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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兰嫣留意着让宝珠前去打听,但这似乎是平陵王府内忌讳谈及的事情,每每提及都给避过了,那些丫鬟听着也都是闪躲,满建安城的人都认为平陵王府只有两位小姐,谁能想还有个和二小姐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那块捡来的帕子还在她手上,叶兰嫣捏了捏,平陵王府的二姑娘叫葛芸卉,那这三姑娘是不是应该叫芸巧。
“想什么?”方氏和前面的夫人聊了半响转过身看她,见她出神关切道。
叶兰嫣脑海里闪过什么,抬头看方氏,低声问:“母亲,这平陵王府里真的就只有两位小姐吗?”
方氏一愣,看了眼旁边的夫人,侧过身轻声:“你遇见谁了?”
“我看到了葛二小姐,我还看到了个和她生的一模一样的姑娘。”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要不说是两姐妹谁会信呢。
方氏拍了拍她的手:“先看戏。”
......
下午离开平陵王府时马车上方氏才说起有关于平陵王府双生子的事:“你在哪儿遇到她们的?”
“在小花园里,那姑娘追着一只猫又去了内院里面,我捡到了她的帕子想去还给她才看到她们的。”
“那就对了。”方氏神情里有些可惜,“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就算是有人知道也都闭紧了嘴不会说出去,十五年前世子的一个宠妾生下了一对双生女,险些难产,姐妹俩出生差了半个多时辰,小的生出来时哭都不会哭,听说是脸色青紫的差点憋死在娘胎里。”
“平陵王妃觉得那小的养不活,又因为当时这宠妾怀有身孕是在平陵王世子妃嫁进来之前有的,未免端家人有话,双生的事都隐了下来没有对外提及,大的抱给了世子妃,小的留在了宠妾那里。”
端家人不可能不知道是双生,可既然平陵王府不说,他们也就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直到孩子长到三岁出了些问题,平陵王妃更是勒令全府上下都不许提及这件事,把小的养在单独的小院里,不允许她随处走动。
“在娘胎里憋久了,少了那一口气,那孩子就有些傻,三岁的时候是三岁样子,到了十岁却还是三四岁的心性,长不大似的。”方氏知道这些还是方老夫人告诉她的,“平陵王府名声在外,怎么能容许别人知道府里有个傻小姐,到那时候双生的另外一个要如何说亲,“养在小院里几乎是不让她出门,将来就是平陵王府养她终老。”
“我看她那穿戴,应该是都一样的。”
方氏笑了:“虽说不能让外头知道她的存在,可她怎么都是世子的孩子,平陵王妃不是刻薄之人,怎么会短她吃穿用度。”
“平陵王府会让她嫁人吗?”叶兰嫣想着也是,否则表哥也不可能在街上遇见她,今日看那葛二小姐的态度,待双生的妹妹还是很不错的。
“怕是不会有人想娶。”方氏摇头,“就算是有人想娶她,王妃还怕她如此性子会受人欺负,毕竟都是自己的孙女,还不如就这样养在府里。”
叶兰嫣抿嘴,把赵晋表哥在外遇见个黄衣女子的事说了一遍:“姑姑还拖了祖母打听究竟是谁家的姑娘,我看表哥当日遇见的就是这个葛三小姐错不了,前些日子青州来信不还提及了这事,表哥心里一定还念念不忘。”
“还有这事。”方氏自然记得去年的事,她也替大姑子打听了不少,可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凭一方帕子能打听到什么呢,如今听叶兰嫣这么一说她不禁笑了,“回去和你祖母说一说。”
叶兰嫣也笑了,视线看向窗外心情不错,这说不定就是表哥的缘分了呢。
回府后方氏就把这事儿和老夫人提了提,叶老夫人高兴坏了,外孙的婚事是女儿的心病也是她的一块心病,那帕子她也看过好几回,叶兰嫣拿出来后她就认得:“没问上她不要紧,确认不了的我亲自去一趟平陵王府也无碍,若真是晋儿遇到的那一位我这心就能放下了。”
叶老夫人说做就做的脾气,第二天就亲自去了平陵王府,一早出门下午才回来,回来的时神情是乐呵呵的,忙命人送信去青州,一连着几日她都为这事儿高兴。
六月底的时候,祖宅的看守的婆子送讯过来,前后也就相差几日的功夫,这日清晨醒来,建安城里忽然传起了有关于古道庙旧时预言的事,矛头直指叶国公府的二姑娘,说她就是十六年前古道庙上鸿运现的那帝运预言之人。
......
元献十五年三月二十七,丑时过半天降异相,外传却为寅时,实则是古道庙内的高僧为了保护推算出的帝运之人才改了时辰,八年前古道庙被烧毁时这个秘密跟随着卷宗彻底的掩埋下来。
几番保护之下,十六年过去这个身负鸿运的人已经长大成人,她就是叶国公府的二姑娘,元献十五年三月十七丑时过半生,一岁的时候就有苦行僧为她祈福,她的耳后有一颗娘胎中带出来的血痣。
也是她出生的那一年,一向身体坚朗的皇上突生了一场病,随着这个孩子长大,皇上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这正是应验了八年前那句江山气数尽的预言。
类似的话铺天盖地的在建安城里传扬开来,且越传越神乎,把这脱离不了生老病死,年纪大了身子骨自然要不好的常理也归结到了是被帝运所克,大街小巷,路过的马车,赶早市的摊贩,还有那酒楼茶坊内,说的都是这件事。
而此时的朝堂上也像是覆盖了一层灰雾,整个气氛都是僵的。
只要是皇上想知道的,外头的消息宫里很快就能知晓,还没上朝的时候伺候的太监就已经禀报过这件事,那时才不过五更天而已,而如今这个时辰,外头早就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
“皇上,此事是有人要扰我大业不安宁,刻意而为之啊。”安静了许久后齐大学士走了出来高声道,“一夜之间满城风雨,把这些流言蜚语都造谣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岂可任由搅乱民心。”
叶知临站在左侧的官员这儿抬头看了眼皇上,心微沉,齐大学士的话犹如是石沉大海,根本没有惊起一些响动。
半响,何太傅出列:“陛下,齐大人所言甚是,背后之人所图不小,如今天下太平他却要将十几年前的事翻出重提,这就是要扰乱民心,惹人不安啊。”
皇上抬了抬眼帘,视线往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国公身上扫了眼,很快右边那儿章大人走了出来,他朗声道:“臣不能苟同何太傅和齐大学士的话,既然是扰乱民心为何要将这些放在一个弱质女流身上,八年前那些妖僧所言,事出男儿身岂不更令人信服?所以臣以为,这其中一定也有别的缘由。”
但凡是能让叶家不痛快的,章家人都不介意去做上一做,章大人话音刚落站在后面些的一个官员站了出来:“陛下,臣还听闻说这帝运之人耳后有血痣,叶家二姑娘也有,可这是隐蔽非常的事,叶家二姑娘尚未嫁人,这种仅有自家人才知道的事怎么会为外人所知,究其缘由,想必是还有不为人知之处。”
萧太傅这才出列,高举着手,语气万分诚挚:“皇上,这事关国运,不论真假与否,当务之急是要将此事平息下来,莫要让那些居心否侧之人趁机作乱啊。”
叶知临身子微动,后面的欧阳大人抬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早他一步出列,走到了萧太傅身旁看了他一眼,继而高声道:“萧太傅既知有人居心否侧就不该说什么真假与否,这种妖言惑众的话本就不可信,难道萧太傅为官这么多年真信那些所谓的预言,我大业国运昌盛,岂是那些宵小之辈可以撼动。”
说事儿归说事儿,既是谣言那就不可信,非要说什么真假,一群大男人还在这儿要难为一个小姑娘不成,欧阳大人说罢还斜了萧太傅一眼,这像是要和叶家做亲家的样子么。
皇上眯了眯眼,视线又在叶国公上扫了眼,继而看着出列的这么多人,声音极沉:“那你们以为应该如何。”
“自然是要加紧平息此事。”
“臣以为应当先查实是谁在背后鼓动这些。”
“是不是那些古道庙的妖僧余孽没有除干净。”
......
讨论声此起彼伏,叶知临皱着眉头听着,章家什么意思他清楚的很,上回的事早就已经结了梁子,章大人会这么做不足为奇;可这萧太傅的态度却奇怪得很。
二丫头说的没错,这萧家图谋可不止二皇子登上皇位这么简单。
“陛下!”
讨论声中忽然出了高声一喊,之前出来说叶家二姑娘耳后有血痣的官员跪了下来,众人安静,他匍匐跪在那儿大声说道:“臣有一计,可解此忧免于后患。”
放在龙椅上的手动了动:“讲。”
“既然有帝运一说,陛下何不将此人纳入后宫为妃,陛下是真龙之子,身负天命,既有帝运之人自然是要辅佐陛下让我大业朝更加繁荣昌盛。”官员匍匐在地说的铿锵有力,声音传遍了大殿四周,回荡开来
皇上当年为什么要杀那时辰出生的孩子,谁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要把一切可能性都扼杀掉才能让皇上放心,可如今十六年过去长大成人了,那干脆就纳入后宫,既然说什么能助成龙,入宫为妃辅佐皇帝不是更好?
“叶国公对皇上忠心耿耿,叶氏之女身份也是尊贵,年芳十六尚未婚嫁,臣以为,这是天命所定,要她入宫为妃辅佐皇上,荣我大业之盛。”
这个官员说完之后大殿之上安静了下来,皇上淡淡的扫着众人,半响嗯了声。
那官员微支起一些身子,抬头脸上还有些笑意:“陛下,居心否侧之人意在用此扰乱民心,若是依臣的办法,那定不会让那些人如意了。”这可是叶国公的宝贝女儿,杀了她可不是什么上上策,既然如此最好的计策不就是把她纳入后宫为妃,如此一来既消除了这十几年来的所谓预言,又能把叶家牢牢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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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芜院内,叶兰嫣坐在窗边发呆了快有半个时辰之久,她桌前是藤王府刚刚派人送过来的信,身后的蝉翘和半夏对看了眼,眼底都是担忧,可谁都没有说话。
屋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宝珠气喘吁吁的扶住门框,也没走进来,站在那儿大口的喘着气:“姑娘......送出去了。”
叶兰嫣回神,低头看了看那几张信纸:“送出去就好。”
宝珠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脸上比半夏她们焦急多了:“府外来了好些莫名其妙的人,还有不知什么庙里来的人要求见姑娘您,都让夫人赶走了。”
叶兰嫣抬手翻开第二页的信纸,有人恼羞成怒,有人雪中送炭来了:“让李祺注意些那几个僧人最后都从哪里离开。”
“可是姑娘,这样下去都有人说姑娘您要毁了大业的国运,要您......”
“要像烧死古道庙高僧一样烧死我,是不是。”叶兰嫣淡淡的接上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江山气数尽,战乱纷争起,老百姓是最不能承受乱世所带来的灾难,对他们而言换个皇帝不重要,太太平平过日子才重要,不用打仗,不用死人。”温饱之计,谁还能想到这些谋略之事。
叶兰嫣低头翻开第三张信纸,眼下的情况是萧景铭威胁的兑现,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萧氏一族的萧远鹤比言墨还早几年去的古道庙,他所知道的事情只多不少,就算是言墨的师傅另有交代,那萧远鹤在古道庙内这么多年,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外头传的那些不是萧景铭的手笔又能是谁的呢。
这是皇上的一个死穴,她还在想萧景铭会挑什么样的时机把这件事公诸于众,没想到他等不及要置她于死地。
接下来,应该是被召入宫。
叶兰嫣忖思之际叶知临回来了,香薷进蘅芜院禀报的时候没隔多少时间叶知临就到了女儿的院子,叶兰嫣正巧要去书房里找他,父女两个在门口对上,不约而同朝着叶兰嫣的书房走去。
蝉翘见此带着宝珠去煮茶,半夏守在了书房外,书房内叶知临看了看女儿,双手负在背后,踱步到了窗边后转身看她:“明日送你回榕城,你去宋家陪陪你外祖母。”
叶兰嫣有一瞬的错觉,只差了半日而已,父亲好像老了:“皇上很快就会召见女儿,父亲要我去榕城躲着,就算是宋家祖辈是先祖皇帝同父的弟兄又能如何,皇上不会买宋家这个面子的。”
叶知临回来的路上想过不少,再回想以前,总觉得妻子当年回榕城时在寺庙里得苦行僧那几句赠言要应验了,险些嫁萧家,如今皇上为了这事又起了纳兰嫣为妃的念头:“爹绝不会让你入宫为妃。”
“女儿去过古道庙了。”
几乎是同时开口,叶兰嫣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女儿还见到了当初古道庙里幸存下来的人,他带我去了庙内传言中写着预言的碑石山洞。”
叶兰嫣曾想着什么样的机会告诉父亲这些事,而如今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古道庙,萧氏一族:“我先后三次派人去徽州,其中两次得以混入徽州萧氏,如没有误,萧太傅是如今萧氏一族大房次子,多年前在萧太傅三四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假死在徽州,而后被带到建安城,在此念书考取功名,如今的萧氏一族族长是萧太傅的祖父。”
“爹,那萧家的本姓应该是裴。”叶兰嫣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他,“上周战败后王宫中一把大火烧毁了一些,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逃出去,他们卧薪尝胆,这么多年来分散在各州蛰伏,最终以徽州萧家马首是瞻,其实都是上周遗留的王族中人。”
叶知临和萧太傅是一辈人,同是在朝为官对他的背景还是很清楚的,萧太傅的父亲也是在朝为官,只是早逝,萧太傅是独子,家中并无兄弟,逢年过节也不曾看到他举家去过哪里祭拜祖先,如今听了叶兰嫣的话再去想这萧太傅一家子,不免是干净的有些彻底。
“如今外头这些事也是萧家传出来的,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关于帝命帝运的事,爹,不论您信不信,女儿这帝运之人在皇上眼底肯定是坐实了,萧家筹谋了这么多年不会眼见着我嫁给别人。”叶兰嫣顿了顿,“今日朝堂之上提及此事时,有哪些人站出来提及此事。”
叶兰嫣这么一说叶知临就想通了,那礼部侍郎向来是个低调的人,过去几乎没有在朝堂上说过什么,可今日他后来说的那番话却是巧的很,一下就把这‘疑难杂症’给解决了,看似还救了他的女儿,本来这呼声之下是要丢性命的,如今命都保住了叶家还能出个宫妃,国运都和她联系起来了那还不好么。
“爹可以去查查这个李大人的背景。”叶兰嫣哼笑,“一定能有有趣的发现。”
叶知临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看着眼前的女儿,他无法想出她究竟经历过那些事,当爹的再宠着女儿也不能欺骗自己忽略女儿身上的变化,从和他提起不愿嫁给萧家大少爷开始,她在不断的改变。
像是一夕之间懂事,又在朝夕之间她通晓了很多事,子迁在页州的事也是如此,她从未去过页州却对那里了如指掌,忽然好奇起古道庙,乃至如今。
“嫣儿。”叶知临长叹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他这个做爹的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女儿却不知道的事,让她变化如此之大。
叶兰嫣愣了愣,张嘴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紧紧捏着双手,半响,她颤声开口:“爹,我做了个十年之久的噩梦。”
......
午后的阳光懒散的洒落在窗台上,初夏时窗外鸟儿鸣叫,风吹树影,书房内安静得很,呼吸轻宁。
忽然院子门口匆匆跑来一个管事,和守在外面的半夏说了几句后半夏即刻推开了门:“老爷,宫里来人请二姑娘入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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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叶兰嫣下了马车,抬头看那一条长长的宫墙回廊,身后叶知临走近:“爹陪你进去。”
那是最后胜利的兵冲进皇宫的瞬间,也是从这条宫墙回廊过去,激励人心的叫声回廊在其中,像是刻进了岩石之间,让她此时隐隐约约都能听到。
回神后四周又是寂静,只有脚步声,走到二宫门口时等候的宫人拦住了叶知临:“还请国公爷在此等候。”
叶知临朝叶兰嫣看去,叶兰嫣轻点了点头:“爹您放心,女儿有办法。”
她既不会死也不会入宫,萧景铭越要见她狼狈她就越要风光给他看,不就是不想她嫁人么,要置她于死地么,他娶不到她,也奈何不住她。
身后的宫门缓缓合上了一半,没多久叶兰嫣就到了乾清宫的大殿外,外面的太监进去回禀后没多久她就被请了进去,偌大的殿内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而就算是初夏这儿都有些阴凉。
叶兰嫣下跪行礼,没有听到那一声平身却等来一句抬起头来,叶兰嫣微仰起头,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视线停在了他的腿上便没再往上抬。
“是个有胆识的。”元献帝看着她,真畏惧还是假畏惧他怎么会分不出来,这姑娘的眼底可没什么惧怕之意,看人也坦坦荡荡的,倒像是真有几分命定之人的模样。
可这对于元献帝来说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朝堂上官员的提议他并不想采纳,他心里想的是要处理的干干净净,干净的方式就是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只不过他再糊涂眼下还知道不能明着弄死这根“刺”,既然如此,那就先入宫。
皇上挥了挥手,外面即刻进来了几个宫女不由分说的就把叶兰嫣强行请去了侧殿,半响其中一个宫女出去禀报,等叶兰嫣出来后皇上看都没多看她一眼:“拟旨,叶国公是不是在外面?”
“是,叶国公就在宫门口候着呢。”
“直接宣他进来接旨,这良妃不还空着,就封她为良妃,赐雎鸠宫。”元献帝起身走了下来,经过叶兰嫣身旁时才又看了她一眼,老态龙钟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底的神色似寒冬腊月的利芒。
叶兰嫣微低着头又跪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轻声道:“陛下,臣女不能接旨。”
由太监扶着的元献帝忽然停住脚步,叶兰嫣稳着声缓缓:“臣女已经答应要嫁给腾王爷为妻,不能入宫侍奉皇上。”
听到腾王爷三个字的时候元献帝脸上的神情才有了些许的变化,他终于转过身来正眼看了叶兰嫣,这还是从她进殿后第一回像模像样的打量,叶家嫡女,受尽宠爱,年芳十六,云英未嫁,建安城中传言她曾许诺非萧家大少爷不嫁,只是故事峰回路转变成了叶家四姑娘和萧家大少爷定亲,总之这叶家二姑娘并不是个省心的主。
如今她却说答应了嫁给腾王爷为妻。
真是闻所未闻。
只是事关弟弟的事,元献帝还是停下来多问了一句:“腾王爷何时与你提及此事。”
“半个月前。”
“怎不见他和朕提起。”
“臣女不知。”
元献帝脸色怒变:“放肆,你敢以腾王爷之名胡编乱造!”
“臣女不敢,臣女不知腾王爷为何不曾向皇上提及此事,但倘若皇上不信,可派人问一问腾王爷。”叶兰嫣脸不红心不跳,话说的稳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
元献帝眯了眯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阿珏想要娶她?
一旁的公公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元献帝肃着神情:“等等。”
叶兰嫣跪在地上,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可她在没听到皇上的下半句话,只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出了大殿,越来越远。
撑在地上的手一颤,叶兰嫣瘫坐在了地上,背后的衣襟衣襟势头。
有那么一刻她相信皇上是想即刻拿剑杀了她一了百了,入宫为妃对皇上来说只不过是暂缓之际,对她来说更不是什么保命符,以皇上的脾气,入宫不会超过半年她就会死在宫中。
想到此叶兰嫣不禁想笑,腾王爷一早特地命人送信过来,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提,他义不容辞。
也不知道她说的这个忙,他到底还能不能义不容辞。
......
皇上临走前没有让她起来,叶兰嫣就得跪在殿中,也不知道跪了有多久,外面的天都暗了,她抬头看了看门口守着的太监,至少父亲没有被宣入宫接旨。
召见入宫一个字都没有问她,换言之皇上根本不想知道其它的事情,就算她叶兰嫣不是什么帝运之人,杀错一个对皇上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杀错没关系,放过却是不被允许的。
当年死了这么多的无辜婴儿也没见皇上起过什么怜悯心,古道庙死了这么多的僧人也不曾见皇上有过半分忏悔,她的命也不算什么,算上叶家还有些价值,撇开叶家她今天跪在这儿的机会都没有。
跪得久了腿发麻,叶兰嫣抬手捏了捏,底下的地砖透着丝丝冷意,和这大殿一样毫无生气。
殿外走廊早已经掌灯,半天都不见有宫人经过,叶兰嫣收手的时候扫过系在腰上的玉佩,神色微沉,耳畔忽然传来了淡淡的清冷声:“你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