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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内叶老夫人听着外面传来的笑声神色舒展心情很不错,转头看两个女儿,叶老夫人的视线从叶晚蓉身上转到叶晚华身上时眼神黯了黯,是想到了什么事,随即微叹了一口气,“由他们闹去,你们俩陪我回去。”
五年不见老夫人自然有许多体己的话要说,何氏再想跟着去这时候也不会触霉头,只送了老夫人出门,在外看了一圈后视线落在了侧边走廊上的两个人,脸上的笑意露了一抹古怪,回头看方氏也走出来了,恭喜她,“要恭喜大嫂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喝女婿茶。”
方氏笑了笑,“过几日就是兰欣出嫁了。”
“我说的可不是兰欣。”何氏朝着走廊那儿努了努嘴,这一看过去赵晋的眼神一直黏着叶兰慧,还能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么,“过了年兰慧也十五了,这婚事还是早早定了好,以免年纪大了不好说。”
“大一些就大一些。”方氏怎么会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呢,视线落到给妹妹捂着耳朵的叶兰嫣身上,笑着,“国公府家大业大,晚几年出嫁也吃不穷,老爷心疼女儿,多留两年又有何妨。”
这话也就方氏能说,分了家整个国公府还是大房的,财大气粗还怕养不过一个闺女?何氏瘪了瘪嘴,“大哥大嫂的心可真宽。”
方氏收了神色这才看何氏,一样有庶女,二房的兰茵还比兰慧大一些,“听说弟妹给兰茵的亲事已经定了?”
说起这个何氏就有些得意,“是啊,我也不是苛待的人,挑了三户人家让她和李姨娘去商量,可都是家境殷实的,算起来也是门当户对。”
是不是真的门当户对也就何氏自己心里头清楚,据方氏所知,其中一户的确是家境很殷实,也是嫡出的长子,不过娶进门是做填房,前头的妻子刚生下个儿子就去了,还有一户家境也不错,就是年纪太大,余下的那一户似乎是寒门。
何氏的声音飘来,似乎是万分不能理解叶兰茵最后的选择,“挑了个破落户一样的人家,乡下来考中了,带着婆婆和两个小姑子在城北那儿买了四合小院住着,伺候的人都没两个,她竟然最后还中意那样的。”
“既然知道是破落户,弟妹怎么还拿来让兰茵挑呢。”方氏淡淡的随了一句,自己都不满意的,三户人家就没一户是正儿八经平稳妥当的,让一个未经世的孩子怎么选。
“这不是老爷说那是有出息的。”何氏神情里有些尴尬,“要我说那梁家最好,门当户对,孩子才刚生,当亲生的养着还怕养不熟么。”
说着说着何氏想起方氏也是填房,语气意味深长,“大嫂这样持家有方的,不也和兰欣她们相处的很好么。”
“是啊。”方氏油米不进,笑呵呵的回她,“那都是几个孩子懂事。”
何氏觉得无趣,“大嫂留步,我先回去了。”
方氏看着她离开后才去看走廊那儿,叶兰慧还站着那儿和别人说话,身后的赵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眼神时不时看着叶兰慧,心思昭然。
......
前院热闹着,这边叶老夫人回了奉祥院,素妈妈命人上茶,叶老夫人直接把两个女儿叫进了内屋。
“娘还是些老习惯。”叶晚华见素妈妈抬起老夫人的腿搁在卧榻上,一旁的香炉里重新剪了香,茶还是叶老夫人以前爱喝的那种,就连屋子内架子上挂着的都没换。
“年纪大了就剩下些老习惯了,阿素,替我把东西拿来。”叶老夫人招手,阿素从柜子里取出了个匣子捧到了桌子上,叶老夫人指了指它,让叶晚华打开。
盒子里左右两边分隔开来,放的都是名贵的药,旁边的小格子内压着两张药方,叶晚华第一眼没看明白,第二眼就知道了娘的意思,动了动嘴嗫声,“娘。”
“也不是要当着你妹妹的面说这些,晚蓉在遂州要替你循一些药还更容易些,这一张是我从张家老太医那儿给你求来的,另外一张是给晋儿的。”叶老夫人时时刻刻挂心着几个在外的孩子,尤其是长女,说起来总是令她心疼不已。
“给晋儿的?”叶晚华打开药方,列的二十一味药的确有些要从二妹那儿派人送过来更方便,可这到底有没有效,叶晚华如今是不敢试了。
赵晋出生的时候叶晚华还没跟着丈夫外任,小时候的赵晋聪慧过人,可好景不长,他三岁那年突如其来的一场高烧险些夺了他的性命,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回来,接连昏迷了数日后醒来的赵晋心智却不如常人,小的时候还比较不出来,等他五岁开始启蒙后这差距就开始拉的越来越大。
丈夫是独自,嫡长子若是如此怎么可以,夫妻俩带着他到处寻医,恰逢那几年公文下来要分派到外面去,于是一家人又跟着离开了建安城。
这么多年了,赵晋长大后光是看样子没什么问题,开口说话就会发现不同,考虑东西很迟缓,做事情慢半拍,说的好听些这孩子憨实,说的直白些他就是傻。
这病看不好也治不了,她一面努力让儿子看起来正常些,一面还要再为赵家多生几个孩子,可最后生的都是女儿,怀小女儿的时候叶晚华受了些林老夫人的气,早产折损了身子,这么些年都还没养好。
“娘,这药管不管用。”叶晚华拿起一份药方,是专门替她调理身子的。
“先治了你的心病什么事就都顺了。”叶老夫人叹气,“提个通房,生的要是个男孩就养到自己膝下来,将来青涵她们都要嫁人,做弟弟的还不得靠着姐姐们一起扶持。”
提起通房叶晚华的脸色就变了,她一口否决了叶老夫人的提议,“不行。”要纳妾要通房,绝对不行。
“姐姐。”叶晚蓉轻声劝,“娘的意思是你提了通房,林老夫人那儿也不会逼着这么紧了,你放宽了心再好好调养身子何愁怀不上孩子,姐夫的心一直是在你这儿的。”
“你要是养个不是亲生的在自己膝下你心里痛快?”叶晚蓉还没说完就被叶晚华呛声打断,她从榻上起身,涨红着脸直接去了外屋。
“你大姐姐原先不是这个脾气。”叶老夫人拍了拍叶晚蓉的手,叶晚蓉笑了笑,“娘,您放心我不会和大姐姐置气的,我知道她这么些年来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些事。”
“上回写信来你大姐说想为晋儿在建安城里说一门亲事,也不求家世多好,最重要温柔贤淑能真心待晋儿好,不会欺负了他,我后来想了几个,等大丫头的婚事办了后再好好看看。”
叶晚蓉怔了怔,“回来的路上姐姐有说起来过,说是谁真心都不如自己人真心,她也不会薄待,似乎是想在家里头看看。”
叶国公府内合适年纪的就只有那几个,叶老夫人这一想随即沉思了下来,半响才开口,“阿素,去看看大小姐,还在外头的请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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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一过,初九这天夜里叶国公府内灯火通明,热闹了一整晚,兰香苑内早早都已经备妥了,屋檐下挂了红绸,院子里的树上都扎了红球在上头,前院烟火放到半夜,初十这天天没亮府里就忙碌起来了。
叶兰嫣头一回起这么早,昨夜和姐姐聊天的晚她都没睡两个时辰,蝉翘端了面汤进来给她洗了脸之后才清醒一些,叶兰嫣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转头看蝉翘,“你说姐姐那儿起了没。”
“大姑娘早就起来了,如今怕是已经在梳妆了。”蝉翘给她梳好头发,宝珠捧了衣服进来,叶兰嫣眯着眼挑了一件俏橘的,起身后宝珠为她穿上衣服,窗台上骨碌钻进来一个小身影,站在桌子上歪着头一直看她。
“把你吵醒啦?”烟火放了半夜,前院那儿又贡了一晚上,夜半时按着时辰还得放鞭炮,这小家伙肯定没睡好。
松果抬起爪子开始替自己梳毛,又扭过身子舔尾巴上的,叶兰嫣捧过它拿起小木梳给它顺尾巴,小东西懒的很,往她手里蹭了蹭,看起来享受极了。
叶兰嫣放它到肩膀上,宝珠准备好了手炉给她带上,出屋子时外头的天才蒙蒙亮。
等她到了兰香苑,叶兰欣已经快梳妆完了,五福妈妈正在替她挽发,叶兰嫣站在门口看着,等叶兰欣抽空转头过来看,主仆俩连看着的姿势都是一样的,微侧着头,眼神直勾勾的。
叶兰欣忍不住笑了,“看够了?”
“才不呢。”叶兰嫣走进屋子前前后后看着,不由羡慕,“姐夫可真是有福气。”
“没个正行。”叶兰欣轻啐了她一声,“别闲着,去母亲那儿看看。”
“好,你今天是新嫁娘,有什么事儿要你操心的啊,安安心心等着上花轿就行了,我啊不会太难为姐夫的。”叶兰嫣笑嘻嘻着出了屋,叶兰欣无奈的摇了摇头,身后的五福妈妈笑道,“二姑娘的性子可真明朗。”
“她啊,是太明朗了。”叶兰欣转回头,嘴里挤兑着,眼里可都是笑意。
......
叶兰嫣到了前院天渐亮了,之前的天还有些薄雾,随着太阳升起后天空就晴朗了起来,清晨的初阳照在屋檐上,瓦间隔夜留着的露水在阳光底下泛着晶莹。
伴随着时辰过去,前院越来越热闹,方氏和方知临一直在前院招呼前来的客人,叶兰嫣远远看着,走到了叶子闻的身后忽然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正和林琦商量等会儿新郎来了得怎么整治的叶子闻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到是她,生气的不行,“你干什么!”
“说什么呢这么认真。”叶兰嫣顺手就捏捏他的脸颊,才六岁的林琦抬头看表姐这么不客气,下意识的就护住了自己的脸,闷声回答,“我们在说等会儿出什么题。”
“那还不简单。”叶兰嫣朝着门口那儿看了眼,继而低声,“你们说这齐家大少爷擅长什么呢。”
“当然擅长文了,他是齐大学士的儿子啊。”叶子闻哼了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出武的对付他是不是,他肯定请了帮手过来,你这招没用。”
“笨。”叶兰嫣不客气的拍了一下他的额头,“你不会说别的了?”
“兰嫣表姐,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林琦看着表哥被表姐给压制的都没反抗之力了,再想想姐姐和自己说过关于兰嫣表姐的事,他瞬间乖巧了脸。
“让别人帮忙这多没诚意啊是不是。”叶兰嫣意味声长道,“咱们叶国公府的姑娘是这么容易娶进门的?”
“那能让他做什么。”林琦和叶子闻对看了一眼,他们刚刚还想着用文的来考呢,可就凭他们哪里敌得过新郎。
“也不能太难,你得选他能做到,但是不容易做的。”叶兰嫣低声提醒,“我听说新郎官小的时候学过两年箭术。”
叶子闻眼前一亮,低头和林琦讨论了起来,说了半天后两个人兴冲冲的找人准备靶子去了,叶兰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忽然看到大哥过来,即刻又正经了神情。
俗话说的好,你那眼咕噜一转我就知道你又在打坏主意了,叶子迁无奈道,“又给他们出什么歪主意了。”
“怎么会。”叶兰嫣赶紧否认,“大哥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嘛。”
停在肩膀上的松果忽然从她身上窜了下去,叶兰嫣怕今天人多伤着它,“大哥,等会再说,我先去看看。”
叶子迁笑了笑,她那点心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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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兰嫣追着松果到了前院左侧的随园,走进园里一看叶兰嫣笑了,园子靠墙的几颗树上满是果子,它这是找到根据地了,难怪这么心急。
随园里并没什么人,叶兰嫣站在树下抬头看,见它在枝头跳来跳去好不开心的样子有些羡慕,无忧无虑,都不用想什么。
抱着果子站在树上的松果忽然吱了声抬头朝着随园门口看去,随后叶兰嫣就听到了车轱辘声,转过身去一个侍卫推着轮椅走了进来,一旁还有父亲身边的老管事给带路。
腾王爷?
叶兰嫣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可就算是再不熟她也不会认错人的,腾王爷怎么会来这里,叶家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二姑娘。”何管事见叶兰嫣在,笑着解释,“国公爷命我带王爷来此稍作休息。”
“你去忙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叶兰嫣让何管事回去的时候把半夏叫来,来者是客,还是一位大贵客,她这主人家的女儿怎么都得招待一番。
不知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的松果一路闻着闻到了宋珏的脚下,抬头看了看后它又一路爬上了他的身子闻了个遍,最后停在他放在膝上的手,小爪子攀着他的袖口,试图从里面挖出些什么来。
“松果。”叶兰嫣赶紧阻止它,不论是抓坏了衣服还是抓伤了人她可都赔不起,可小家伙这回不理她了,就应声看了她一眼后又要挖袖子里面,而腾王爷身后的侍卫好像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叶兰嫣抱歉着,“小宠顽劣,还请王爷您不要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宋珏抬起手,松果抱着他的手臂就直接勾断了上面的暗纹金线,也就是那一动作终于露出了宋珏手上的松香木珠串,松果忙朝着那珠串迎去,尾巴一翘就抱到了珠串上,张口咬了下去。
叶兰嫣提了心看着,就是那刹那,松果忽然被他从脖子拎了起来吊在半空中,宋珏拎着它到自己眼前,一人一物四目相对,松果挣扎着还想要去抓那手串,叶兰嫣赶紧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了松果。
到了叶兰嫣怀里的松果乖了许多,不过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宋珏,执著非常,叶兰嫣看那被松果挠的毛躁的袖子再度抱歉,“若是王爷您不介意,我再赔您一身新的。”
“不用。”宋珏摘下手中的松香木手串沉思了一下,继而朝着叶兰嫣这儿递过来,这下叶兰嫣可拦不住它了,松果飞窜到了他手上抱起那一整串的往嘴里肯,宋珏把它放到自己怀里它都不介意。
叶兰嫣看着它如此自来熟的样子瞬间觉得白养它了,给口吃的就跟着走,哪里能这么好骗的。
......
叶兰嫣带着他们去了随园里的小暖阁,没多久半夏来了,备了些茶点请他坐下,“王爷今日到访真是倍感意外。”
“本王替皇上前来恭贺叶国公府大喜。”
叶兰嫣微瘪了瘪嘴,皇上能有这么闲呢,叶国公府嫁个女儿都要叫腾王爷前来代为恭贺。
叶兰嫣走到架子旁,耳畔传来了腾王爷淡淡的问话,“你让本王送去的糕点,是送给平阳宫内住在西厢房的孩子么。”叶兰嫣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是问着一件并不要紧的事。
按着年纪算,那难道不应该是九皇子么,叶兰嫣心里也透着些对芸娘和她孩子的心疼,非要让他知道他的名字不可,“他叫昆儿。”
“那是废妃之子,未记在碟。”再说的直白点,他生无人挂住,死更不会有人在意。
“他叫昆儿。”叶兰嫣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低垂了眉宇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废妃怎么了,难道那孩子的性命就不是性命?
宋珏是坐着的,所以他只稍抬头就能看到叶兰嫣眼底掩着的情绪,他大手覆在了松果身上轻轻摸了摸,声音依旧沉稳,“元献二十五年十月二十五日丑时生,今年五岁,母妃是原献二十二年入宫的秀女,一副好歌喉深得圣上宠爱,二十四年封为婕妤,二十五年春因毒害贤妃而被打入平阳宫,废除妃位,三个月后皇上想听她唱歌时再召,却已不能出声,之后五年再无人问津。”
叶兰嫣袖口下的拳头微微捏紧,所以皇上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那孩子想要从平阳宫内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因为他的身份根本无法作证。芸娘也许来不及请太医确认这件事就被打入冷宫了,而对皇家这些规矩清楚无比的叶兰嫣怎么会不知道假若怀有身孕的时候不知道,等着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去认时难度会有多大。
“可这孩子一天天长大,总有一天会被人知道,到时候皇上会如何处置?”叶兰嫣心里涌起不太好的预感,要是芸娘被打入冷宫这件事是早有预谋,那设计这件事的人怎么可能会让昆儿有机会认回到族谱去。
“你在哪里见到那孩子的。”宋珏低头拉了拉松香木的手串,松果急忙忙又拉回到了自己怀里,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抬头看叶兰嫣,那笑意还未淡去,“并不是在平阳宫吧。”
叶兰嫣心思一晃,这笑也太招人了,她点点头,“在西宫的一个小院子里。”
“平阳宫内还住着几位疯妃,未免这几个人离开平阳宫惊扰到别人,平阳宫乃至西宫的守卫都很森严。”宋珏淡淡提醒,叶兰嫣转瞬明白了他的意思。
守卫森严的,哪里能让一个孩子有这么多次的机会进进出出,虽说是隐僻的洞,可也没有隐蔽到发现不了,这是有人希望昆儿有一天能走着走着直接走到内宫去,走到皇上面前,引起别人注意?
是何居心?
叶兰嫣看了一眼腾王爷陷入沉思,腾王爷这么得圣宠,在宫中又能来去自如,她查不到的事情对他而言又是轻而易举的。
想着想着叶兰嫣心里的想法就脱口而出了,“王爷何不把这孩子接出宫去呢。”
话出口去哪里还有收回来的机会,叶兰嫣后悔都来不及了,对上他的视线后干脆坦坦然的承认,“既然王爷能查的这么清楚,想必把一个孩子接出宫也不是难事吧。”
叶兰嫣虽这么说心里可一点底都没有,宋珏见她垂眸想事,眼底闪过一抹锐意,引到了嘴角化为笑意,“的确不难。”