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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刘芬芬在家除了伺弄家禽收拾家务并没旁的活计,他家不像别人院子种着四季的瓜果蔬菜,见天的收拾园子,除草施肥捉虫,一时半刻都闲不住;只要他把鸡鸭喂上了,早晚各拾一次鸡蛋,或者偶尔做件衣裳,缝个绣品,日子再轻松不过了,全村的夫郞里面也挑不出几个像他这样每日里舒舒坦坦的了。
再加上当家男人对饭食要求不多,给什么吃什么,不像别家的汉子还隔三差五的吆喝着喝顿酒炒俩菜之类的,饭食不对胃了便昏头巴脑的骂两声,叫夫郞在孩子们面前丢分子,虽然说不上窝心,可终归不好受,而这种情况在自己家确是从来不见的。
况且他家人情来往也少,自己亲家那边有哥哥,爹爹阿么都健在,身体硬朗,哥哥是个孝顺的,不用他惦记,只不过为了全自己的孝心,每逢节下他都会带着东西家去看看,回去热闹一番,心里敞亮着呢,这样算来算去的话,再没比他日子好混的了,家里又和睦,没得叫一干人看着眼馋。
梅画跟艾奇吃了饭,兜了两筐圆茄子搬到刘芬芬家了,这时候正是嗮干菜的好时光,之前艾花枝在的时候给他晒了好多,只是想着冬天没有应景的蔬菜,而这些绿色的一干吃不着,梅画自己又是个馋嘴的,所以便趁着日晒充足,凉风习习,多弄一些,好留着下雪的时候炖大锅菜,而且他也不能光顾着自己,这送一点,那给一把的,分吧分吧就不多了。
俩人坐在阴凉地里切片,刘芬芬将一个菜墩搬到小桌上叫梅画用,以防他窝到肚子。
临近中午的时候梅画想着去艾美那看看,大半天不见人心里毛躁躁的,却被刘芬芬喝住了,
“老周家这会正人仰马翻呢,你去了干什么,再碰到你,你也帮不上忙,去了还添乱,老实的干活,别净想着尥蹶子偷懒!”一上午就切了不到十个茄子,惯会耍赖。
梅画一愣,不明白的问,“他家怎么了?”又急了道,“要有事我得过去看看,可不能叫我哥受欺负。”
刘芬芬将盖帘上的最后一点空处摆满,看着挤眉瞪眼的人问,“嘿,你还好抱打不平呐!你真以为咱老艾家的人是那么容易叫人欺负的?那可是糊了那些人的眼!错打了算盘!”
瞧着人还不清楚,便耐心地解释给他,“不是他们家又干仗了,是兰兰正生着呢,闹了一晚上了,到现在娃子还没出来呢!”
说完就摇摇头,心想,那孩子怀胎的时候吃食跟不上,大人的精气都叫孩子给夺了,身子虚的不行,生产的时候可不是没力气么,想到这,他又看了眼跟前的这个圆滚滚的精补的比刚成婚前肥了两圈的人,暗想,吃吧吃吧就知道傻吃,孩子个忒大,等生的时候看苦的是谁!
梅画猛一顿,不可置信,张大了嘴,话不成句,“还还还……没……”天呀,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这这……
“给我闭上嘴!”刘芬芬忽然板起脸,十分严肃,“成什么样子?要说话就好好说,结巴什么,闭上嘴,想好了再说!”
突然间一喝,梅画乱糟糟的心给镇住了,顾不上后脊梁乍然冒出的汗,他吞吞口水,嘴角抿了抿,目光凝实,嘘声求教,
“这生孩子要这么久?那……得多疼啊……”这简直能不能好了……
刘芬芬一看这低声下气的情形就知道他这是怕了,只是没想到向来牙尖嘴利耀武扬威的人瞬间就给人失力无助感觉,心中微叹口气,回想,终究不是大人,心性什么都是糊弄人的,这不一遇到事就慌神了么,外强中干;
把人拉过来,手掌贴上他的肚子,口气十分温和地说,
“你俩本就不同,他那是虚弱无力,饭食跟不上,身子亏空了,那人怎么能支撑的住?可你这整天整天的嘴都闲不住,顿顿吃肉的,有什么怕的?快给我歇了那些个胡乱的心思,你要是自己把自己吓死了那可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梅画刚开始又惊又惧,简直感同身受,就刚才那么恐惧的一下,便失了神,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直觉的肚子使劲儿下坠,还是刘芬芬及时大声喝住他,才从幻景中走出来,后又听到十分合里的解释,这才将七上八下飞鹿乱撞的心还归原位,
只是还是心胆怯怯,势必要问个明白,于是愁眉苦脸道,
“真不一样?我不会疼那么长时间生不出来吧?”
又来了,就没见过自己咒自己的人,刘芬芬格外恼火,口不择言,
“你少吃点就成了。”
说完将他肚子上的衣服一紧,大大的肚子特别显眼,指给他,“你瞧瞧,明明才六个月,可任谁瞧着都跟七个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双胎呢!你以后少吃点就成了,正点饭食别少了,觉得肚子饱了就别强塞,那些个零嘴也少吃,哪就那么饿着了,纯粹就是嘴馋,但凡我见到你的时候那嘴里从没空着过。”
梅画顾不得挨骂口气不好,只懵懂着问,“少吃就行了?”
“你只记住适量!”刘芬芬突然和颜悦色起来,刚教训人的时候,肚子的娃子可是一个劲儿的跟他打招呼呢,这么爱动,绝对是个胖小子,憋到人不似方才慌神,才问他,
“你前几天把脉的时候,郎中怎么说的?”
梅画仔细回忆那天艾郎中说辞,不确定弟重复,“好像是营卫充实,气血充盈之象。”应该是好的,不然艾花枝不能是笑意盈盈的。
“那就行了,记住我说的话,适量,六个多月的娃子已经成型了,只要保证他的精气摄取便可,记住,过犹而不及。”
梅画狠狠地点脑袋,目光坚定,在现在也有难产一说,他可得加小心点,这里又没过硬的科学的医疗技术,全凭有经验的接生婆,而且那些人也都是良莠不齐的,他可不能把自己的小命随便的交给别人。
俩人又待了会儿,刘芬芬侧面观察他又恢复的了往日的欢乐行径,没被方才的那些事所影响,这才放了心开始做饭,他没叫人回去,反正也来了,不差这一顿。
单独给他蒸了一大碗鸡蛋羹,炒了四个菜,把去年的腊肉切了一块,之后煮了一锅疙瘩,出锅前洒了一小搓熟芝麻,因着占着手,便叫梅画点滴香油,可等他回头一看的时候,眼珠子差点瞪脱了眶,好嘛,瓶子里少了二两,再瞧瞧犹不自知摇头晃脑的人,暗骂,难怪吃的这么胖,这进了肚子的都是油水,能不长膘么!
其实梅画倒完了之后也发觉了,实在是在家习惯了,挠着脑袋讪讪地看了心疼的眼角抽搐的人,忙哄着人说,
“赶集的时候我买上二斤孝敬婶么!”
刘芬芬扭动了半天嘴角,最后磨牙道,“不许出门就忘!”
梅画赶忙表态,谄媚地笑道,“哪能啊,我是那在乎银子的人么?!”
这话到时不假,刘芬芬自己嘀咕。
吃过午饭一直到傍黑天儿,梅画才见到神色憔悴的艾美,顿时把他心疼的哪哪都暴躁起来,
“哥,你咋成这样了?是你生了孩子啊?”
艾美原本累浑身无力,听了他这话,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想抬手捏捏人脸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刘芬芬放下面桶系着围裙走过来,皱眉训道,“你那个嘴啊,就没个把门的,亏着是美子,要旁人还不跟你急啊?”然后问艾美,
“生了?大人孩子怎么样?”
艾美喝了两口水,抹了下嘴角,攒攒气开口说,“刚生不到一个时辰,娃子不重,也就五斤,这都多说,兰兰不是很好,郎中去了,说得精养上半年才能恢复。”
语气中难免有些悲凉,郎中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怀着时候亏着了,可他婆么就跟没听见一样,绷着个脸不见喜气,得亏兰兰睡着了,不然心里得多难受。
他这一细说,刘芬芬翻的白眼快成牡丹花瓣了,嘴角撇着,全然不屑,眼角斜愣着,满目轻蔑,嘲讽技能全开,
“这人啊就不能目光短浅,自以为是;甭管老的少的,你走一步就得预见到十步开外,赞那些银子做什么?能带到棺材里去?那生下来的孩子不是他们老周家人啊?这样算计着,亏心不亏心啊,老话讲的好,老猫房上睡,一辈儿传一辈儿,哼,且看他晚年的光景吧;而且那兰兰我看着性子也温和,顺溜,一向听话的很,多好的孩子,可是呢?得个什么结果?”
话说开,就停不下来,冷哼道,“这也是兰兰他亲家不做力,由着老周家这么轻贱人,听说他还有个弟弟,就我瞧着这样啊,哼,也不是个有脾性的,还有他阿么爹爹,哥儿虽然嫁了人,这么多年才怀了娃子,怎的就不过来看一眼?哼,也怪不得老周么子抠唆,自己人都不当回事,人谁看重你啊。”
梅画从旁听着,弱弱地回一句,“人都有好坏,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刘芬芬斜睨了梅画一眼,点点头,“我到是很认同你这话,这人啊甭管在什么地处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自己首先就要立起来,再说兰兰,老周么子不给他做他就不能给自己开小灶?他手里就没个钱?你大伯哥也是个木头?他自己不也喂着鸡呢么?好容易有了娃子结果全家除了你全都不当回事,哼,可笑至极;总归来讲,到了如今,谁都有错,谁也甭埋怨,受不受屈的旁人也只能干瞧着。”
艾美一直垂着眼睛,没有争辩,谁能说婶么这些话没有道理?总归是自己家的娃子自己疼。
好像是才想起来,刘芬芬一拍巴掌,挑着眉问,“生的哥儿还是小子?”
艾美想到那个皱皱巴巴的小娃子,心底一片柔软,目光快成水儿了,笑道,“是哥儿,可漂亮了!”
“你这纯粹是糊弄人,”刘芬芬一摆手,不信,“我都生俩了还不清楚?那娃子一生下来都一个模样,难看死了。”话一撂下,正好对上梅画投过来的目光,意味不明的哼哼两声,手指点着他的肚子,
“你别高兴,等你生下来一样,吃多少油也抹不到你脸上。”
这话令梅画再次开始一劲儿的献殷勤,就为了中午那二两香油,再有晚上想吃手擀面,可不得上赶着点么;
艾美眼不错地盯着尾随在婶么后面走走停停手舞足蹈的弟夫,咬着嘴唇发笑,来到二叔家,心里又踏实又温暖。
刘芬芬留了艾美吃饭,桌上又免不了一通教训,令他睁大眼睛,别一味的当傻子,又教导了些家里家外的这些人情关系如何相处,字字珠玑,头头是道,艾美内心咋舌,收益颇多;
吃了晚饭艾美就回去了,他婆么说脑袋疼,今儿伺候不了,没办法,他就得去守着,大哥又是汉子,哪懂得了那些精细的,左右他瞧的上兰兰这个人,也就不辞辛苦多照看一番,而且那个小娃子他也满心喜欢的紧,恨不得抱到自己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