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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画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来二叔家,不过放下菜说几句话就走,屋里也就去过一两次,还仅止步于堂屋,这庄家户里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顶多家家的摆设不同,而且是土房子,穷的掉渣,他也没那么多好奇心非得看看人家屋里是啥样子的。
刘芬芬领人进了院子,他的身影一出现,那些菜园子里的鸡鸭鹅便一窝蜂的朝他这飞奔,到了吃饭点了,食槽里还空空的,谁不急啊?
梅画跟着他走到栅栏边上,刘芬芬扔给他一个板凳和一把菜刀,
“剁食,找了你这半天鸡们都饿疯了。”
菜板上的菜帮子块头还挺大,切口参差不齐,大小不匀,一看就是刚剁了一半人就出去了,梅画没拒绝,反正他也无事,乐呵呵的捡了菜刀吭哧吭哧的动起来。
刘芬芬仔细的盯了他半饷,没瞧出一分一毫的不情愿,向来以刻薄著称的脸上露出些暖色笑意,转身找麦糠给鸡拌食去了。
大叶子的菜眼看剁成了碎沫沫,梅画一下想起来晚上要包饺子,立刻抬眼找刘芬芬,结果发现他正在园子里倒鸡食,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扯开嗓子喊道,
“二婶么,我晚上想吃饺子!”
刘芬芬将最后一个食槽倒满,提着空桶往外走,听到梅画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讽道,
“你个吃货,旁人家一年到头吃不上两顿饺子,你可倒好,隔三差五的吃一次,家里那些好饭食还添不满你的肚子,净做那起子叫人妒忌眼红的事,传来传去落不下一个勤俭的好名声,不知道树大招风啊。”
这话中的意思有啥不明白的,他又不是木头人,心想难道真有人没事就盯着自己家的门缝瞧?一想到私-生活都被别人看去了,梅画发狠的剁着菜,目光鬼畜,
“我在家吃自己的碍着别人什么了?叫我知道谁在背后黑我,我就把他的嘴给缝上,甭说吃好的,就是汤也叫他喝不上!”
“缝人家嘴?那你也得先学会拿针!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你动一下针线,懒货,全村找不出来你样的!”刘芬芬虽然还是教训人,语气却轻缓了许多。
针线对梅画来讲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弱点,恰恰这个弱点在这个世界被人诟病,所以他也不敢硬辩,只能垂着脑袋消弱存在感,这嚷嚷的外面都知道了那可不是好风光的。
却听那头刘芬芬从园子里走出来,放下木桶,拿过旁边的一个簸箕准备装菜,走到跟前说,
“今儿晚了,买不成肉,赶明一早我去后方的屠夫家割上二斤,你要非今儿吃到嘴里,那只能是素的,馅儿里放鸡蛋,你自己合计呢?”
梅画眨眨眼,清凉的目光中流出笑意,方才示弱的态度一点不见,笑嘻嘻道,“婶么,晌午二奇割回来好几斤,我去家拿,顺道把菜摘回来,不用等明个!”
刘芬芬原以为他们就割回来一点中午炒了菜吃光了,结果这是留在黑夜包饺子呢,手下装菜的动作一顿,磨牙恨恨地道,
“割了肉不说给你二叔送点,光想着自己,”又想着自己晚上也能吃上一顿好的,就撂下这个话头转而训道,
“你那个脸面可是大的,二奇二奇也是你叫的?成婚多久了还改不过来,叫外头人听了去又是一番口舌,这不是给你男人丢面么?做夫郞的一丝尊重当家男人的姿态都没有,叫二奇往后在村里怎么抬的起头?”
梅画自知理亏,却还是弱弱的辩驳,“我这不是在家么!”
刘芬芬瞪他,“在家在家,在家习惯了在外面随口就说了,等你反应过来后悔都晚了!郎中那可有叫后悔的方子给你抓么?”
该死的男权社会!梅画嘟嘟囔的咒骂,只是想爆发也得掂量下他当前的战斗力,斜眼瞟了一眼肚子,默默地收回了愤慨之心。
刘芬芬转过脚又去了园子,梅画自己舀了水洗手,等人出来,急急的走上前,“咱快去拿东西吧,一会儿天就黑了。”
“等我洗下手,着什么急?馋嘴的没了亮儿还能吃到鼻子里啊?”
……
灶台上有提前割下的韭菜,刘芬芬瞅着不够又去割了一大把,顺带着摘了几根黄瓜准备晚上调一调。
梅画盛了两碗骨头汤,汤里融着炖烂的肉死,见人一进来就招呼,刘芬芬也没客气,喝完了领着人提着筐锁好门回家。
天色渐渐暗青,家家户户的烟筒飘出青烟,夫郞门已经开始拾掇晚饭,外面疯跑嬉笑的娃子闹的正欢,不到饭点绝不着家;
刘芬芬家务活端是练就的一把好手,和面,剁肉,分分钟搞定,梅画负责摘菜洗菜,人家那两样活都出来了,他这刚开始给韭菜控水,因为身子重,笨手笨手,免不了又挨了一顿批。
要是真等着水控干,估计得明早上才能吃到嘴里,所以梅画想了个又快又便捷的方法,直接一手抓一把,抡起膀子前后开轮,谁知赶巧刘芬芬正搬了面板从他后头走,这可好,当下甩了一身,又惹来一阵猛斥。
梅画低声强辩,“谁让你不瞅着点!”
“你个混玩应,我知道你那架势要做什么?”放下面板,刘芬芬拽着围裙擦脸,眼缝里瞄着一脸无辜的人,无声的叹了口气,放下围裙,擦擦手,温和道,
“你这身子经的起你瞎折腾么?甭管年纪多大,当了阿么就应当越来越稳重,行事规矩有分寸,家里头不说,就是外头的人看着也都敬重你,人人都说生了娃就跟重头了一次胎一样,心肺脾全都变了一番样,可你在瞅瞅你,有几个像你似的不着调?”
说归说,还是走上前收回他手中的菜,自己拿到一边甩水,独留梅画一人垂目沉思,当然,在刘芬芬看来,那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叫人改邪归正,其实真实情况是梅画后晌来了之后又剁菜又做活手脚不停,还老被骂,精神受到摧残,就这么一下子完全体会到身心惧惫这几个字的真切含义了。
等包上了饺子,金元宝似得样子往盖帘儿上一摆,才终于叫嘴条刻薄的刘芬芬从心底夸赞了几句。
梅画擀皮包饺子样样拿的起来,包累了他就擀一会儿,俩人的手都不慢,等着艾寒流进门的时候已经快满了两盖帘了。
“二叔回来了。”梅画掐着一个饺子,见人进来立刻规矩的站起来问好。
艾寒流点点头,叫他坐着,在门口站下,随后眼光波及到面上,没说什么。
“当家的回来了。”刘芬芬放下擀面杖也站起来,笑容柔和,主动说明,“这后午我从美子家接回来的,坐了半饷孩子突然说要吃饺子,我原合计着家里没肉,跟他商量明个再给他包,谁知这孩子说家里准备上了,今儿黑夜就得吃到嘴里,他一个人又弄不过来,这不就……”
艾寒流耐心的听他说完,脸上表情丝毫未变,只道,“明儿割上五斤给孩子送家去。”
梅画一听,眉毛微动,再看刘芬芬,丝毫没有肉疼的表情,反而笑容越发灿烂,只听他忙着应口,
“这可是当家的跟我想到一处了,我原就是这样想的,他们年轻的能攒下几个钱?说不得一时没考量都用在吃上了,少不得我们做长辈的帮衬着。”
艾寒流点点头,不说什么直接往屋走,只是后脑勺跟长眼睛了一般,说道,“不必跟进来,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刘芬芬迈出的脚步一顿,心情好的忙应承道,“我知道了。”目光随着自己男人进了屋才收回来,转头看到梅画贼兮兮的表情,一个没忍住便伸手掐了他脸蛋子两把,只是顾着当家的在屋里,才小声喝道,
“笑什么笑!瞧你那一脸贼模糊眼的,白长了一副好面皮,快点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