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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予橙,你给我出来。"未入门,继祯的声音老远传来。
砰地,推开门,他大步跨入房间。
橙儿缩在床上,捂住耳朵,背着他,理都不理。
"你今天在番什幺,一直闹那些无聊事情。"扳过她的肩膀,继祯强迫她面对自己。
看住他,眼睛一眨不眨,瞪住,试图让自己的怒焰烧出他的良知。
"我番?你居然什幺都没问就说我在番,看来,你不是普通偏心,喜欢莫愁吗?想迎她为妻吗?行啊!休书签一签,各过各的桥。各走各的路,谁也别干涉谁。"连珠炮弹轰他一大段,轰炸过,心情稍稍平复。
休书?连休书都拿出来吵架?继祯指向她。
"把话再说一次!你要拿我们的婚姻来闹情绪是不是?你要一拍两散是不是?你要桥归桥、路归路是不是?'他的句句是不是,问得她满心惊颤。
"不是我要,是你要!你还赖我。分明是你把别人看得比我重要,你还凶我"说着,她委屈万分地瘪下嘴,眼框烫要轻雾。
深呼吸,她的委屈收拾他高张怒涛,继祯企图用理智和她交谈。
"你又扯偏,告诉我倒底是哪里不对,让你这次失常,你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
无理取闹四个字又燃起她的新火种。"错了、错了,我就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人,恭喜你,总算看清我的真面目。现在撇脚还来得及,要不要啊?一刀两断挺有趣的呢!"推开他的大手,她坚持用背"看"他。
"原来你不想解决事情,只想吵架泄恨?恕我不奉陪。"说罢,他也用背"相"她,几个大步,转身要离开。
"不准你走。"霍地,她转身,眼眶迅速翻红。
翻红眼眶拉出他眼底一抹柔和,他在做什幺?学她闹脾气?"我不走留在来挨骂?不!我头脑没僵掉,也不想放弃我的达官梦。"
"我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不喜欢你对她的温柔态度、不喜欢你们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讨厌讨厌讨厌,我讨厌你们这样子。"她扯着喉咙喊叫。
"橙儿"抱住歇斯底里的橙儿,继祯用温暖的怀抱包容她。他听懂了橙儿的真意思她在嫉妒。
找到问题症结。
原来橙儿也有女孩子的善妒特质,换个角度看,这代表她爱他、喜欢他,对他,她有强烈的独占欲望。想通这点,继祯笑了,他能为妻子爱自己而生气吗?当然不能!
"你以为我喜欢乱生气,我才不喜欢生气,我只是奇怪为什幺莫愁要不停不停用那种依恋眼神看你,我心里奇怪啊,事情卡在那里多辛苦,可是我不爱猜、不爱乱想,只好找上她,仔仔细细问清楚,我没让她跪下来、没要她哭得那幺可怜,我哪里欺侮她了?你说、你说,你给我说得清清楚楚"她伸出两手在他胸前一路乱捶。
气死气死了,他不能乱冤她,乱冤人家就是坏人,就像冤她爹爹助苏家。全是一堆该下地狱的大坏蛋。
"你在气我冤枉你?"抚抚她的头发,他问。
"当然生气,我没有做错事情,你不可以骂我河东狮吼。"
被了解,她的委屈在瞬间蒸发。不恼了,尤其在他的笑容对上她的时候,他的笑总在莫名其妙间安抚她的纷乱情绪。
"我承认,是我说错话,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圈住整个小人儿,他缓缓转动身子,他们像两条因在一起的面条,扔下油锅,炸一炸、转一转,炸出一身亮眼金黄,转成不分离的一体。
"本来就是你乱说话,全世界的人做错事情,你都可以开口骂,唯独我做错事情,你不能乱骂,就算我真的很糟糕,你也要关起房门来偷偷讲我,在一个外人面前这样子说我,我很没有面子,知不知道?"
面子耶!这天大地大的东西,男人没面子无所谓,反正里子强得很,可是女人已经处处倒霉,好歹也要争起一点面子摆在身边,好在走路时多少刮些风啊!
"了解!还生气吗?"捏捏揉揉她的粉颊,拉出她一张笑脸。
"不生气了。"摇摇头,她破泣。
"不想一刀两断,桥路不相往来?"
"现在不想,虽然它有趣得紧。"补一句,维持起她的"面子"。
和好了,他笑笑,她也笑一笑,两个人对望着笑过,争执烟消云散,剑拔弩张成为过往。
"真不生气?那在我道歉之后,可不可以问你一些事?"
"你说,我既往不咎,认真听你的问题。"她又赢了,在他面前,她还没有失败纪录。
"你说你心里难受找上莫愁,有没有想过,在你的'难受'解决之后,会不会换莫愁变得难受?"他委婉劝说。
"事情要弄得清清楚楚,我不喜欢混沌不明。"她理直气壮。
"当然,我并非要求你假装不知道,或留在心里作假设,这样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混乱,只不过你直接问她,她心里会作何感想?"他设身处地。
"我"她无语。
"没想那幺多,对不对?你救下她,她承你的恩典,现在你的措控会不会让她无地自容?你救她的主要目的是教她难堪?不是吧!你希望她过得比以前更好。否则你不舍替自己添麻烦。若是放任自己的多余猜忌,而违逆原本好意,你会不会觉得?"
"我想我会"低头,她实说。
"所以,对女人和对商场上那些与你交手的男人不一样,很多时候是不能直来直往的。现在你弄清楚了,莫愁只是拿我当大哥看待,往后你能不能像个大嫂,对她诸多包容和教导。"
"我、我我能不能说后侮?"
"后悔什幺?"
"等我们回家,给她一笔银子,然后请她不要跟我们一起?"
"不行!她人生地不熟,身上又带着大笔银两,这无异是将她送人虎口,与其如此,把她留在江南会更安全些。"
"一定要带着她吗?"
"你终是不放心我?傻瓜!我不会对莫愁有想法。"
"可是"
"听话,不要随意猜忌,这只会让你心胸变得狭窄而不愉快。没有太大帮助。夫妻间最重要的,是互信对不对?你要相信我会。对你专心,像你成天在外面跑,我始终认定自己在你心中,你会对我专一。"
瞧他,不语,认真将他的话一遍遍在心中反,最后,她决定让自己被他说服,笑开颜。橙儿说:"我想,你是对的。"
"好,有空去找莫愁聊聊,不要让这件事变成你们主仆间的心结。"
"我懂"
"这才乖,我们家橙儿最讲道理,往后碰到事情也要像现在这样,先放下怒气,把事情说明白,别气坏自己,让我心疼。"环住她,把她紧圈在怀中,他的吻在她发梢掠过。
他赢了,在先主动退过一步之后,取得最后胜利。
这是他们的相外模式,他先让她尝到胜利滋味,获得情绪上的满足,然后-由他拿到最后主控权。表面上是双赢,但认真计较起来,事情议是遵循他想要的方向前进。
"你会心疼我吗?"
"当然,除非你找出哪一个女人比你更可爱、更漂亮。"
"有啊!莫愁就比我漂亮,她的眉毛细细弯弯两道,像柳叶。"
"可偌她没人我的"情人眼',自然就成不了我的心中'西施"也许将来在她丈夫眼里;她会比你漂亮,可是不管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她处处不及你。"
他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已经大大满足她的虚荣心,但好胜的橙儿仍要顶他几句。
"哈!你还说她不在你心中,你分明上下左右看过,说不定连里里外外把人家都看透彻了"
跃起身,她再度跳进他怀中,不依地嘟起嘴。
他笑了,为着她的耍赖撒娇,吻落下封锁住所有争执。
莫愁得到全家人热烈欢迎,尤其是继善,自第一眼相见,他的心便挂上她,三不五时在她身前打转,相形之下,橙儿专为他带回的菜单,显得失色。
大家看在眼底,心知肚明,分明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是继善一心模糊,百拆不回,谁都拿他没办法。
只有橙儿百分百支持继善,她乐观其成,三不五时在莫愁眼前,净挑继善的好处说涸此,叔嫂关系进人前所未有的和谐状态。
另外,橙儿租房子、盖工厂,长孙家的织造厂热热闹闹开张,只不过他们尚未开始接受订单,她招募一批想从事织造的男女,开始进行训练工作,两个月下来,倒也有些见得了台面的新作出现。
她预估最慢半年,长孙家要在镇上举办一次大型织造展,待名声打开,量产出售。
黄昏,橙儿拿来账本,扰乱继祯,不准他看书,硬要他帮忙出主意。
"我真的觉得这些船家,越来越过分,姿态高不打紧,船资还一年一年调涨,再调上去,我们的利润就要被吃掉大半。气死了,他们分明瞧咱们没有船只运货不成非要欺人。"
"利润被吃掉大半,也还有一半啊!干嘛斤斤计较。何况,船工本就辛苦,让他们多赚些何妨。"对身外物,他的要求不高。有无银子可赚,他没那幺积极。
"若银子被船工拿走,我心里还能平衡些,都是刻苦人家,能照应何乐不为,可是,银子根本都落人船家手中,那些船工个个苦哈哈,一天好日都过不得,你说公平吗?"她义愤填膺。"
"你确定?"
"怎不确定,咱们这里又不像北方的黑龙江,冬天结冰夏通船,船工一年有四个月没营生;再加上这些年,各家商号竞争强烈,对外往来密切,那些船家一个个成了大户,可船工还在过苦日。"
她的话撩起他的兴趣。"说说看,这番话你打哪里听来?"
"今晨,我到织造厂去,半路碰到以前见过面的老船工,人病了,歪在路上,说是没钱看病。我把他带进厂里,请来大夫,藥喝过,人才精神些。我问他这些年船运业好,怎没多储些银两往后好过日?他说船工的薪俸能捱三餐就算不错,哪还有本事存下银子。我听了吓一大跳,问明白,才知道,原来钱全被船家苛扣。简直是可恶!"
"后来呢?那位老船工怎幺了。"
"我给他一笔银子,叫他身子养好后倒织造厂里扫扫地,每个月给三两银,另外他也替家中老妻讨工作,我允了,可是,还没想到要安排在哪里。"
"你的做法很好,救急又救下穷,这些日子我会到外头打听,了解一下船工的生活情况。"
"了解又能怎样,我们不是老板,总不能要他们到我们家支薪。"
"当然不行,但是我们可以开家船运厂,以两到三倍的月俸请来大批船工,并以低于市价一、二成的费用招商,当然,刚开始会有许多拿银子却没有事可做的船工,可是,别的船家没有工人,船甭想开出船埠,那些商家自然得乖乖成为我们客户。久而久之,那些不肯改变的船家,只能收船,我们再以低廉的价钱买下他们船只,将船运厂扩大。"
"太聪明了,到时他们会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就不能欺侮船工。"橙儿听到这里,忍不住拍手叫好。"继祯,我真庆幸你不是我的对手,否则,我怎幺收场都不晓得。
"我不会拿你当对手,忘了?我要吃香喝辣全看你。'他笑捏起她的鼻子。
"是啰!要没有我这救命恩人,你哪来的'口'吃香喝辣。"
"对,承情了。"把她抱在膝前、环住她的腰,他们像两把相叠的汤匙,有者相同曲线、心思,他爱上和她这样子亲呢。
午后,阳光撒在树梢头,撒下细碎亮点,风吹人窗头,带起她几束青丝。
靠在继祯身上,她懒得动,拿着他的书,有一搭没一搭读着小时候大家都夸她是一目十行的神童,现在和书册远了距离,读书对她是好久好久的记忆
"孟予橙,你给我出来!"继善在门外大叫。
听见他的叫声,他们同时怔住,对望,莞尔。
橙儿先说话:"是你那个不懂人伦的猪头弟。"
最近,为制造莫愁对他的好印象,她憋忍好久不喊他的猪头绰号,没想到欠人刮的他,居然送上门来找骂挨。
这个家里最欠缺的是嫂友弟恭情,一不仔细,两个人便要大大斗争起来,将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为数稀少的和谐,破坏得一干二净。
懒洋洋起身、打个可欠,她爱走不走地在他身边绕圈圈跳舞步,任继善在门外喊到声嘶,到最后,继祯看不过去,拉起橙儿走到门边开门。
"没意思,你打断我们夫妻恩爱,娘抱不到孙子,你是罪魁祸首。"橙儿攀在继祯背上,爱理不理的说话。
"你这个恶毒女人,没事干嘛欺侮莫愁?"
他这声指控,让继祯突地回身,害靠在背间的橙儿一个没站稳,差点儿摔倒。
两个大男人的眼神直直对她,还没审判,她已经读到罪该万死。
"我几时欺侮莫愁?你不要信口雌黄。"
"你没有?咱们家的长工那幺多,没事你叫她一个弱女子去提水,还规定她每天提满一缸,这是不欺侮还是善待?"
她规定她?这是什幺跟什幺!她不过是跟她讲,以前青儿姐姐身体弱,见她和墨儿成天在外跑跳,觉得羡慕,于是便发狠要训练自己的身子,从那天起,她规定自己每天提满一缸清水,那阵子,她的身体果然进步许多。
"这是她亲口跟你说的?我规定她、我强迫她?"橙儿的眼睛透出凶光。
"她怎幺敢说'你',你是她不可一世的救命恩人呢!她当然说是自己爱做、自己乐意做、自己习惯虐待自己。"继善的口才突然变好,她一时驳斥不倒。
"澄儿,我们谈过了不是,谈开了不是,你要怎样才能停止猜妒,你明着按兵不动,却在暗地里动用这些小人招数,差劲至极。"继祯每个字都是指控。
他忘记她的面子,忘记两人约定好,就算她做得再差劲,也要关起房门,他才能讲她,气极怒极,她的三昧真火开燃。
"还有上次,你明知道她怕高,还叫她去树上摘玉兰花,害她人爬上去却吓得频频发抖,爬不下树,要不是我刚好经过,人掉下来,你要怎幺赔?"
呕!她只说声婆婆喜欢玉兰花的香气,莫愁爱表现,自己上树,这也要强到她头上,衰也没人衰到这等田地。
"自然,这又是我吩咐她去做的了。你刚刚问我要怎幺赔,我倒想问问,那位可怜的娇娇女被我欺凌成这等模样,我该把她赔给谁?是长孙继善还是长孙继祯?你们要先讨论好,免得为一个'弱女子'兄弟阅墙,传出去,街坊邻居听了,脸上无光。"
"橙儿,你又来,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善妒不是好德性。"继祯说狠话,眉目拧得紧紧,眼底净是不谅解,他不明白,橙儿为何处处针对莫愁。
"是啊!还是七出里的重罪呢!要不要写封体书?你没空,我很乐易代劳,不过就是收包袱回家吃自己,成全你和桥弱女,很了不起吗?放心,我到哪里都不会饿死,反正从男人口里抢肉吃,这种事我做得多了。'
见她没半分后悔,反而咄咄逼人,继祯恼极,他气她动不动就把休书搬出来威胁,她真是不看重他们的婚姻?或者在她眼里,这场婚姻可有可无。
'你认为这种性子,别人会容忍你到什幺时候?'语带寒霜,他被橙儿逼得失控。
'是哦!辛苦你了,忍了这幺多年还没忍出重大疾病,果然是圣贤人士,其修养几人无法比。'她冷讽。
'也只有我哥受得了你这个坏女人,要是我,早把你赶出家门,还由得你在我家作威作福。'继善为莫愁,不遗余力。
'我作威作福?长孙继善,你给我听清楚,今天不是我孟予橙在支撑这个家,你想吃好穿好,优哉度日,成天做开酒楼的春秋大梦,想都别想!'
推开继祯,她大步走向继善,这忘恩家伙搞不搞得清楚状况?
'你厉害,会赚钱,一天到晚想把我们压得死死,别忘记,你手下那些东西每一份每一样都刻着'长孙'两个字。'继善的骂人功夫经多年修练已臻炉火纯青。
'问题是这此东西交到你手下,不到一年,'长孙'两个字就要换上新名字,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二斜着眼,她摆明看不起他。
寒着脸,继祯插进话,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满眼严肃:'你以为长孙家除了你,再没人可用。'
咬唇,橙儿知道自己话说得过分,但眼前情势让她不能不硬起头皮,接出下一句。'有人吗?我的确是看不到。'
'这就是原因了,开口闭口体书,你从未在意过我们的婚姻,对你而言,婚姻只是你获得长孙事业的附加物。'
'我'说出口的话来不及挽回,她没这个意思啊!继祯冷漠的表情阻下她满腹解释,她无言以对。
'你从来没做过一餐能人口的饭菜给丈夫裹腹,没为丈夫缝衫制衣,是不是我们的婚姻不值得你努力、请问,身为女人的本分你做过几分?依我看,莫愁她样样比你好,她温驯善良、体贴和善,她会弹琴作画,女红厨艺样样精透。如果能选择,所有的男人都愿意妻子是她不是你。'敛起愤慨,他冷静把话说齐全,转身和弟弟离开。
橙儿目送他们的背影,泪水悄悄滑落他的话成利刃,戳得她鲜血淋漓。
他说可以选择的话,所有男人都愿意妻子是莫愁,不是她。
换言之,他后悔那场冲喜婚姻,后悔容忍她多年?没错,那时候他无从选择只能将就,现在有了新人选他不愿迁就,人心向来贪婪,不将就次等是人之本性,难怪在画舫上,他会问她'不怕麻烦'?原来,他有了预知,知道他们的爱情经不起考验。
爱情,说穿了是笑话、是谎言,她守他多年,不过守出一场空。几百声爱、几千个情,都是过眼云烟,欢愉过去,剩下的只有嫌弃。
他说她算不得女人,女红诗画、琴艺厨艺样样差,原来男人对女人的要求是这个,难吗?不!对她来讲一点都不困难,曾经,她是神童呢!
她不做次等女人,他可以不要她、可以嫌她性格不好,但不能因为她是'次等'讽刺她,她会做到样样精通。
咬住下唇,用背擦去泪水。她孟予橙是不会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