不方便,很怕自己被赶出宫,无法谋生,我就每天逼自己用左手拿重物、左手工作,久而久之,手虽不若以前灵巧,总算能掩饰过去。
新帝王进宫,筛选太监宫女,王上看见我的手,不嫌我老、不嫌我无用,居然把我给留下来,打那时候起,我就晓得王上虽表面严肃,骨子里却是个仁民爱物的好国君。”
“说到好国君,这可是如假包换的事实,宫外不论士农工商,都说咱们有个好国君,连天公都来帮忙,年年风调雨顺,民富国强。”小凌儿插话。
他已经成功脱去掠夺者形象,成为好帝王,茉儿为他高兴,真的。
“前年我告假返乡,爹娘都过世了,三个弟弟的孙子都长得同咱家一般高。听他们说,自战火平息,老家的几亩田开始有好收成,三个家庭齐心努力,地一亩一亩买,现在也成了大户人家,这些可都得感激咱们的好王上。”文公公说。
“这我就不懂了,收成和老天赏不赏饭吃有关,和王上有啥关系?又不是咱们王上去帮他们种的田。”小紫儿问。
“这个呀,可得我来说明,王上减轻赋税,让老百姓人人吃得饱、有力气工作,收成自然好。
王上用一大批清廉官吏,不贪污、不收贿,当捕快的致力抓贼,当地方官的努力为人民申张冤屈、维护安宁,久而久之,当人们理解挥汗工作比拦路当贼有更好的日子可过,谁还想当强盗?”小凌儿说得头头是道。
“真聪明,是谁告诉你这番话的?”小紫儿一脸崇拜。
“是王后娘娘,她常对馨儿讲,我听久了多少能听懂几分,王后常说一句话,什么大官员叫老百姓当坏人的我记不起来。”小凌儿抓抓头发。
“胡扯,大官是用来抓坏人的,哪里会叫老百姓当坏人。”小紫儿用食指推推小凌儿额头。
“话是这样说的官逼民反,意思是指一个坏官吏不帮人民,反过头来苛刻百姓,久而久之老百姓生活过不下去,被逼急了,没办法只好起来造反。”茉儿向大家解释。
“对对对,王后娘娘就是这么说的。”小凌儿接下茉儿的话。
“她是一个好王后。”茉儿轻语。
“没错,王后娘娘人真的很好,她读好多书、懂的事情又多,处处替王上着想,她的脾气很好,不会随便对下人生气”说起王后的好事,小凌儿扳动手指,一件件算,想算得清还真不容易呢。
“王后是令大人的女儿,自小受父亲熏陶,自然见识比寻常人广,这些年,王上在令大人的辅佐下,不时推动好政策,受惠的自然是百姓。”文公公同意。
有这样一双父女为他分劳,他减轻不少负担吧!茉儿淡淡笑着,不发表意见。
“茉儿姑娘,下回有空,我陪你去拜见王后娘娘,得了她的支持,你要封妃机会比较大。”小凌儿怂恿茉儿。
封妃?不,她没有这层想法,茉儿很清楚,即便眷恋眼前的平静幸福,她仍然不适合宫闱生活。
小凌儿误会茉儿的意思,苦口婆心劝道:“茉儿姑娘,你别认为眼前王上宠爱你,便不把王后娘娘看在眼里,这样不好的,毕竟你还没有正名。
包何况王上宠爱过的女人何其多,结果不是人人下场都好,你还是应该替自己找个靠山。”
文公公跟着劝说:“茉儿姑娘,我在宫里待那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至少学会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王后娘娘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礼貌上,你是该去拜见一趟。”
茉儿笑着婉拒他的好意。
看茉儿频频摇头,小紫儿想起过去,讷讷问她:“茉儿姑娘,你不会和三年前一样不想留在宫中吧?”
“不管想不想,她都得留。”
轩辕弃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在场所有人,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多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